又是一個月兒高照的夜晚,不知道是月亮的無私還是多情,它所散的銀光總是很想人讓人沉醉其中,彷彿能被深深的吸進去般,既讓人懼怕,又讓人嚮往。
幽幽的歎了口氣,風蓮仰視著頭頂那輪彎月,又看著床上躺上的人兒,他不就向那高掛的月兒嗎?沉睡的他臉上的原本僵硬的曲線放柔了,看上去多了幾絲人味,其實她懂他,懂他對人世的厭惡,懂他對人性的懼怕,她懂他的任何事,唯獨感情,她不懂他。
江湖兒女與官場相子,千金小姐們不同,江湖兒女大多獨立,對於一夫多妻雖說不是反對,但也不是很贊成,而她屬於後者,他來找她了,她的激動與開心是這二十年來的總和,甚至還多,但一想到江靈,風蓮的心中便冒出著那無底的悲哀,如果說他愛著江靈,那為何又來招惹她呢?如果說他愛的是自己,那江靈怎麼辦?
或者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吧,想到這兒,風蓮苦笑,他對感情的模稜兩可,讓自己受了很多的苦,他不懂情,如果懂情,在今天得知父母親還活著的情況下,怎會舉劍要殺了他們?換作是自己,恐怕是對老天感激涕零,磕頭謝恩了,抬頭,風蓮望進了一雙憂傷的眸子裡。
「南宮無傷?」風蓮一怔,她明明把門關緊了,他怎麼會進來。
月光下,她是那麼的美,那麼的柔弱,彷彿是月光仙子般,又如飄飄欲走的仙女,南宮無傷在心裡暗泣,她的美麗不屬於他,但他不甘心呀,他的戀情還未開始便妖折在空中,於是,為了自己,也為了再探一次她的感情歸屬,在風蓮的驚呼聲中,在那個昏睡的陰兀面前,南宮無傷摟緊了風蓮,欺上了那渴望已久的紅唇。
唇上的生痛告訴自己該適而可止,但那血腥味,加上心中澎湃難以遏制的感情,在月光的照耀下形成了一股鬼蜮的氣息,使得南宮無傷硬是敲開了那堅固的防守,與她的小舌糾纏在一起。
這是一個分不清是侵略還是愛戀的吻,南宮無傷想怔服,風蓮極力的反抗,最終歸於平靜。
南宮無傷停了下來,只因風蓮在他懷中的冰冷。
風蓮悄悄的打量了床上的陰兀,見他還是睡著,心中稍微的喘了口氣,她不希望這一幕被他看到。
南宮無傷苦笑,在這個時候,她顧到的還是那個傷她最深的男人嗎?
「為什麼?你難道忘了他是怎麼對你的嗎?」
風蓮冷冷的看著他,對於他剛才近似採花賊的形為她可以不追究,「離開這裡,你打擾到別人休息了。」
「告訴我,在他那麼殘忍的對你之後,你為什麼還如此執著於他?」南宮無傷緊拽著她的雙肩,為了她口中所說的他,他可以壓低聲音,但今夜,她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為了她,也為了自己。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風蓮冷然的別過頭。
「不明白?五年前,他趕你出堡,五年後又讓人把你抓了回來為他的夫人治病,他搶走你的兒子,只為他的妻子,當你被打下崖後,他根本就沒派人來找過你,他根本就不愛你,這些,你不明白嗎?」南宮無傷的每一字一句都仿如一把菜刀深深的打了肉板上,砰砰做響。
「你調查我?」風蓮咬牙切齒,她最想不回憶的就是這個,最不想提起的也是這個,但這個禁忌卻赤裸裸的被南宮無傷說了出來。
宮無傷臉上露出好笑的淒涼表情,「你既如此堅定的要跟著他,還怕別人說起這些嗎?」
「你?」如果自己有功夫的話,風蓮會毫不遲疑的把拳頭打到他的臉上。
「我不明白,為什麼在他那樣對待你之後,你卻還是如此癡心的對他?他就那麼好嗎?」他不甘心,不甘心呀。
「他不好,他一點都不好,他冷酷,他無情,他沒心沒肺。」風蓮顫抖的道:「但我愛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他救了我,在我每縫被惡夢糾纏裡,是他在安慰我,我們相依相偎,在這世上過日子,是他陪我度過了這人生,他是我的天,我的地,沒有他,我不知道活在這世上的意義,這就是我的答案,不管他如何待我,我對他始終如一。」
「哪怕他已有妻子嗎?」南宮無傷緊握拳頭。
「妻子?」風蓮冷哼:「那只是一個名份,如果我想要,我隨時可以無聲無息的除了那個被叫做妻子的人。」只不過,有些下不了手而已,最後一句,風蓮只是在心裡悄悄的說。
「是嗎?」心冷,這是南宮無傷唯一的感覺:「你這樣沒有自尊的苦苦追著他,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你知不知道在世人眼中,你這樣的愛是被人怎麼說的嗎?」
南宮無傷看著風蓮逐漸蒼白的臉,心中有些微的不忍,但他還是說了出來:「那是賤,是破壞別人家庭的惡女,連妓女都不如。」
咬的下唇出了血,但風蓮毫無所覺,只是扶著窗台的那只緊崩的手暴露了她心中此時的脆弱
,她緩緩的抬頭,直視著南宮無傷幽深而又顯得悲哀的雙眼,堅定並絕然的說道:「誰敢阻止我愛他,我便遇鬼殺鬼,遇佛弒佛。」
南宮無傷悚然了,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感,是悲?是喜?他轉頭看向床上依舊睡得熟然的陰兀,苦笑連翻,或許,這樣的愛只有他能承受吧,頹廢的,失敗的,南宮無傷的腳步彷彿是邁在沙漠的沙子裡。
當他跨出門檻時,南宮無傷轉頭,「風姑娘,江靈已死了,你可以安然的做你的堡主夫人了。」沒有再猶豫,也沒有再看她一眼,南宮無傷淡漠的走了出去,剩下風蓮蒼然的立在月光下。
「江靈死了?怎麼死的?」風蓮喃喃自語,轉頭看著床上的陰兀,當看到床人的人滿臉汗珠,蒼白如紙的臉上,突然察覺不對,自己對他下的『迷醉散』只有半個時辰的量,為何他足足睡了六個時辰還未醒來?這一想,風蓮的背後驚出一身冷汗,想到他先前瘋亂的舉動,不安在她的心裡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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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只要看一眼便即會陷進去的黑,在這無聲無音的黑暗裡,陰兀修長的身子顯得微小與孤單,在如此空曠的空間,陰兀不覺得害怕,甚至覺得自己與這裡很適合,但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太真實的東西往往是夢裡來的,只是,他為什麼要夢這些?他可以夢到很多東西,但為何夢裡偏偏是黑?
他可以夢到蓮兒呀,那個風一樣讓他難以捕捉的女子?她變了很多,變得不再是他認識的她,但,他卻越來越喜歡她了,江靈的死讓他更確定他愛她的事實。
如果說以前有半點猶豫是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去愛,等到他失去了靈兒,他才知道他失去不了任何在他周圍的人,他才認識到身邊的人是何等的重要,他要去好好珍惜,想到這兒,他不禁開心的想大笑,一想到蓮兒,他突然非常想見到她,很想很想。
於是,他開始尋找出口。
亮光?陰兀看著前面一處越來越亮的光芒,不禁有些奇怪,也只是一瞬間,那亮光就覆蓋了整片黑暗。
陰兀的臉也在此時變得一片慘白,不,他不要看到這個,他不要,這是一間石室,就在他的面前,一個小男孩子舉起了手中的小刀,刺向了手拿尖釵的婦人,鮮血在男孩的手上漫開。
兀大叫,那是沉睡在他記憶中最大的恐懼,他不想觸及,也不想看到,他要走出這個夢,走出這裡,但他的雙腳卻有自主似的,竟然向著那婦人邁進了一步。
也就在這時,畫面一轉,一個男人舉起男孩的手朝自己的額頭一擊,小男孩的手上已干的血漬又充滿了鮮血。
「住手,住手。」陰兀無力的喊著,因為他知道那小男孩身上凝聚了那男人一身的內功,但他也知道他怎麼喊也沒用,挽不回局面。
「為什麼你們都這麼狠心,為什麼選擇我,我是你們的孩子,為什麼要讓我殺了你們,為什麼?」陰兀傷痛的朝空中大喊,但沒人回應他,甚至連回音都沒,在這麼大空曠的空間裡,只是他孤單一人。
只見那小男孩木楞的將男人與女人的屍體整齊的放在床上,他甚至連眼淚都沒有流,當他即將走出石室門時,轉頭,望著床上的一男一女,雙眼中突然湧現出無限的恨意,緊接著,他便昏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得陰兀會覺得天地要合在一起時,那石室的門突然打開,進來四個小孩,那四小孩一見到倒在地上的小男孩,紛紛大叫:「少主,少主。」
「鼓電,金雷背起少主。」稍長的男孩果斷的下令。
「齊風,快看,堡主與夫人。」四人中唯一的女孩指著床上的二具屍體。
「怎麼會這樣?」齊風皺了皺小眉,道:「你們先扶少主出去,彈雨,你跟我來。」
「好。」
陰兀笑了,瘋狂的大笑,好久好久,他才喃喃自語:「這世上會有這樣的父母嗎?竟然迫使自己的親身兒子殺了他們?哈哈~~~這是為什麼?」是的,為什麼?這是二十年來一直困著他的疑問,他的父親,為什麼要把自己全部的內力傳給自己後用計讓自己殺了他。
他快速的跑起來,他要離開這裡,他要忘了這一切,他曾說過,要與蓮兒一起重新過日子,以前的事就隨風去吧,他相信只要有蓮兒在,他會忘記這一切重新生活,因此他閉上雙眼開始跑,瘋狂的跑,他必須跑出這裡。
「兀兒,我和你娘都沒有死,我們都活著。」
「兀兒,我是你的母親呀,兀兒。」
「無傷,快來見過你的哥哥,他是你二十年見曾謀面的哥哥呀。」
這聲音,陰兀停下了步伐,艱澀的轉頭看著聲音來處,一個披著銀髮枯瘦如柴的男人,一個美艷的**,一個與自己長得相似的男子,他們都專注看著自己,眼裡寫著重逢後的興奮。
他雖瘦,雖憔悴,但他知道他是父親——陰陽。
她的美麗依舊,慈愛依舊,他的母親——柳幽情。
「爹,娘,你們沒死?真的沒死?」陰兀突然開心起來,思緒開始混亂,他突然轉身看著身後,剛才他看到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但現在,他們明明完好如初的站在這裡,張開懷抱等著自己,那個肯定是夢,肯定是夢。
「他不是我哥哥。」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陰兀的想法,他的目光突然看到了一雙帶有敵意的眼,心開始往下沉,他可以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但這人,這說是他弟弟的男人卻活生生的證明了他與他們相隔二十年的事實。
「啊——」陰兀抱住頭,曾經發生過的事實仿如一把利刺,刺著他全身,被淹沒的恨意如潮水般濤濤而來。
他們還活著,他們真的還活著,陰兀抱住頭,他們竟然能用那滿臉的慈愛,滿臉的笑容來擁抱自己,難道他們忘了他殺了他們的事實嗎?不,應該說,難道他們忘了逼使自己的兒子去自己父母親的事實嗎?
他們怎麼可以如此待他呀?那自己這些年來所受的苦又算什麼呢?自己的內疚,自責,深深的無力感在他們的笑容裡是如此的諷刺,陰兀覺得自己要瘋了,他寧可不出去,他不想出去面對這一切,他好累,讓他在這裡吧,他已經沒有力氣走路了。
不,陰兀突然抬頭,他一定要出去,蓮兒還在外面等著他,對,他一定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