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傷痕
    修羅那一踢力道甚大,一下子將憬踢得老遠。憬倚著晉天祭慢慢站直身子,看見宿風右臂的血痕,頓時驚醒,口中大喊:「修羅與宿風是同命的,殺了他,宿風他也會死的。」可軒轍手中的殺陣舞得更快,身為百鬼一族族長的他體內那股對修羅的憎恨已壓下他的理智,只想將那個紅髮惡魔殺死在槍下。

    修羅雖傷了右臂,但半點也沒慢下來,只是那雙眼睛越來越灰暗,越來越昏黃,一張臉皺了起來,有種悲天憫人的味道。軒轍哪會放過這個機會,用上「百鬼斬修羅」這招。他右手抓住槍柄的末端,整個人像陀螺般旋轉著,槍尖與空氣摩擦,爆出耀眼的閃光。待殺陣與曦煌相交那一刻,銀槍順著曦煌的劍刃往上滑,槍尖朝著修羅的喉嚨刺去。

    就在那一刻,修羅的嘴一張一合,念著不知名的咒語。軒轍的槍勢立時緩了下來,後招也就用不上了。殺陣竟如悲鳴般鳴叫著。不僅僅是殺陣,就連曦煌與晉天祭均在鳴叫,哀憫世人般充斥著心酸與無奈的鳴叫。軒轍只覺全身氣血不住往頭頂衝去,眼睛一紅,不知不覺中被勾起對外界的熱戀,與被束縛住自由的哀歎,竟要落下淚來。

    憬雖有與軒轍相比的真氣,但論定力卻遠遠比之不上,一勾起紅雲與自己的感情糾纏,眼淚禁不住地往下流,一臉頹氣,竟一絲鬥氣也沒有。手一滑,晉天祭也掉落在地。他於外界已無任何概念,只是一味地沉浸於自己的悲傷之中,就連自己已七孔流血也一無所知。

    在修羅念出那一連串不只明的咒言後,整個上通天便被那股揮之不去的悲傷陰霾所籠罩。若非這兒是百鬼的地盤,憑修羅這手「血之悲傷淨世咒言」便可將附近的所有生靈盡數毀壞。

    每個人都會有悲傷的往事,每個人都會有落淚之時,柒害怕自己流不出淚水,所以他需要借助修羅之力,這才有修羅的「血之悲傷淨世咒言」。

    上通天是一片寂靜,除了軒轍與宿風外,每個人都在流淚,默默地流淚。淚水並非要伴著哭喊,於無言中更見哀憐。或許有人已經對那段不堪的往事麻木,所以他只是流淚,臉上卻是茫然。誰又真真切切地記著真正意義的悲傷呢。

    啜泣聲……

    由百鬼城郭之內,那幾聲啜泣徹底將沉浸於悲傷的地域的寂靜打破。

    憬止不住淚水,但帶著平靜的語氣說著,「你不該讓她哭泣。」抓著地上低鳴的晉天祭站起身來。也許當時他沉浸於各種各樣的傷悲中,但隱於後的只有那句,「她不應該哭泣,誰也不可以讓她哭泣。」

    憬七孔流血,全身每個毛孔都滲著血,整一個血人。臉已血污與淚痕所模糊,蒼白的手提著晉天祭向修羅走去。在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念頭,「與其活著看她與軒轍成親,不如……死……」

    憬已無力邁著大步,只得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向修羅挪去,他的右手已然無力,手中的晉天祭不住往下滑,幾乎又要從他手中滑走。

    修羅用那個悲天憫人的眼神看著他,看著他一步一步挪向自己,然後他停止那串咒言,向憬撲去,曦煌向前一刺,劍尖直抵憬的胸口。那一刻,憬向左晃了一步,一個後轉身繞到修羅身後,揮動晉天祭,一舉砍向修羅後頸。但他已無力握住劍柄,劍脫手而飛,反射向修羅的右肩。曦煌又一詭異的角度繞到身後,將晉天祭給彈飛,繼而向後刺去。

    憬做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動作,他撲向曦煌,任火紅的巨劍從小腹穿入,直通後背,自己則用盡全身氣力從修羅後面死死地拽著修羅。然後對這個世界做出告別宣言,苦笑著喊,「軒轍……」

    軒轍別無他法,殺陣帶著無盡的肅殺之氣往前突刺。槍上帶著黑壓壓的怨怒之氣,一舉貫通被死死抓住的修羅和修羅身後的憬。

    紅色與燥熱的身影在軒轍那一槍突刺得手後化為烏有,只留下中槍仰面而倒的憬帶著一絲苦笑,慢慢地閉上眼睛。

    那一頭,宿風右胸口不斷地冒著鮮血,也隨憬而倒下。蒼白而又黯然的臉一點生氣也沒有,毫無表情地朝向鬱悶著的天空。

    軒轍忙著大喊「紅雲」兩字,如果耽擱了,那兩個少年也許性命就此不保。

    紅雲應聲前來,有些發紅的眼睛看到眼前這一幕也張得老大,急問道:「軒轍哥哥?」

    軒轍歎著說了聲,「他是不想活了。現在救治應該還來得及。」

    紅雲見情況緊急,也不能與軒轍磨蹭下去,她忙衝到宿風身旁,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箱,從中取出一隻研缽,然後在缽中放入草藥,將其研碎,之後盡數塗在宿風右胸傷口之處。她右手扣住三枚銀針,將宿風傷口附近的大穴給封住,企圖止住血。可宿風的傷口太大了,雖給封住穴道,可仍止不住血。

    紅雲一皺眉,右手手掌按在宿風傷口之處,藉以氣機引的奇妙功效,加快血液的凝結。不多時,宿風的傷口便結了一塊疤,而紅雲的一雙手也給染紅了,模樣恐怖異常。她微微一吐,「應該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那一旁軒轍早已封住憬右胸和小腹的穴道,兼以真氣護住他的心脈,但見憬的臉色由黃轉白再轉青最後轉黑,心中也是著急。

    紅雲趕了過來,見那柄殺陣仍留在憬的胸口,更覺不妙,忙著配製膏藥。便在此時,鼎軒帶著莫聞聲匆匆趕來。莫聞聲一瞥,又看了一眼紅雲,隨即對軒轍道:「軒兒,拔槍。」

    軒轍有些猶豫,但右手已抓住槍柄,立馬拔了出來。就在同一瞬間,紅雲與莫聞聲兩人同時撲上前,紅雲將手中的膏藥按在憬的前胸和小腹,莫聞聲則將憬微微翻身,枯瘦的手掌按在他的後背。師徒兩人同時使上氣機引,藉著相同的真氣彼此間的呼應,憬止不住的血迅速凝結成傷疤。

    莫聞聲抽出手掌,將憬緩緩放下,然後射出五枚金針,一一釘在憬傷口附近的要穴上。軒轍與紅雲已是臉色蒼白,有點站不住腳,他們為了救憬耗費了太多的真氣以致於有些昏了頭腦。

    莫聞聲道:「軒兒,你不便離開上通天,他們也不可以進入百鬼城郭,就由我和雲兒一起將他們帶到附近村子療養。眼下雖止住血,但未必就此脫離危險,特別是這個小鬼,體內被種下『烙印』,更是難以痊癒。」

    紅雲輕聲問道:「師父……」莫聞聲已打斷她,「現下不必多說,先將他們移到舒適的地方再說。」

    兩人找來擔架,將宿風和憬搬到離上通天不遠的一個小村落。憑借莫聞聲的精湛醫術與憬的小強生命力,宿風與憬總算暫時脫離危險。

    莫聞聲拍拍紅雲的肩膀,「雲兒,放心吧,他們不會那麼容易死,也不能那麼容易就死了。」他停了下來,「雲兒,我見你似乎對那個叫憬的小鬼有些在意啊。你和軒轍已成定局……」

    「師父,我不是喜歡他,只是覺得欠他一些東西,我必須還給他。」

    「那樣便好,你自己斟酌其中的量吧。」他將雙手負於身後,轉身走了出去。紅雲卻有些放心不下,待在房裡,默默地看著那個少年。

    雨有些小,而天氣也因雨水變得有些發冷。君望與流暄兩人共撐一柄紙傘,走在江南石板路上。流暄的臉色有些差,再無往日的紅潤。君望擔心著她,牽著她的右手緊緊地握著她那纖細的手。

    君望不敢露出一絲擔憂之色,展著笑容,「流暄,尋家就要到了,你可以和表姐好好聚一下。然後……你就先在那兒住幾天。」

    流暄有些急了,「那你呢?」

    「我得去西北一趟。西北那兒路不好走,我怕……你不也是有很多話要和表姐說的嗎?」

    流暄低下頭,臉色黯然,「其實我的病已經好不了了,你也不要去找什麼《乾門秘傳》了,沒用的。」

    當年君望為了救流暄而闖入乾門偷《乾門秘傳》,無奈被發現,困在乾門一個多月。那一段時間,流暄倍受煎熬,更不願再忍受那樣整天懷著擔憂之心過日子。

    君望緊緊握著流暄的手,「我不會讓你死在我之前,那樣我會流淚的。你流淚的時候很美,所以,我要比你死先死,然後看著你流淚。」君望說著些完全不合邏輯的話,其實他也算是一個笨嘴的人,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什麼感人的話,但正因為樸實,才顯得真誠。

    流暄突然一軟,倒在他懷中,一行淚滑落,那珍珠從細嫩的臉盤滑落,無聲地滴在石板路上。君望只覺得她手腳冰冷,急忙將流暄背起,右手撐著傘,腳下一個大踏步,如御風而飛般在那江南的小鎮的石板路上疾馳。

    尋家莊就在前頭,當年君望來此也僅有一次,可尋家莊的人卻對他印象深刻,他可是尋家藥莊的表姑爺,那為行將入木的可憐表小姐的相公。

    守門兩位家丁一見君望前來,先是疑惑,爾後大驚,再接著是大喜,「表姑爺,十年未見,您終於回來了。」

    君望可沒工夫和他們磨蹭,「不用多說,快,流暄的病有犯了。」那些家丁知道事情緊急,表姑爺背上的表小姐臉有黑氣,情況並不是很好。他們其中一人忙衝入內閣去請尋瓏,另一人帶著君望去廂房。

    君望一到廂房,立時將流暄放下,將體內兩股截然不同的真氣混為一體,注入流暄體內。

    門外,尋瓏急切的聲音已然傳來,「流暄,流暄怎麼樣了?」而後,便見她風風火火地闖入廂房。色情、非法、抄襲,我要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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