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巳時時分,憬已順著人流來到樞問閣之外。怎樣混進去著實是一件麻煩事,昨天那一招顯然已是行不通的。隨著排在前面的大夫越來越少,憬的心也是越跳越快。
醜媳婦總得見公婆,那檢查請貼的人一見是昨天耍他那個臭小子,正要好好對他「客氣」一番,手一抬,正要甩給憬一個耳光,但見憬身形一閃,竟然不見了,他一轉身,憬已入了樞問閣。回想起剛才那鬼魅的身法,那人一時懵了。
憬也是嚇出一身冷汗,剛剛他是用上我給他的紙上記載的其中一招「天若」,在敵方攻擊時側身避過,一個轉身繞到身後,之後用劍剖開敵人的背脊。這是劍招,但坤鼎的何等奇妙,自然可將其化用在身法上。憬也是僅僅動了意念,身體便在腦海中的銘文的控制下自然而然做出反應。
今日的人比昨日要多得多,整個一層幾乎要被擠爆。而外八家與內四家那邊卻空闊有餘。聞道翹起二郎腿,手中撥弄著一柄白玉扇,神情自是悠然。而其他三家卻沒他這般悠閒,默默地喝著手中的茶,一臉嚴肅,似乎還想不到破解之法。
不知為何,憬就是看聞道不順眼,也許是出於自卑,他心中暗罵,「自以為是。」他雖不是大夫,但也讓大會嚴肅的氣氛所感染,只是罵了這一句便停了下來,目光注視著二樓,與其他大夫一同等待毒王下來。
不出一柱香時分,毒王已和那兩個抬著題目的女子下了樓。由於注意力過於集中在毒王身上,只覺得她的醜陋被放大了百倍,憬一個忍不住,俯身「嘔」的一聲,幸好他及時控制住,不然真的要吐出來。那一聲,將一樓所有人的眼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憬讓人看得有些不自在,特別是毒王那利劍的眼光,更讓他不敢抬起頭。詛鬼的注意力還在那題目身上,一時也沒注意到憬。
毒王的臉是夠陰毒的,但她好歹是主持,只能壓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淡淡地說了聲,「午時已到,各位醫者只管上來一試,救得了他自然是這屆的藥王。」她的聲音又將眾人的注意力調回那題目身上,一時間又是議論紛紛。
毒王一雙眼冒著精光,「誰來試一試呢?」一時間,樞問閣一樓鴉雀無聲,剛才唸唸叨叨的大夫一個個啞巴似的一句話也不說,更別說會有誰上前。沒人有把握,就算是故作輕鬆的聞道也只顧自扇著扇子,並不起身。
毒王掃視閣內每一個人,好久才吐出一句,「真的無人解得了麼?好,我宣佈今屆……」她的臉竟有些喜悅的神色。
道站起來,他抬了抬眼皮,「毒王前輩,可否有四個藥王?我昨日想了一日,單憑內四家的任一家都不足以解毒王的『毋生』奇毒,但如果內四家聯手,應該有機會,至少有三成把握。」
毒王的眼神充滿著不屑與鄙視,「哦,如果你們真的解得了,四個藥王又何妨。」聽那語氣,分明是不把內四家聯手放在眼裡。
毒王剛說完,王孫留、宏言處、尋瓏三人全站了起來,向那「題目」走去。正欲施展各自的才能,起死回生,此時,本來密集的人群竟分開一條通道。眾人紛紛往外探頭,每個人都在發呆,他們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那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清麗的容顏,婀娜身姿,沒人會說她美,美已不能形容她驚世的容顏。只要你是一個人,無論男女,都會被她吸引。那一身的紅衣不僅少了妖艷,反把她推向清秀的顛峰。而令憬終身難以忘懷的是,他的眼睛,黑亮中微帶著紫色,神秘的紫色,猶如她的主人那般的神秘。
「是她?」憬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他幾乎要窒息。那天晚上見到的那雙神秘的眼睛,是她,竹樓的主人。
也許是因為她的無上容顏讓她經常被觀望,被如此萬千目光關注之下,她沒有一絲的不自然,沒有一絲的做作。每個動作都是天成一般不經雕琢,每一步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毫無突兀之感。
她終於開口,「可否讓我把脈。」她的言語中帶著一份高傲,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但沒人覺得有所不妥,對於這般人物,高傲才符合她驚世的容貌。一個處於雲端的人物,高傲是必然的。眾人如是想。
她沒等其他人回答,那些人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已經失去言語的能力,逕自走向那個睜大雙眼的男人。
毒王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兩人完全走的是兩種極端,當極醜遇上極美,內心那種自卑便在有意無意中流露出來,一股沒來由的怒火要讓她將眼前的這個女人制止,她不允許這麼一個人物破壞她剩餘的,唯一的驕傲。
聞道最早回過神來,他一雙眼睛直直盯著紅衣女子,輕輕地笑了笑,「這位姑娘,不如這樣,待我解了這毒再讓我盡地主之宜,帶姑娘遊覽這月濺城,把酒言歡,人生快事。」
這句話把場內所有人都喚醒過來,他們這才意識到此刻是在舉行醫道大會而非選秀。這個女人雖美,但年紀輕輕,真能解內四家無法解的毒?見她不理眾人,逕自去為那病人把脈,心中多少有些不愉快。
憬也終於回過神來,聞道那句話對那女子來說絕對的輕蔑、輕佻,輕……不管了,反正憬是覺得不舒服,比罵他祖宗十八代還要令他不爽。他必須站出來,在眾人都懷著輕視看著她時,他必須站出來,為她,說話。至於說什麼,被莫名其妙的感情沖昏了頭腦的憬來說,現在他是一片空白,哪會醞釀要說些什麼話,口隨心動。
憬走了出來,雙眼無神,空洞地盯著聞道說道:「聞公子似乎是說這位姑娘沒本事把人醫好,只有聞公子才行是吧。」
聞道扭頭看著這個面生的愣頭小子,沒來由地覺得不爽,「在下絕非此意。」
「那就是聞公子相信這位姑娘能把毒給解了,在下也是這般覺得,咱們志同道合,也無須多說。既然相信這位姑娘,咱們便退到一旁好好看姑娘大顯身手。聞公子難不成要當助手不成?」
那一串機關鎗的話語早讓聞道有些亂,吐了兩個字「不是」。
「我想也是,姑娘這般身手,無須什麼助手,聞公子既不是想當什麼助手,那就退下來,別擋道,好狗不攔路,想聞公子這般大智大慧的人應該知曉,我也就不多費口舌了。」
聞道幾要氣炸了,以前只有他這般說別人,哪時輪到別人這般奚落自己,想要發作,卻礙於天下醫道齊集於此,更兼美人當前,怕給人留下壞印象,但怎麼說也嚥不下這口氣,到最後只能給自己氣受,惡狠狠地瞪著憬。
憬卻猶墜雲霧之中,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說什麼。若換作平時,他會很低調,畢竟被詛鬼發現自己的意圖就意味著自己打的算盤落空了九成九。而如今,那些只能是他的心底話,毫不掩飾的心底話。等他回過神來時,已什麼都收不回了。但他並不後悔,反覺得心底一熱,那股熱氣散入全身每個毛孔,舒爽不已。
王孫留與宏言處比較深沉,於此也不會當出頭鳥,因為他們知道,在內四家與外八家當中沉不住氣的人有一大把,也無須由他們來開口。
尋瓏顯然就是其中一人。她走到那女人跟前,「還未知妹子姓名。」
那女子淡淡說道:「紅雲。」她似乎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神情,臉色一如往常,總帶著一絲高傲。
尋瓏接下去道:「紅雲妹子,所有事都講究一個先來後到。紅雲妹子就請歇歇腳,由我們先上,我們不行,紅雲妹子再上也不遲。」
紅雲沒有開口,但憬已說道:「如果不幸讓四位一舉成功,紅雲姑娘如何能展示她高超的醫術呢,總不能讓毒王前輩再對他下毒手吧。不如就來打個賭吧。賭的是紅雲姑娘能否把毒王前輩的奇毒給解了。」
聞道瞇上眼,「那樣沒法賭。」
憬卻笑了。「賭得。」他意思是說,就算在場所有人都押紅雲醫不好,至少還有我她。
場內一片嘩然,於憬與紅雲的關係猜了個不亦樂乎。但無論是哪一種猜測,全指向憬很在意這個女子。聞道一臉青白,他很想好好教訓憬,但他又不能賭,因為以他的觀點來說,只要賭,他就是一位輸家,輸的是面子又或是美人心。
而尋瓏可就沒這麼多顧忌,對這個「大吵大鬧」的小鬼,她可是很想教訓一番,讓他別太目中無人。「我與你賭,我押什麼你應該清楚,我贏的話,我要讓你當啞巴一個月。」
「等等,這位大姐,我可不知道你押什麼,咱們還是說清楚的好,到時候耍賴就不好了。」尋瓏一臉紅色,已是怒氣攻心,「反正我就是與你對著賭,夠清楚了吧。」
憬其實也不想激怒她,他只是想為紅雲造一種氣勢,別讓那群自以為是的人輕視她。弄成這種火藥味濃重的局面,他也控制不了,只能把賭注放低一些,希望能稍微緩和氣氛,說道:「那麼要是我贏的話,我要你給在場的沒個人煮頓飯。」他想醫學上不是有種藥膳嗎,女人於煮飯做菜又是拿手絕活,應該不會為難她吧。
但他卻打錯算盤了,眼前這為醫術無雙的女大夫就是不會煮飯,這個賭注完全變成是羞辱她的存在。尋瓏自然火冒三丈,「好,如果你贏後還有命的話,我,煮給你吃。」最後幾個字更是說得咬牙切齒。
事情完全朝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聞道竟也站了出來,他輕輕笑道:「在下也與少俠賭一把好了。不過先聲明,在下絕非看不起紅雲姑娘,只是想讓小兄弟懂得什麼是藏拙。」
「我故我,何藏我。」如果我聽到他說這麼一句話,我會打心底笑話他。一個表面與內心截然不同的小鬼說無須掩藏自己,不是自打嘴巴麼。
憬掠起嘴角,「我奉陪,贏如何,輸又如何?」
「贏,我倒立繞青衣戀跑一圈;輸,我只要你的一對招子。」
憬也沒料到這位公子哥如此狠毒,只是與他稍稍作對,就要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一對眼睛。從某種角度看,聞道已失去成為藥王的資格。
但憬已毫無退路,現在他只能自信地答了一聲「好」。色情、非法、抄襲,我要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