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間很優雅的房間,裡面充滿著淡淡的蘭花香味。無論從桌椅、木雕床、輕絲紗帳,無不是上等貨色。
君望睡在那張軟香床上,突然間醒了過來,張皇地搖晃著頭,他想看清周圍是什麼環境,但那一刻,他才記起自己已經是個瞎子,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除了頭,他的身體根本動彈不得。
幾次努力的掙扎無果後,他也絕望了,「我要睡覺,睡完一覺後,也許什麼都會好的,這只是在做夢。」他什麼都不去聽,什麼都不去想。
便在此時,一個溫香軟語的聲音傳了過來,「公子,你醒了嗎?我讓環兒給你準備飯菜。」
君望根本不開口,依然做著他的「白日夢」。
那女子歎了口氣,慢慢道:「其實我也很同情你,但你仍想活下來見你的意中人吧!」
君望突然大喊:「我現在連眼睛都瞎了,怎麼見她啊!」
「或許像你所說的,一切都會好的,不是麼?也許這只是一個夢境,你仍未到絕望之刻,還剩千萬分之一的希望,那個傳說中的關山月。」
「我寧願一輩子是個廢人,也不要去求他。」
「你害怕他會借此帶走流暄。一切都是命,他們一定會相遇的。」
「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可以叫我綠泠,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叫我……」
軒天台
一切在那一瞬間全亂了套。在那個黑衣人突然在軒天台中出現,突然一劍把飛廉的頭砍下,並抓在手中後,軒天台已陷入混亂,誰也忘了厄亡說過的話,就連憬也在那一瞬間忘記自己身處窘境。
厄亡灰色的長袍隨風擺動,直直地盯著那個不速之客。他說道:「渾尤先生,你不聞中原之事已有五六十年了,今日一出山便拿晚輩開刀,不覺得很過分嗎?」
渾尤將飛廉的頭放入一隻錦色的石灰盒中,然後從懷中拿出一塊布把左手擦乾淨,「在我的字典中,弱即是死。他既比我弱,他自然該死。若我比你弱,我也該死,不是麼?」
憬跑了上前,「你不是比壹弱嗎,你怎麼不去死。」
渾尤收斂精光,有些懶散道:「的確,所以我的生死全在壹大人的掌孔之中,我也與死無異。」
在短暫的大腦空白之後,擎風幫的人終於回過神來,將渾尤圍在中心。渾尤慢慢閉上眼睛,「不自量力。」勾鏡突然帶出一道曲折的軌跡,直接砍下其中一名幫眾的人頭。
厄亡搶上前去,「渾尤先生,我既是大典的主持人,就不能容你在這胡亂殺人。」他枯瘦的手指往前一戳,黑白兩道光芒突然迸裂,在渾尤身旁爆出。
渾尤急忙退了一步,「劍二?」他竟不理會那兩道光柱,往腳下望去,口中喃喃自語,「生門死戶。」竟不得移動一步。
憬也看得分明,厄亡那一指似乎簡單,但與天地生死相應,其實那兩道光柱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的殺招便在地上。只要渾尤踏錯一步,必定有死無生。
渾尤突然往前踏一步,又隨著往後退,他也沒多大的把握。景瀾門是大門派,所使的招數卻是十分玄奧,一切靠自行領悟,倒有些像「乾坤八劍」充斥著對天地造化的領悟。現在他每一步都有一半的幾率踏上死門,運氣根本幫不了他多少,如果還是看不透,必死在「劍二」之下。
突然間,渾尤憤怒地往厄亡看了一眼,連忙往右移開,恰恰避開那兩道光柱,但左腳卻已踏入厄亡所設的陷阱之中,一舉踏上死戶之位。
「生化死,死為生,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與死永遠在相互轉換,渾尤先生既堪不破生死,自然也破不了我的『劍二』。」厄亡說完,那枯瘦的手指再次往前送,直奔渾尤的死穴。
「真是狼狽啊!」虛空中突然射出一枚繡花針,讓厄亡不得不收回這一指,退了開去。只見一位大夫打扮的老者站在渾尤身後,「正如他所說的,既堪不破生死,就破不了『劍二』,渾尤,真難得一見你狼狽的模樣啊!」
憬現在只怕眾人再回想到剛才厄亡所說的話,根本不讓氣氛緩和下來,在那大夫出現時,手中的晉天祭已往前送,「逆天道」立現,空氣剛觸及晉天祭立時被分為陰陽,散到大夫周圍,而憬卻勢如破竹接近那大夫。
那人大笑一聲,從懷中摸出一張紅色的請貼,將它插在晉天祭上,人卻往後直退,避開憬的突殺。
「那是壹大人對你們所下的戰帖。小兄弟,你那麼心急想要,那麼就由你大聲地念出戰帖上的內容吧。」他說完後便退到渾尤身旁,把渾尤扶起來。
憬取下戰帖,匆匆掃視幾眼,突然往厄亡看去,然後將戰帖上的「金文」一個一個地讀著。
「相信各位急欲殺我,沒問題,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不,應該是給那個叫憬的小……孩一個機會。下個月十五便是元夕,到時候來花千樓找我。我可以答應你們,如果我輸的話,從此消失,並告訴他關山月的下落。但如果我贏的話,你們就要把芷蘭姑娘和紅雲姑娘完好無缺地交到我手上,而期間我也不會再屠城。哼,為了不佔你們的便宜,落下口實,我可答應到時候我只以一成的功力應戰,很划算吧。」
憬回頭看了那大夫一眼,「虛生相,壹究竟在想什麼?只是把一切當作遊戲?」
「壹大人是認真的。他是一個絕對說話算話的人。」
虛生相說完帶著渾尤輕輕一跳,消失在眾人眼前。
此時,風觴走了出來,「我不同意由一個小鬼去應戰。這件事始終關係到中原和兩位姑娘的未來,怎麼可以交給這麼一個連我都打不過的小鬼手上。」
嬴也站了出來,「的確,那小鬼也曾敗在我手上,如何可以擔此大任。」
憬心裡「呸」的一聲,「剛才鳥聲不出,一聽到贏了可以得知傳說中的大寶藏的下落,人家也只用一成功力就出來踩我。真是有夠無恥的。」但他一臉平靜,無喜無憂,輕輕說道:「但壹是對我下戰帖的,我怎麼可以不去應戰。」
梟夜大吼一聲,「胡鬧,你還真以為這只是一場只關自己榮辱的單打獨鬥麼,那一戰已是把中原也押下去,輸了的話,整個中原會淪為地獄,如此後果,又豈是你這麼一個小鬼可以擔負得起的。」
厄亡忍不住笑了一聲,「既然各位誰也不服誰,那就只有手底下見真章了。為了避免形成混戰,每個門派只出一員。最後勝者便去赴元夕一戰。」厄亡停了下來,笑笑道:「老朽年事已大,不便上場,請諸位見諒。」此刻再無一人暗地裡說他膽小,反是欣喜若狂,厄亡若是上場的話,十有八九是由他去應戰的。如今,一切都是未知數。
莫聞聲也笑著道:「連厄亡兄也稱老,那麼在下也不得不認老放棄了。至於紅雲只是一介女流,她只是代表百鬼前來,而本身又是賭注,自然也不會上場。這一戰,我們百鬼退出。」
兩大熱門種子已經宣佈放棄,局勢便更加不明朗了。在場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而呼聲最高的自然是風觴了。他雖損了一隻左眼,但誰都不會認為他會因此退出一流高手的行列。至於憬,他只是一個引導出一切的繩索,既到這種地步,是誰也不記得有這號人了。
厄亡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們景瀾門是以守護中原為宗旨,如此大事是絕不會不參加。我們自然是由接受戰帖的我的孫女婿憬參加了。」
憬一愣,他真的無法放棄,這也許是唯一一個可以救出青嵐的機會,況且把紅雲與芷蘭的未來交到那群人手上,他也是絕對不放心。可厄亡既說一每門每派只出一人,自己無門無派,如果不借景瀾門根本連出場都辦不到。可是……
「軒轍的妻子」
「紅雲只是代表百鬼」
……
「她已為他人之婦,自己還奢望什麼,再念著她,纏著她,她會開心麼?但站上去,又對芷蘭不公平,我根本不……在……乎……她」他喃喃接了上去,「……嗎?」
真的不在乎她也不會考慮那麼多了。他真的模糊了,他們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可心中始終有著少許她的影子。如果說那是一種不顧一切的愛,那是騙人的,但如果說是一點感覺也沒有,那也是騙人的。
「不管了,機會只有一次。緣分,看天意吧。」他回頭看了芷蘭一眼,然後不顧一切走向中央石台。他不曾看見,那平靜的臉上劃過一抹紅暈,那雙抓得老緊的手也鬆了開來。或許應該還有一絲微笑吧。
憬只是站著,心裡突然有些澎湃,一年前,自己是什麼,什麼也不是,而如今,自己已有資格站在一流高手之前,接受挑戰。人生是多麼的不可思議,往往會朝你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未來會是如何,自己不清楚,一切隨緣吧。
嬴、風觴之流似乎並不想太早上場,他們要等待,等著看清楚憬的實力。這些天他的進步太大了,大得自己也有些懷疑他是否就是之前那個小子。只是自己的驕傲是不會允許自己向他低頭的。
只是沉不住氣的人有的是。一位五十開歲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了上來,他慢條斯理說道:「在下是落霞幫的幫主律征,我上場只為與憬兄弟切磋,而無心覬覦關山月,請指教。」
他一開口,憬在心裡就他說得一無是處,「你笨啊你,一開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你還怕別人不知你的心思嗎?」但他表面工夫卻要做足,「律征幫主好情操,真漢子。晚輩不才,請前輩多多留情!」
律征本來拿著一柄銀骨扇,但聽憬如此般說,自然地將手中的銀骨扇收合,收於腰間。「見你是小輩,我也不用兵刃,你放手攻來吧。」
一旁的厄亡一聽這話,幾欲要笑出來,「那小鬼的實力如果那麼差,我也不會把重擔交給他,難道我會親手將孫女推入火坑麼。」他涵養好,臉微微一收,斂去一切表情。
憬向律征鞠了一躬,一瞬間已殺了上去,他自然不會蠢到學律征那般空手,晉天祭一抖,寒氣已灌注劍身,而自己卻是灼熱非常,若非靠著劍的寒氣,只怕連衣服都要燒起來。
晉天祭的寒氣一時將律征圍了起來,憬趁機探出火紅的手掌,一舉往律征的後背印去。
嬴的眼睛十分犀利,雙手微動,一股怒火直往上竄。當初就是這小子古怪的一招令自己受辱。就算自己躺入棺材,這中恥辱也不可忘記。
律征既為一幫之主,自也不會沒有幾招,他左側一閃,一個旋身,竟探出右掌與憬相對。同一刻,雙掌相印,律征卻發覺自己做了一件蠢事。憬的右掌的灼熱竟沿著兩人的手臂傳到律征的體內。
而律征不說不僅沒有像憬那般渾厚的真氣,也沒有晉天祭冰封的寒氣,全身滾燙,都要冒出火來。
憬瞥了嬴一眼,當時是他用同種方法令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至於律征,還是算了吧,這種天真的傢伙還是不要與他鬧得太僵。他收回右掌,輕輕道:「多謝前輩承讓。」
律征自己知自己事,他強忍痛楚,竟起了笑臉,「英雄出少年啊!」他說到後來都不清不楚了,只是轉身那一笑,竟如邪惡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