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雯清走了,跟上次一樣她悄悄地走了。惟一不同的是:她沒有像上次那樣還請人給陳淮陽捎帶一張便條。陳淮陽帶著無盡的悔意,心裝著無盡的惆悵也離開了巫山。當他一路趕到達川時,連最後一班開往廠溪的班車也給錯過!沒有辦法他只好先在軍分區招待所住下。
夜靜時分,服務員帶著電工來到陳淮陽住的房間。她輕輕地摁了幾下門鈴,房間內卻一直沒有回應。她怕是門鈴出了故障,就開始拍打房門。可是,任她怎麼叫喊或使勁敲打房門,裡面始終無人應答。她急忙找出鑰匙,開門進入房間。屋內一片漆黑,惟見牆角處有一紅色的亮點,正在不停地閃爍!她在微弱的光線下看見房客,腳上頭下斜倒在沙發上面。一種人類本能的恐懼在心底油然而生!她害怕地後退,卻正好撞落,緊跟在她身後那電工手中的燈管。隨著『砰』的一聲炸響,她嚇得尖叫著向門外狂奔!
電工見此情景,因不知何故,也只好跟她一起奪路而逃。保安人員聞訊立即趕來,人多膽大一起湧入房間。電警棍刺眼的強光,向房間內四周不停地探尋。當確認沒有其他危險時,電工已將新拿來的燈管把那壞了的換下,頓時整個房間一下亮堂起來。原來紅色閃爍的亮光,只是袖珍錄放機的指示燈。陳淮陽兩耳塞著耳機,人依然是頭下腳上,斜倒在沙發上酣睡。當保安取下他耳機時,還仍然在播放著李克勤的《紅日》……就算命運恐嚇著你,做人沒趣味……
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陳淮陽弄醒!服務員輕聲問道:「先生,您需要幫助嗎?」
「幫助?謝謝!我服了安定片好不容易睡著,謝謝你們又將我弄醒!」
「哦,先生。對不起了!我們不知道您在休息。打擾了!」
「慢走,還請你把電工叫來,把壞了的燈管給換了。」
「先生,我們早已給您換好。」……
龍崗愛華藝術製品廠內。段雯清正在仔細地給手中人頭瓷偶描眉,她不停地重複著這樣簡單卻不能馬虎的動作。從早晨上班到中午吃飯,接著繼續加班到此時,現在已是晚上10點多了。她本來早應該下班休息,卻發現自己無事空閒時,心裡特難消遣這空虛和寂寞!
她就這樣無情地折磨自已快半月有餘。新年春節早已到來,廠裡安排了豐富的節目。可她對身邊的一切似乎沒有感知,唯有在不停地工作中,才會暫時忘掉心裡所有的痛苦!忽然,她感到天旋地轉,人已難以支撐,她放下手中的工作。
「南湘,我去趟洗手間,一會兒就回來。」
「哎呀!雯清,你臉色好難看呃!是不是生病了啊?」
「沒事,沒事!我去下就回來。」
段竹君經過幾年的努力,深得廠老闆娘的賞識。她現如今也總算是升了個領班!今晚正是她當值,她一路檢查來到沈南湘身邊。
「南湘,你對面是誰在上班啊?」
「是雯清。哦,不是!是……」段竹君打斷她話語。「到底是誰?」
「嘿嘿,是雯清。」
「她又在幫別人加班,她不要命啦!她到哪兒去了?」
「哦,竹君姐,你快去洗手間看下。她好像生病了,臉色好難看的喲!」
段竹君沒有再多說,她匆匆地趕到洗手間門外。「雯清!雯清!……」她似乎預感到情況不妙,不顧一切地衝了進去!只見雯清人已暈倒在地上,水龍頭沒有關掉,正『嘩嘩』地不停的流淌到地上!「雯清,雯清!你不要嚇唬姐啊!我答應過媽,要好好照顧你的。」……
磚頭如稀落的雨點,逆向從地面飛上樓來。由於樓層太高的緣故,磚頭畢竟沉重,飛上樓來的時都已成強弩之未。陳淮陽左跳右閃,很輕鬆地就避開了這所謂致命的打擊。這種圍攻已經是第二次,在上次的衝突中陳淮陽的頭部,被一個叫『出門一把刀』的人用磚頭偷襲砸中,事發到今天他頭上還仍然纏著紗布!
唐恩弟面對這群傲慢又猖狂的行為,實在是忍無可忍!他終於狠狠地喊出了一聲:「龍泉、寶器。把這些磚頭全部送還給這些雜種!砸出問題來由我來承擔……」話未說完,陳淮陽早操起了一塊磚頭在手。
「快閃啊!那小子要拚命了!」樓下那群人,在一把刀的帶領下一哄而散……
此事最終引起了當地政府的高度重視!他們表示一定要認真徹查處理,保護好投資人在這裡的人生安全和一切合法權益。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最後,還是要求進行私下調解。
「這事的起因全在你們,還是要你們承擔主要責任!」一把刀氣勢洶洶,對陳淮陽指責。「你真是色膽包天!竟然想強姦少女……」他話未結語。又立馬將矛頭指向唐恩弟和張權寶二人。「你們兩人就是幫兇,當時還拿著刀在一旁威逼!雖然強姦未遂,但其品性惡劣。給當地已造成了極壞的影響!我們受害人,要求賠償其精神名譽損失費,共計:五萬元整。」
陳淮陽待他先陳述完,帶著不屑的面容笑道:「精彩,好一個強姦未遂?我想問在場所有的人,按對方所說:我們三個男人在帶刀的威逼下會強姦末遂嗎?他所指證既沒有時間也沒有地點,更沒有說明我等的犯罪動機!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當事人出來與我們對質。這算是合法有效的指證嗎?我的話說完了,我想請被他所指證的另一個與案件相關人唐恩弟發言。
唐恩弟在得到調解人同意後站了起來。「陳淮陽所說我不想再重複。我只想問下對方,此事發生在幾月幾號?」
「是二月十八日,中午十二點正!」一把刀顯然底氣不足。「還有,還有,地點是街道菜市旁的橋下。」
「你能確定?」
「當然,確定!」
「那好!我想,大家一定聽得清楚明白,此事發生在二月十八。可是我這個幫兇有許多材料證明,事發當天我並沒在你所指證的現場。」他說完將船票、車票、沿途經過的住宿收費收據,以及他本人在巫山辦理銀行匯款的所有單據憑證,全交到調解人的手上。
陳淮陽緊跟著再次發言。「我現在正式請求:讓受害當事人到場與我對質,以便澄清事實真象。」
「不,她已經被你等羞辱,現在連門都不敢出,那裡會到這裡來。」
「你既不是當事人,又非現場目擊證人,你其實根本無權在此發言!」
「路見不平,我拔刀相助。」他無力地強辯!
唐恩弟見此情景,哈哈大笑!「我看啊,你就是法盲一個……你如對事實和其結果不服,我們雙方還可以請律師到法院去對駁公堂!」
「我,我我……」一把刀我了半天再也沒有下文。
調解人忙過來,將單據憑證交還給唐恩弟並附耳輕語:「我看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你們來這裡投資發展也不容易,還是應以和為貴最好!」他待唐恩弟默認,轉頭對一把刀生氣地喝道:「你別再給我丟人現臉!陳兄的醫療費全部由你負擔!對於此事也應到此為止,任何人不得再往下糾纏鬧事。否則,一定嚴懲重罰!」……
孔浩從達州採購編製袋回來,聽聞陳玲等人講述此事憤恨地罵道:「這幫小雜種,想把我們當搖錢樹搖啊!今天這個來借一百,明日那個來借一千。為了錢,這些人,什麼謊言都有;孩子生病啊!父親要住院啊!甚至還有人乾脆下跪,直等錢借到手為止!我都快要給他們給逼瘋了……」孔浩說著,摔下手中本閱讀的報刊。「現在加工進度又慢,行情還在繼續下滑。已從去年的1萬1千元每噸,跌落到現在的9千5百元每噸了。如果再繼續下滑,我們也只好去跳樓咯!」
「命苦呃!」唐恩弟苦笑。「人的一生機運本來就不會太多,為何我倆每次都遭遇這種不幸?」
「嗨,先走一步算一步了。過幾天,可能已夠一車。到時,由龍泉負責到萬州交貨。」……
陳淮陽在駕駛室裡,剛睡了一覺醒來。他點燃兩支煙給司機遞上了一支,然後自己也不停地吸著吐出一串串地煙圈。此時,車正吃力地爬著上坡,車速並不算太快。他忽然從反光鏡中發現:路上的行人用手在指著他們的車尾,似乎在議論著什麼!
「師傅,找個地方,把車停下。」
「好的,馬上就要上平路了……我也該撿查一下車況!」
車在公路邊停穩,陳淮陽急忙跳下車奔車尾而去。只見桐油正猶如一根細線一直牽到地上,順著公路伸向沒有盡頭的遠方。咋辦?!他一下沒有了主張,只好求助司機。「師傅,前面可有城鎮?」
「還有10多公里,好像有一個小鎮。」
「那我們趕快上路,到那兒我就有辦法了。」
司機將車再次啟動,慢慢地加大了油門。「我開快一點,為你多爭取些時間。」
「嗯,謝了!請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盡量快點。」
「謝什麼?應該的。聽你哥說:你也姓陳,我們可是家門噢!」
「呵呵,那感情好啊!你看我大意得……從深夜裝貨出發到現在,都忘了問你姓名。實在抱歉啊!」
「你快別這樣說。你們連日來不分白天黑夜的加班,睡眠明顯不充足噢!鐵打的人也受不了的。不如你還睡會兒,到了我再叫醒你。」
「哦,謝陳師傅了!我現在精神飽滿!」二人在不停地閒聊中,車很快到了小鎮。陳師傅動作利落地連減了幾檔,將車停靠在一處空地上。
「大爺,您知道糧站在哪兒嗎?」陳淮陽忙把香煙遞上前去。
「你們車靠左邊走,從第二條支路進去就是。它旁邊有個『福來酒家』。」
「哦,謝謝大爺!」
一路上幾經波折,車頭剛駛進糧站大門,一個大肚子男人上前將車攔住。「往哪裡開?停下,停下,馬上給我退出去!」
陳淮陽忙下車,滿臉堆著笑臉,死纏爛打地說著好話和裝煙。並說明自己要到此處尋求幫助的原因。那大肚子男人聽完,兩眼珠子骨碌碌地亂轉!「呵呵,你來這裡就找對地方和人了!我這裡是有現成的空油桶。只是這價錢怕是不好商量?」
「好說,一切都好說!我想:你也不會亂喊價的!」
「呵呵,120元,一個油桶,都是9成新的。你如不要,那我可沒有辦法!」
陳淮陽看著仍然在不停往地上流著的桐油。一咬牙!「行!還煩請你幫忙找幾個工人來,我要翻看整車檢查,看到底有多少桶油漏了。工價你幫忙給砍定,我不會過問也會照付!」
「嗯,你人夠爽快的!我馬上就安排人來幫你。」大肚子男人忙樂呵呵地跑去找人。
陳淮陽知道,有了錢就算再陌生的地方,也會有人熱情地伸出援手來幫你!當翻找出兩個漏油的桶在換裝完之後,他們的車終於再次重新上路……
送桐油歸來。
在那條不足200米長的街上,陳淮陽幫著揚蘭挑選著菜。一邊閒聊著家裡的事。
「哎,出來這麼久了,我真想回家去看看!
「怎麼,你想我大哥了吧!我不是剛幫你寫過信嗎?」
「他呀,木頭人一個,我才懶得想他。只是心裡怪惦記濤兒!」她一臉不高興的表情暴露無遺。「你哥都不知在怎麼帶他?」
「你放心好了,他們全被媽接過去了。只有哥在吃完晚飯後,才會獨自一人回他自己的窩去!」
陳淮陽在抬眼之間,忽發現前面人家菜籃裡的香菇,他緊趕兩步追上前去相問:「喂,小姐。你這香菇是在哪兒買的?」那人回轉過頭來,倆人在同一時間傻站在那裡!
「梅語!」
「龍泉!」
她很快回過神來,沒有再去理會陳淮陽。帶著她的兒子一同離去。「子默,你好乖呃!我們快回家去,好給你爸爸燉香菇湯喝啊!」
就在她回頭的剎那,又離去的最後那一眼裡,永遠銘刻在陳淮陽的心底!有怨?有愛?更深的是一層說不清楚的『恨意』!
「你還看啥呢?人家都走遠了!」揚蘭用肩輕輕地撞了下陳淮陽。「我聽人家說:她們夫妻倆,現在感情很好噢!你就別給人家再去添亂咯。」
「我……」陳淮陽啞口,不知該說啥。他兩眼瞪圓直盯著揚蘭,然後,撇下她一人獨自匆匆離去。
這漫漫人生旅途,紛紛擾擾的紅塵路!誰又能一切盡如人意?誰又能明明白白一語說清?唯有的只是心底美好的祝福:願她一家從此真正快樂!幸福美滿永遠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