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吹,那缺胳膊斷腿的屍兵癡呆著看著城牆之上的那三人。虛生相真的有些意外,柒用上無能為力的詞,在他看來,柒是無所不能的。
「是麼,修羅永存麼?那麼,我也該為修羅一族發起最後的抗爭。也是履行修羅的責任。修羅是孤獨的,宿風,以後就靠你了。」虛生相說完,右手一揮,十指曲伸拉扯,操控著那十萬屍兵攻城。
宿風衝下城門,他跑到虛生相跟前,「叔叔,不要這樣。」
虛生相卻是苦笑,「傻孩子,這就是修羅的命運,如果我不死的話,死的就是你了。忘了修羅,好好活著吧。」他手指頭一個拉扯,十幾個屍兵已將宿風擠了開去。
柒閉上眼睛,臉上儘是憐憫之意。他飄下城牆,右手捏了個劍訣,往上一揮,距他二十來米的屍兵完全被逆分陰陽。這招「逆天道」完全可以比得上憬的「天地無用」,他打了一個響指,逆分的陰陽捲成厲風將其餘的屍兵給籠罩起來。那風就是一柄柄的利刃,完全將那困在風中的幾萬屍兵肢解。
柒右手往地下一按,大地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龍吟,然後地面就裂成碎片,那些屍體碎塊便沉入地底,直接被掩埋。
十萬屍兵只是在一盞茶不到的時間就被完全被滅,柒恐怖的實力,對在場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種震撼。對於隻身一人的虛生相更是一種無比的震撼。他呆呆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眼前著個男人已完全超乎他所理解的範圍。但是,他只剩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戰,除了戰死,他已無其他歸宿。這是修羅一族的命。為了讓宿風活下去,他沒有別的選擇。
柒背轉過身去,輕聲道:「你安息吧。」右手只是胡亂一揮,那兩根手指已重重地點在虛生相的眉心。柒於乾坤八劍的領悟已無人可及,憬在這招「劍逆乾坤」只能做到以劍或整個身體進行空間轉移,而柒卻可以做到身體的部分進行轉移。
虛生相帶著一絲微笑,看了宿風最後一眼,嘴巴一張一合,卻已是說不出聲了。但宿風清楚,他在說著,「好好活著」四個字。宿風點著頭,他原以為自己不會再孤獨,可事實上,命運要他孤獨一世。
憬趕到的時候,虛生相已然倒下,他鬆了口氣,「結束了,終於都結束了。」可他的頭腦突然一陣冰冷,傻傻地盯著柒,事情沒有結束,柒還在,他才是最關鍵的人物。到目前為止,憬根本找不到任何對付柒的方法甚至連靠近他也成為一種奢望。
柒轉過身看著我,「三,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我微笑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阻止你。我只是希望芷蘭可以獲得幸福,我希望你別逼她。」
柒很溫和地笑著,「我絕對尊重她的決定,不會逼她的。」
我知道柒向來說話算話,也稍稍放心,「壹殘存的下屬仍在作亂,我去把他們解決,然後回去。你呢?不打算回去嗎?」
柒的臉上難得出現茫然,「你也應該知道天空之上到處是黑暗,恐懼一直伴隨著我們。就算像你我這般實力,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膽地活著,所以我才會離開,我不想回去。」
我點點頭,天空之上,孕育夔氏一族的地方給我的卻是無盡的恐懼,你不知道自己在的害怕什麼,你甚至不擔心自己的生命被奪走,你的親人被奪走,可心中就是有著一股心悸。長時間呆在那兒,我想我也是會瘋的。
柒對著我道:「三,謝謝你。」
「我們是親兄弟,道什麼謝,況且我也沒幫你什麼。不過你還是小心一些,竹篁的詛咒可不是鬧著玩的。」
柒點點頭,「我會留意的。」
我把視線轉到憬身上,「好好待芷蘭。」說著便往西北方離去。宿風也不希望留在跡瀲,他向憬道別後便跟上我。
柒轉過身對憬道:「我們回去吧,紅雲她們在等著我們。」
憬什麼話都沒說,他心中總騰起一股不祥的感覺,柒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威脅。
兩人往跡瀲城內的客棧走去,卻發現在那個方向竄起一道巨大的火光,看樣子已有七八座房屋著起火來。
「客棧?紅雲在那兒?」憬已是站不住了,人以「劍逆乾坤」之意,不住向客棧方向移去。柒擋在他身前,「你不可亂用『乾坤八劍』,你胡亂使用的話,隨時會沒命的。青嵐和芷蘭都在那兒,她們會相互照應的,火災對她們來說算不得什麼的。」
憬卻無視柒,人一動又瞬間移動一段距離,柒在他身後喊著,「你還是放不下嗎?紅雲……」
「她現在出事了,我停不下來……」憬只說了前幾句,身體便如針扎一般,痛楚流遍全身。
柒突然出現在憬身旁,「我帶你去。」他一把搭在憬的肩膀,穿入一個扭曲的空間中,帶著一個凡人使用「驅無盡之術「對柒來說負擔很是不小,只是一段中等的距離,柒已覺得自己全身真氣洩了十分之一。他一咬牙,將所有真氣提起來,衝入另一個扭曲的空間中。
待他們出來之時已到了客棧門前。整做客棧冒著烈火,火焰已完全把整座客棧吞噬了。青嵐正死命地拉著想要闖入烈炎中的芷蘭。
厄亡卻在正面擋著她,「蘭兒,火太大了,衝不進去了。「
芷蘭的聲音有些尖,她有些失去往日的冷靜,「紅雲姑娘還在裡面,我得把她救出來。我……不想他一輩子痛苦……」她的聲音在顫抖。這些天來,她也想了不少,她所得的幸福可能只是暫時。在她心裡,那個想法一直沒有消失,「在他心裡,紅雲才是最重要的。」
柒也衝了上去,他要拉開芷蘭,卻回過頭訂了憬一眼,「你呢……」
憬已完全愣在那兒,這個結局算什麼呢,不是什麼都沒改變麼。紅雲離開他了,永遠離開他了,是永遠。
便在此時,一個男人高舉著火把站在眾人面前,「他幾如癲狂,哈哈大笑,」報應啊!報應啊!為什麼不答應我呢?為什麼不和我走呢?你有絕世的容顏,我有富可敵國的家產,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為什麼要拒絕我呢?紅雲姑娘……」
憬抬起頭,看著那個男人的,口中吐著,「聞道。」他全身已讓黑氣給吞噬,血紅的眸子儘是殺意。右手已將染黑了的晉天祭給拔了出來,直指著那個癲狂的男人聞道。
憬只出一劍,他雖離聞道很遠,但,只是那一劍,便已讓聞道的脖子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如噴泉一般噴了出來。聞道扔下火把,雙手捂著脖子的傷口,企圖阻止鮮血流出,可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沒力氣,意識越來越模糊,雙手反倒在脖子那道傷口,胡亂地抓著,只抓得血肉模糊,然後漸漸癱下身子,再也無法動彈半分。
憬滿身戾氣,只是一個閃身便已越過厄亡、青嵐和芷蘭,衝入客棧當中。芷蘭更是掙扎著要和他一同進去。厄亡迫不得已出手點了她的昏穴,這才將她拉了出來。
青嵐在客棧之外乾著急,「憬哥哥,快出來啊。」她急得幾乎要哭出來,雙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柒的手。柒看著陷入火海的客棧,歎了口氣,「難道一切都是命。」
許久,憬才抱著一條屍體走了出來。那屍體依稀是紅雲的模樣,雖然全身有些焦黑,卻也辨認得出。憬將她放在柒的跟前,冰冷的聲音幾乎讓人打顫,「好好安葬她。」說完,人已如一匹孤獨的野狼,帶著沉重而又孤獨的步伐走了開去。他走得不快,卻在一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青嵐在憬消失後,仍不住地喊著「憬哥哥。」可一點用處也沒有,憬沒有再出現。柒拉著她的手道:『他現在已經把自己逼入絕境,恐怕會生異端,入了魔啊!「
厄亡也道:「他現在這個樣子可是個重大的隱患,若他不解開心結,世間又有一場災難。」
厄亡喃喃道:「現在,他會去哪兒?」
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接著道:「上通天。」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在他心裡,那句話反覆念著,「所謂的詛咒就是指這個,狴犴……」
眾人一想也對,畢竟紅雲是軒轍的妻子,怎麼樣也該將這個消息告訴他。
柒道:「事不宜遲,遲則有變。希望現在趕去那兒會來得及。」他又道:「青嵐,你就和芷蘭姑娘暫且留在綠泠姑娘的別院中等我們的消息。」
青嵐正要開口,厄亡懷中的芷蘭卻掙扎著起來(剛才厄亡怕傷到她,不敢用力,所以昏睡也只是一小會兒。),「我要去上通天。」她說得很平靜,卻帶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其中。「我要帶他回來。」
柒也不能再說什麼,點了點頭,「也好,我們立即啟程,我怕上通天的四方柱憤怒會有事。如果外那樣的話,後過就真的嚴重了。」
柒將亦舒送到綠泠的別院後和厄亡他們往西北趕去。那時天下正因為壹的離去而大肆慶祝,絲毫不覺死亡已經離他們那麼近了。
柒一行人政府是趕了七八天時間的路便覺得不對勁,風中帶著一股腐臭的氣味,耳邊也隱隱傳來鬼泣之音。那兒離上通天有好一段距離,可已是毫無人煙,連動物也不見一隻,甚至連花草也不見了蹤影。所剩餘的就是一堆一堆的白骨。
柒一咬牙,「遲了……」
厄亡衝到最前,用真氣化開吹來的寒風,可那鬼泣之音依然在耳旁奏響,揮之不去。柒的臉色更是難看,他也不出聲,只是更急地往西北推進。
待四人到了上通天外的寂連村,那兒已是柒他們看到的第二十八座只剩白骨堆的村莊了。在上通天周圍的八個繁華大城,十九個小城,二十八座村莊全都只剩下白骨,動物、植物,存活的,一個都沒有。且看那勢頭,直有往江南一帶擴展,甚至往中原擴展的趨勢。
四人頂著那股黃泉之風,勉強擠進上通天之外。那兒早已成為荒蕪之地,焦黑的土地上遺留著一具具骨架,卻也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宿風,另一個是軒轍。
芷蘭趕忙跑過去,扶起宿風,可他已是昏迷過去,在黃泉之風的吹拂下,沒有化為白骨已算是命大的了。厄亡轉向軒轍,可軒轍幾如傻子,他臉上已是一塌糊塗,泥巴、淚水混在一起。他已是泣不成聲,只是不停地念著「紅雲」兩個字。
柒與厄亡兩人面面相覷,在這一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恐怕只有這兩個見證者才知曉。可以他們的精神狀態,如今怕是什麼都問不出來。
便在此時,黃泉之風大盛,夾雜在其中的四五副骷髏影兒竟往柒撲去。柒心中念道:「果然如此。」他手一揮,將捲來的黃泉之風與那些骷髏一同打散。他朝百鬼城郭看了一眼,那已成為廢墟,口中道:「此地不宜久留,快些離開。恐怕四方柱憤怒已經破裂,妖魂從其中飛出到處殺人。但這不是最嚴重的。天,會塌下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