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夢 正文 328、恍如夢境
    贏政轉望秦江,似對他的冒失,小有慍怒:「卿家何人?」

    始皇帝凝神逼視,高高端坐不動,陣陣煞氣卻凌人而至,即使在演戲,秦江還是感受到很強烈的威壓。

    江急了:媽的老子這扮的是誰?也沒人遞個劇本,我怎麼知道我是誰?話又說回來了,劇組不夠人手,拉咱湊數也罷了,居然還給安排個角兒?人演員笑就好比娶了媳婦,哭就好比死了爹娘,那叫一專業,咱連擺張苦臉,都不像醃黃瓜,咋整?更糟糕的是這身衣服,白襯衣,西裝褲,靠!擱古時候,活脫脫就是褻衣、睡褲,是朝聖的款式嗎?丟人都丟到皇帝跟前了。

    秦江抓耳撓腮,得,騎虎難下,只能豁出去了,趕忙有模有樣躬身敬禮:「臣,方士候晉,候生之弟。」依稀記得,候生是練仙丹的,算了,挑個不生不熟的演,免得跟人起衝突,總不能說咱是李斯吧,這麼大一腕兒。再說修仙練道之人,穿著奇怪點,應該沒啥。

    哦,贏政瞭然,表情放緩,看來他對求仙不死之術,頗為偏執。「候方士可練就金丹?」

    「非也。」秦江皺皺眉頭:日!老子從學校出來,還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說非也倆字呢,文言文也忒彆扭了。

    贏政奇怪他為什麼出列:「先生何事?」

    秦江努力挖找那些已經塵封已久的學識,組織一遍,才搖頭晃腦道:「臣既鮮匡濟之才,又昧去就之節,安能言乎?實受君之托也。*說罷,伸手指向踹過自己一腳的傢伙,又將皮球踢回去。

    贏政順手望過去:「哦,太子師。」

    那儒士不滿瞪秦江一眼。只得出列:「臣啟奏。」

    咦?導演沒喊卡?這樣也行?秦江吐吐舌頭,縮回人群中,慶幸過關。畢竟誰誰誰都有名號,自己在朝堂上對人指指戳戳,形象太痞,有違禮儀,真怕副導發飆。哎?對了,太子師博士,不是齊人淳於越麼?

    贏政沉聲道:「准。」

    「臣以為。郡縣制有弊。地方生禍亂,大臣篡權之事,無以自救。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觀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如此,方保大秦萬載。」淳於越洋洋灑灑。鏗鏘之聲,繞樑不息。

    這時,人堆中忽然有人高喊:「陛下。丞相李斯啟奏!」話畢,走出一位清瘦文人。

    秦江一愣,不禁嘀咕:「倆丞相?」

    身旁一官員小聲附耳解釋:「候方士化外之人,少理朝堂,自然寡聞,王綰事前丞,李斯乃後丞。」

    秦江恍然大悟,靠!不就是前任和後任嘛。什麼亂七八糟的古裝戲。

    只見李斯不哼不哈道:「陛下吾秦非殷、周,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淳博士此言,惑亂黔首,若天下儒士皆然,語道古而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所建立。今陛下並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而私學乃相與非法教之制,聞令下,即各以其私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非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

    這確實有違君王集權的方針,贏政沉吟一番:「依丞相,何如?」

    李斯雙手一拱:「臣請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始皇可其議,收去《詩》、《書》、百家之語,以愚百姓,使天下無以古非今。」

    淳於越大驚:「陛下不可!」側目直望王綰急使眼色,話說分封諸侯的建議,便是前丞提倡的,畢竟位極人臣頂端,賞無可賞,封無所封,個人利益驅使之下,當然想著割地封王,覺得舊制度好。

    秦江抽抽臉皮:太扯了!淳於越這老小子踹我一腳,就踹出個焚書來了?!貌似這《大秦西征》演偏主題了。

    基於對李斯的信任,贏政沒有多想,當即點頭認同:「准李斯請,宣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誅)!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

    宣旨又是一長串文言文,秦江聽得腦袋直打瞌,就納悶了,這麼說法,人觀眾有幾個聽得懂?有幾個觀眾愛看?你如果說:不是秦記地書就燒,哪個誹謗就砍,誰不服氣就閹,多實在呀。

    也不知什麼時候,散堂了,秦江跟隨這伙行屍走肉一般的陰沉傢伙,飄出了宮門,回頭想想,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時,後面有個官員匆匆趕路,二人不慎撞上。

    啪嗒!那傢伙袖中,掉下一卷竹簡,驚得他容顏失色,趕緊飛快揀起,恰好對上秦江質疑目光,不禁更慌神。

    秦江也微微詫愕,竹簡從他衣袖裡綻露出一小半,封面竹條上竟然寫有《聶政刺韓王》——廣陵子著幾個字樣。

    但秦江也不疑有他,道具書嘛,哪找來地不是書?只是因為前些日子,曾經答應過雯雯表妹小香,替她找正本《廣陵散》,而世人大多將聶政刺韓王與廣陵散相提並論,這會兒碰巧看見《聶政刺韓王》,不免大感蹊蹺罷了。「哥們,你這書哪地攤買的」

    那官員做賊心虛望望四周,才誠惶誠恐道:「候方士,可否移趾相談?」

    秦江哭笑不得,戲已經散場,這廝還滿嘴之乎者也,肯定是一專業臨演,鑽研得過了頭,連戲裡戲外都分不清楚了。「行。多交個朋友沒壞處。」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一條繁華大街,秦江一路走馬觀花。滿眼新穎,也不知劇組哪那麼大能耐,一夜之間,憑空造出一處龐大地拍攝現場,老式酒肆、茶樓、商舖應有盡有,雜耍、賣藝樣樣不缺,行人、臨演。也都衣著秦朝裝束。特別是那些小娘們,舉手投足,一個塞一個的流香古韻。

    秦江悻悻不已,這一切都好,唯獨自個兒這身睡衣磣人。

    二人隨意挑了間別緻茶樓。

    雙方坐定,那官員也慇勤,一個勁叫上菜上酒,還兄台前、兄台後的喚個不停,搞得秦江輕飄飄的馬不知臉長。

    「候兄」

    秦江忙抬手截停他話茬:「打住。別給我嘮文,說市井些,好叫我整個明白。」

    那官員強顏笑笑:「候兄所言甚是。廟堂之上,論禮儀言辭,吾等渾不自在,既落於市井,吾當從俗,聽兄台口音,似南越一帶,少時吾曾遊歷。故而識得。尚能說上少許。」

    「哎,這還差不多。雖然還有點口音,不過聽著順耳多了。」秦江自來熟的說:「來來來,邊喝邊聊,老弟,貴姓?」

    那官員很費勁的理解後,敬聲道:「姓聶,名汐止,字蘭陵,添樂府侍常。8.com\\\」

    「久仰,拉我上這好吃好喝地,有事您說話。」秦江喝了二兩,早就不認識自己是誰了。

    聶汐止搜腸刮肚,貌似尋思著怎麼開口,末了,索性放棄虛套,直說:「候兄,余有求於汝。」

    秦江愣了半天,才品過味來:「啥事?」

    聶汐止尷尬道:「候兄,能否替在下隱瞞藏譜出宮之事?」

    秦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就那卷《聶政刺韓王》?」

    聶汐止鄭重點頭:「然也。」

    看他緊張兮兮地,秦江不禁失笑:「甭然也了,多大地事兒呀,至於嘛你。」

    聶汐止神色凝重道:「今昔,陛下宣旨,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此譜方獻樂府不久,並未入府冊卷籍,又因其激昂慷慨,似有戈矛殺伐,最不和平,有臣凌君之意,恐觸陛下忌諱,如此,更難保得周全。」

    秦江越聽越不對勁,這廝不是神經病吧?跟他嘮嗑下去,沒準我也會精神分裂的。「兄弟,差不多行了啊,戲過了。」猛灌一口酒,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聶汐止慌忙一把扯住,眼中儘是哀求:「候兄、候方士,且聽在下細道。」

    秦江有點上賊船的感覺,悶悶道:「行,你說,我權且聽聽。」

    聶汐止不無懊悔地說:「《聶政刺韓王》乃我祖上仙律,傳承百八十餘栽,吾族珍藏密斂,在下一時貪祿,旬日將它獻入宮中,以謀職位,今思之,大悔矣」

    「你等會兒?」秦江怔怔道:「《聶政刺韓王》是你家祖傳?不能吧?都兩千多年的事兒了,什麼你十多天前才送進宮?蒙人也不帶這樣的.啊。」

    聶汐鎮定道:「兄台焉知它非在下族傳?」

    秦江不禁反問:「敢問您祖上又是誰?」

    聶汐止往西方拱拱手,虔誠道:「祖上聶政公。」

    秦江大吃一驚:「聶政!真是刺韓王那位?」

    聶汐止默默點頭。

    秦江搖搖頭。不可能,兩千多年的事情,讓他說得就像百八十多年的事一樣,不是時空錯亂,就是我在做夢。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這《聶政刺韓王》可有什麼別地曲名?」

    「如兄台所想,此譜另有別名,曰:《廣陵止息》,聶政止息之意,韓王止息之意。」

    嚇?!

    秦江委實被震了一震,呆滯住了。《廣陵散》又名《廣陵止息》,在學界已是有定論了的。

    還有那個作者廣陵子和聶政地關係也詭異。

    當初與小香賭氣,為了尋找廣陵散,曾查閱過相關資料。據說,嵇康,師從黃神仙,尚玄學,精於笛,妙於琴,善音律。是年嘗游天台,途中,忽聞琴聲幽幽,玄樂綿綿,尋聲覓去,茅屋遇見女巫,二人一見如故,徹夜長談,論天地自然生死輪迴之法,或證詩詞音律琴棋書畫之妙。

    談至興濃,康曰:「敢問神女所彈何曲?」

    神巫曰:「情之所至,信手而彈耳,無名之曲。」

    康請教再三,神巫才願意傳授,並說:「見先生愛琴,吾另有《廣陵散》相贈,此乃天籟之音,曲中丈夫也,不可輕傳。」

    康問「何人所為?」對曰:「廣陵子是也,昔與聶政山中習琴,形同骨肉也。」

    康恍然大悟,恭請神女賜之,習至天明方散。

    如此看來,這《廣陵散》地作者,豈非就是《聶政刺韓王》的作者——廣陵子!

    嵇康因一曲《廣陵散》成名,但實則非他所著,他只擔負著推廣作用,學會後,輕易不彈,也不肯授人,鍾愛的學生袁孝尼想學,也沒有如願,直至他被司馬昭行刑於東市,臨前一曲廣陵散,終成絕唱,謂之為止息。

    《聶政刺韓王》、《廣陵散》、《廣陵止息》、同是廣陵子所著,還有著聶政N代子孫,諸般串聯起來,由不得秦江不信其有。

    恐怖了,難道聶汐止手上這本《聶政刺韓王》,便是《廣陵散》真跡

    但

    這是二十一世紀,怎麼也劃不上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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