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紅袍傳 上卷 簪花 第六回 飛花摩天嶺(修改)
    二人寒暄過後,木榮春將對話引入正題,道:“陳道友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動,今日不在巫山納福,到此邊荒之地攔住老道去路,總不是單單為了恭維我吧?”陳孤鴻道:“木真人當世高人,小妹因何而來,您又豈能不知?”

    木榮春哈哈一笑,道:“道友真會說笑!老道又不是神仙,如何會知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又道:“道友此番前來,總不會是為楚天舒報仇吧?”陳孤鴻自現身後,始終笑語嫣然,此時卻突然板起臉,冷冷道:“道長請自重!不要把小妹和這個無恥之徒扯在一起!”

    木榮春見陳孤鴻無論神情面貌,都很像自己認識的某一位故人。沉思片刻,卻又想不起來,便不再理會。說道:“楚天舒曾親口告訴老道,他受你委派前往浣花鎮尋找一件異寶,難道此話有假?”一頓,繼續道:“他懷疑這件所謂的異寶,已被老道所得。索要不成,竟驅使幾千頭野狼圍攻老道,被我悉數誅滅!他本人也被老道的乙木飛劍所傷,此事想必他已告訴了你!”

    陳孤鴻臉色冰冷,語氣卻有所緩和,道:“道長被他虛言所欺,以至對小妹有所誤會。十幾日前楚天舒前往小妹住處,說是奉師命委派,向我暫借幾件法寶一用。法寶是我御敵防身之物,又豈能輕易相借?於是被小妹婉言回絕。”臉上浮起憤怒之色,接著道:“此人十分無恥,借寶不成,竟不肯離去。小妹和他的師父‘萬獸真君’遲鎮岳,有一點師門淵源,也不好令他太過難堪,無奈只好讓他在朝雲峰暫住。誰知數日後,他趁我不在山中,不知使用了何種手段,竟和我的一個貼身婢女,發生了苟且之事。並從這名婢女口中得知,小妹猜測浣花鎮將有異寶出世。楚天舒就此存了獨占異寶之心!他奸淫了那名婢女,知道小妹不會善罷甘休,於當夜逃離朝雲峰。”緩緩搖頭,直到此時她也不能理解,為何楚天舒竟會如此無恥!

    木榮春道:“後來怎樣了?”陳孤鴻雙眉微皺,道:“等到小妹回山,大錯已經鑄成。盛怒之下,我立即下山追趕。說來也巧,下山不久,楚天舒就被小妹逮個正著!此時他和遲鎮岳在一起,已經身負重傷。見到小妹,他不停辯解,說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做下此等禍事,感到十分後悔。為減輕罪責,他承諾娶那名婢女為妻。小妹原想懲戒他一番,但見他傷勢不輕,加之遲鎮岳在一旁不停的為他討饒,我不能不念往日之情,也只得罷了!道長將楚天舒擊傷,乃是他咎由自取。小妹不但不會遷怒道長,反而感謝您替我出了一口惡氣,小妹在這裡謝過了!”說完斂衿一禮。

    木榮春道:“不必客氣!道友此行,既然不是為了尋仇,就請將來意講明,老道身有要事,不能多呆。”

    陳孤鴻淡淡一笑,道:“小妹耽誤不了您太多時間,只有一事相詢。”木榮春道:“道友請講。老道知無不答。”陳孤鴻道:“您既已離開浣花鎮,想必已經找到寶物。否則,又豈肯空手而回?”抿嘴一笑,又道:“小妹十分好奇,假如不是極為特殊的寶物,以您的身份和地位,絕不會親自出馬找尋!可見此寶非比尋常!小妹並不想將它據為己有,只是懇請您將此寶借給我一看,不知您能否應允?”

    見她貪得好貨,木榮春稍感厭惡,淡淡的道:“道友索要觀看,原無不可!但事實上並沒有什麼寶物,讓老道如何拿給你看?”陳孤鴻根本不信,笑道:“道長說笑了!數日之前,小妹親眼見白光上沖斗牛,估計將有異寶出世。您身為道門掌教,竟以假話相欺,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有損您的赫赫威名?”

    木榮春見她糾纏不休,不禁微微苦笑,道:“道友既然不信,老道也沒有辦法!我前來浣花鎮,是教中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和你說的什麼寶物並不相干。”陳孤鴻道:“就算您沒有騙我,那道沖天白光又作何解釋?”不依不饒,語氣咄咄逼人。

    木榮春怒氣上湧,正想拂袖而去,轉念一想,陳孤鴻來歷神秘,出身何派,迄今無人知道。她在這個問題上窮追不捨,或許有別的什麼用意,也未可知!待激她一激,看她做何反應。當即說道:“白光上沖斗牛,自然有原因!但道友是敵是友,眼下並不明朗。加之你年齡幼小,道基淺薄,老道又豈敢隨便將此事告訴你?”微微一笑,又道:“陳道友如能將師門來歷相告,老道定當知無不言!”

    他的用意並不復雜,陳孤鴻如是出身名門正派,將小雲之事告訴她,倒也無妨。但假如她和邪魔外道有所牽連,得知實情後,一旦將此事洩漏出去,被道門敵人獲知,將對此行產生極為不利的影響。以木榮春的謹慎,自然不會去冒這樣的風險。

    聽二人語氣漸趨激烈,小雲從石後探頭向外張望。不料陳孤鴻恰巧也在此時,向這邊瞥了一眼,二人目光碰個正著。小雲嚇了一跳,急忙縮回石後,胸口怦怦直跳,心想“這位陳姑娘姿容之美,可稱絕世無雙!”

    陳孤鴻並不理會小雲,對木榮春道:“小妹出身何派,眼下不方便說給外人聽。道長身為道門掌教,打聽別人的隱私,豈不有失身份?”木榮春道:“道友不肯表明身份,請恕老道無法相告!”

    陳孤鴻微笑道:“道長定要獲知小妹身份,才可告知白光來歷,而小妹勢必又不能講!如此,豈不成了死結?小妹生性執拗,又不肯無功返回”眼睛一轉,臉上浮起頑皮之色,又道:“不如這樣,小妹和道長以三招為限,動手賭一下輸贏!倘若小妹輸了,自然二話不說,打道回府,從此不再糾纏!假如小妹僥幸贏得一招半式,還請道長以實言相告!不知您意下如何?”

    木榮春心想“這樣對峙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就依她所言,以三招定勝負!說不定交手過程中,還可看出她的出身來歷!再說,自己身具百年玄功,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輸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於是點頭道:“好,老道同意!你先出招吧!”陳孤鴻在江湖上享有偌大名聲,多少總該有一些真才實學,決非浪得虛名之輩。木榮春為人謹慎,雖有必勝把握,卻不敢掉以輕心。說完後運起玄功,凝神備戰。

    陳孤鴻後撤幾步,道:“小妹放肆了!”十指輪彈,如手揮琵琶,即快且急。數十道五彩毫光從指尖迸射疾出,或紅或紫,或黃或綠,升到空中幻化成幾十朵碗口大小的花朵。“嗤嗤”聲大作,五彩毫光縱橫激蕩。花朵越聚越多,色彩斑斕,燦爛繽紛,如同建起了一座碩大無比的空中花園。各色花朵鋪天蓋地,猶如漫天飛舞的雪花,紛紛揚揚,向木榮春飛去。光影陸離,景象蔚為壯觀!

    數九寒天,竟有鮮花飛舞,此等奇景即使是在夢中,恐怕也是難得一見!隱藏在山石後的小雲,不禁目瞪口呆。

    木榮春無心欣賞,知道數千朵鮮花是由真氣幻化而成,一旦被它擊中,輕則皮肉洞穿,重則危及性命。當下屈指一彈,綠光奪目,“乙木玄陰劍”射入花海中。它宛如活物,忽而直行,忽而盤旋,似蛟龍蜿蜒,如虹霓經天,所經之處,花朵紛紛破滅,猶如沸湯潑雪,瞬間消融。

    陳孤鴻加速彈動十指,空中光影流轉,數千朵鮮花朵飛速齊下,就像一場不期而至的暴雨。艷麗的色彩背後,隱藏無窮的殺機!

    木榮春冷哼一聲,催動真氣。呼嘯聲直刺耳鼓,“乙木玄陰劍”在空中往復穿梭,滌蕩不停,眨眼間,鮮花就已減少了一半。陳孤鴻稍感慌亂,雙手結成印決,嬌吒一聲。殘存的鮮花迅速集結,相互兼並,竟然形成一個直徑達四、五丈的碩大花朵。就像一片烏雲,從空中兜頭蓋了下來。

    木榮春不敢大意,躍後數尺,全力催動真氣運行。綠光暴漲,“乙木玄陰劍”如電閃雷轟,直奔巨花的花芯。“砰”的一聲巨響,彩光亂閃,地動山搖,巨花在空中炸裂。三丈方圓內,勁風激蕩,爆裂聲響徹雲霄。積雪全部掀起,泥土翻卷,如同被剛剛犁過。一擊得手,木榮春收回飛劍。

    小雲暗暗咋舌,陳孤鴻看似柔弱,想不到出手招式,竟是霸道剛猛,威力驚人!

    陳孤鴻神色沮喪,心裡十分失望。自己苦心練就的“飛花偃月”神功,竟被木榮春輕易所破,可見玄門正宗心法果然厲害無比。自己原本想仗此神功,和仇人一拼高低,但眼下看來,這只是一個妄想而已。仇人的修為,遠在木榮春之上,自己何時才能將他擊敗,恐怕也將變得遙遙無期。想至此,心情跌落到了極點。

    見她不言不動,面如死灰,木榮春頗覺奇怪。一招受挫,就如失魂落魄,如果三招皆輸,又將如何?想起陳孤鴻以真氣御敵,行功方式和道門神功頗為相像,不禁疑雲大起,問道:“陳道友,你的玄門心法究竟學自何人?不知能否見告?”

    陳孤鴻嫣然一笑,道:“倘若將此事告知道長,豈不就等於告訴了您,小妹出身何派了嗎?我才不會上當呢!”說完,向木榮春扮了個鬼臉,頗為俏皮可愛。

    她一會兒難過,一會兒又莫名其妙高興起來,性情反復無常,她究竟在想些什麼,恐怕無人能夠知曉。木榮春微微苦笑,道:“既然不肯相告,也就罷了!還有兩招,請道友繼續出招!”

    陳孤鴻從手臂上解下藍色絲帶,手腕一抖,全力揮出。絲帶劃了一個圓圈,“啪”的一聲脆響,伸得筆直,就如一根桿棒,直搗木榮春面門。兩人相距大約三丈左右,絲帶長度僅有丈五,就算全部揮出,也難以抵達木榮春身前。何況還有一半絲帶,仍舊握在陳孤鴻手中。

    木榮春正感詫異,突然寒氣撲面,水霧森森,一個滔天巨浪挾著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當頭打了下來。感到腳下劇烈震動起來,木榮春不及多想,御劍飛到空中。待驚魂略定,低頭俯看。見陳孤鴻每揮舞一次藍色絲帶,平地就會湧起一個巨浪。眨眼間,山路上波濤洶湧,洪水肆虐,竟如江河浩浩蕩蕩,奔流不息。

    想起小雲躲在巨石後,一旦被洪水卷走,又焉能活命?木榮春暗道一聲“不好!”,急忙御劍下去解救。陳孤鴻卻比他快了半步,絲帶一甩,將小雲攔腰縛起。手腕疾抖,甩了出去。一聲悶響,小雲摔在她身後的雪地中,感到背部劇痛,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陳孤鴻並不理會,繼續揮舞絲帶,滔天巨浪一浪高過一浪,向空中打去。木榮春無計可施,一邊御劍在浪花的空隙中穿行,一邊尋找機會反擊。連續三個巨浪迎面打來,他及時躲過前兩個,卻被第三個擊中前胸。感到呼吸一窒,氣血翻湧,再難把持身形,從空中墜落。“撲通”一聲,落入齊腰深的洪水中。不等他站穩,溫度陡然降低,寒氣逼人。伴隨“卡嚓”輕響,數丈方圓內的洪水瞬間凝結成冰,將他牢牢凍在裡面。

    陳孤鴻喜笑顏開,心中正感得意,呼嘯聲大作,一道綠光如電掣星飛,急掠而過。將她手中的藍色絲帶,一舉斬為兩截。與此同時,木榮春周圍的堅冰,和遠處仍在奔流不息的洪水,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木榮春順利脫困,偷襲得手,暗呼僥幸。方才一幕恍如惡夢,使他稍感心悸。

    陳孤鴻見絲帶斷為兩截,小嘴一扁,似乎就要放聲大哭,沖木榮春嚷道:“你年齡老大,卻來欺負小姑娘!弄壞了我的‘天河寶帶’,你快快賠來!”

    木榮春哭笑不得,爭斗中難免有所閃失,此次只是損壞了一件法寶,沒有傷到她本人,已屬萬幸。誰能想到,她竟會為此大喊大叫。不像江湖兒女,倒像一個失去心愛玩具後,正在向父母撒嬌耍賴的小女孩。但見她傷心欲泣,又不覺心裡一軟,道:“陳道友如果只是因法寶損壞傷心,老道認為大可不必!”

    陳孤鴻反應極快,立刻破涕為笑,道:“您是說您有辦法將它修復?”她有求於人,此時又把稱呼從‘你’改回成‘您’,並且一臉期盼之色。木榮春緩緩點頭,道:“辦法是有!但有一個條件,陳道友如能應允,老道保證還你一條完好如初的‘天河寶帶’,決不會食言!”

    陳孤鴻神色委屈,道:“道長,您哪還像是一派掌門?我看您倒像是一個十足的奸商!慣會趁火打劫、趁人之危!”木榮春不去理會她的挖苦,只當沒有聽見,道:“道友只需回答‘行’或是‘不行’,別的話就沒有必要多說了!”

    陳孤鴻鼓起雙腮,想了一會兒,神情頗顯天真,道:“好吧,權且聽聽是什麼條件!但小妹可不敢保證,我一定會答應!”語氣就似街頭無賴。

    木榮春一指小雲,道:“老道的條件極為簡單,陳道友只需將這位小朋友交給老道就可以了!”陳孤鴻轉頭看去,見這少年骨瘦如柴,除去一顆碩大的腦袋,渾身上下再無絲毫出奇之處。她原本就不想為難小雲,此刻正好做個順水人情。不再猶豫,俯身提起小雲,振臂拋出,道:“您接好了!小妹答應了。”

    木榮春大喜,張開雙臂接住小雲。轉身找了一處避風所在,將他平放在地上。返回後,對陳孤鴻道:“將寶帶給我,老道想辦法將它修復!”他自身已具辟谷之能,可以累月不食。此次翻越摩天嶺尚需不少時日,他為小雲准備的食品和衣物,都放在包裹中。剛才突如其來的洪水,卻將包裹沖得無影無蹤,以後小雲的吃喝就成了一個大問題。他心中惱怒,在講這句話時,語氣不免有些生硬。

    見他突然翻臉,陳孤鴻後退一步,道“您干什麼這麼凶!”說完,猶豫不決。“天河寶帶”自幼就是她的防身利器,十幾年來一日不曾離身,此時要將它交於外人之手,她一時難以割捨,遲遲不肯交出。木榮春轉身就走,陳孤鴻連忙將他攔下,嬌嗔道:“小妹一時捨不得,您就要走,您真是小氣!好吧,您拿去吧!”說完將兩截絲帶遞了過去。

    木榮春見她亂發小性,不覺好笑,接過寶帶掖進懷裡,道:“老道身有急事,告辭了!”陳孤鴻大驚失色,道:“且慢!您不是答應為小妹修復寶帶,為何就要走?”木榮春淡淡一笑,道:“不錯,老道是答應過你!但我可沒說現在就替你修復。”陳孤鴻大睜雙眼,一臉驚詫莫名,好半晌兒方才回過神來,大聲嚷道:“您欺負小姑娘,羞也不羞?您耍賴!”

    木榮春道:“陳道友稍安毋躁,聽老道慢慢道來。我本人只精通五行神功中的乙木一門,‘天河寶帶’卻是壬水屬性的終極法寶,老道就算想將它修復,也是無能為力。”見陳孤鴻似要講話,連忙道:“你肯定以為老道是在騙你,其實不然!我本人雖無法將它修復,但我教之中藏龍臥虎,人才濟濟,自然有人能夠修復此物。陳道友不必多慮!”注視陳孤鴻片刻,又道:“你功力尚淺,駕馭‘天河寶帶’的能力尚欠火候。老道准備轉請幾位精通水系神功的高人,專門創制一門配合‘天河寶帶’使用的神功,以便將此寶的威力發揮到極至。屆時將修復如初的‘天河寶帶’和這門神功一並送給你,豈不更好?陳道友又何必急在一時!”

    陳孤鴻的玄門心法得自偷學,本身存在很大弊端,駕馭法寶時,常感力不從心。木榮春准備為她創制一門,令她欣喜若狂。聞言道:“既如此,需要多長時間?”話一出口,便覺不妥,如此說話顯得太沒禮貌,連忙補上一句,道:“木真人成全獎掖之恩,小妹沒齒難忘!”說完,斂衿施禮。

    木榮春哈哈一笑,道:“陳道友不必客氣!修復‘天河寶帶’,加上創制神功,大概需要三年左右。在此期間,你要有耐心才好!事成後,我會派人將兩件物品送到朝雲峰,陳道友盡管放心,老道決不食言!”

    陳孤鴻道:“事到如今,小妹就等上三年!道長素為江湖泰斗,言出法隨,小妹自然信得過。本來還應向道長再討教一招,以承三招之約。但小妹已自知淺薄,豈敢再犯鶴駕,不如就此別過!”

    木榮春道:“不久之後必將天下大亂,道友回山後,最好閉關潛修,盡量少涉足紅塵。白光上沖斗牛,有關天下氣數,恕老道不便明言。道友不必再追查此事,否則只是徒耗心力而已!臨別數言相勸,萬望好自為之。”

    陳孤鴻沉思片刻,嫣然一笑,道:“好吧!小妹聽從道長良言相勸,回山後閉門謝客。三年內精修道業,一定不會辜負道長的關懷之意!”木榮春頗覺寬慰,笑道:“如此甚好!”陳孤鴻緩步向車廂走去,前行數步,回頭道:“道長,臨別之際小妹也有一事相告。‘萬獸真君’遲鎮岳因楚天舒被您所傷,心懷怨恨,或許會於近日前來報仇,您多加小心!”

    木榮春道:“多謝道友相告,老道自會小心應付,道友放心。”陳孤鴻不再多言,轉身上車,兩名紅衣婢女迅速關閉車門。“啪”的一聲脆響,鐵塔般的大漢一甩金鞭,四頭巨豹拖起沉重的鐵制車廂發力狂奔,就似一陣狂風暴雨,疾掠前行。伴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漸漸遠去。

    陳孤鴻走後,木榮春轉身欲行,“砰”的一聲悶響,小腿上傳來一陣劇痛。低頭觀看,不禁哭笑不得。原來陳孤鴻臨走時,借躬身行禮,將一朵極小的“飛花偃月”彈在他褲筒上。直立不動自然無事,但轉身時,身邊空氣流動,便將它引爆。褲筒上被炸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孔洞,除了皮膚微微發紅,倒也無大礙。木榮春搖頭苦笑,對陳孤鴻的惡作劇,感到無可奈何。

    片刻後,小雲醒轉,二人繼續趕路。時值寒冬,草木凋零,沿途所見,除了漫山遍野的皚皚白雪,余下的只是裸露在外的大塊巖石,景色十分荒涼。路上木榮春對小雲講起了以後發生的事,以及江湖中人對陳孤鴻的評價,末了道:“我之所以許諾三年之後歸還陳孤鴻法寶,正是想借此機會,觀察她在此期間究竟會做些什麼。假如真像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淫蕩不堪,屆時我自會將她制服,不會再任由她胡作非為下去。”

    小雲道:“道長,我認為陳姑娘就算真的淫蕩不堪,我們也無權干涉她的行為!”木榮春驚異莫名,不知他的小腦瓜中究竟在想些什麼,道:“這又為什麼?”小雲似是有點激動,語速極快,道:“一個人生性淫蕩,只是道德問題而已。無論這種行為有多麼惡劣,事實上並沒有給他人帶來多少損害。只要發生此種行為的當事雙方,兩廂情願,我想我們無權干涉。世間有許多人的所作所為,如我們蜀郡左太守擅自提高租賦,造成許多人家破人亡。行為遠比陳姑娘還要惡劣上百倍、乃至上千倍!不但從未有人前去制止,也沒見有哪個人對左某實施處罰和制裁。任由豺狼虎豹橫行,我們不去制止,反而在一個女人的道德問題上糾纏不休,我們是否太過偽善?”

    一番話極其尖銳,甚至隱含少許譏刺。木榮春修道多年,涵養極深,臉上不動聲色,沉思半晌兒,道:“或許你說的對!但問題的根源是,世俗中人一向看重女子的貞操,所謂‘萬惡淫為首’,如有哪個女子敢越雷池一步,必然招致萬夫所指,眾口唾罵。試想,假如你挺身為她辯駁,必將導致引火上身。謾罵侮辱也將隨之而來,如此,於人於己又有何益?”小雲想了一下,不再爭辯,點頭稱是。

    二人沿山道繼續前行,木榮春一百多年的人生閱歷何其豐富,不時對小雲說些山川地理、風土人情,以及江湖掌故等方面的趣聞。二人說說笑笑,倒也頗不寂寞。當日傍晚,二人找了一處較為干燥的山洞,作為歇宿之所。木榮春獵殺了兩只野兔,烤熟後給小雲食用。

    吃過晚飯,小雲將殘渣碎骨打掃干淨,坐到木榮春身旁,道:“道長,從您手上發出的綠色光芒,到底是什麼?是把劍嗎?”木榮春微微一笑,豎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也不見他運功,晃眼間一片散發著淡淡綠色光芒、如竹葉狀的東西出現在兩指之間。小雲十分好奇,道:“這是什麼?”木榮春微笑道:“何不拿去看看?”小雲小心翼翼接過來,見此物前尖後圓,厚薄如紙,長約二寸,最寬處不足一寸。入手微涼,似玉非玉,不知是何種材料所制。

    木榮春道:“這就是我的劍。”小雲道:“它半點也不像劍,倒像一支飛鏢。”木榮春道:“你說的不錯,它的確不是劍。”小雲莫名其妙,道:“您一會兒說它是劍,一會兒又說不是,那麼它到底是什麼?”木榮春哈哈一笑,道:“我沒有騙你!它的確不是一把劍,卻被我拿來當劍使用。它原本是靈霄山頂一根千年斑竹的竹葉。我修煉的是五行神功中的乙木一門,千年斑竹正是乙木之精。我從斑竹上摘取了一片竹葉,經過數日行功,將它煉化於體內,作為我防身御敵的飛劍。此後一日不曾離身,使起來頗為順手。六十多年來,我從未遭逢敗績,可見此劍的威力非同一般。”

    小雲悠悠神往,道:“道長,我何時才能擁有一把飛劍?”木榮春輕輕一拍他的頭頂,道:“不必心急,等你神功將成之際,老道自會送你一件法寶。”小雲大喜過望,道:“多謝道長!”起身施禮。木榮春哈哈一笑,示意他坐下,然後正色道:“你不用客氣!法寶固然重要,卻也不可過分依賴。人是法寶的使用者,和法寶相比,人更為重要。江湖上有一類人被稱為‘修真者’,往往只依賴法寶自身的力量,對人的作用重視不夠。本末倒置,後果極為嚴重。世間有一類法寶,本身就是天地戾氣的承載體。如使用者道力低淺,時間一久,難免受其影響。輕則,性情變的乖張執拗。重則,行事癲狂暴戾。最終會被法寶控制,成為一具行屍走肉。這就如同一個三歲小兒,本身力弱,卻偏要去舞動一柄大鐵錘,後果可想而知。所以修道者,首先要強大自身,然後才可役使法寶。”

    小雲沉思半晌兒,道:“您將陳姑娘的‘天河寶帶’斬為兩截,並將歸還之期定在三年之後,是否也是擔心,以她的能力並不足以駕馭此寶。如果任由‘天河寶帶’留在她手中,時間一久,難免會使她身受其害。其實您這樣做,也是為她好!”

    木榮春心頭一跳,注視小雲一會兒,方才緩緩點頭,道:“你很聰明!猜得半點不錯!‘天河寶帶’是壬水屬性的頂級法寶,本身不存在任何問題,堂皇正大,是玄門正宗煉制的降魔利器。但問題是,人體之中腎髒屬水。腎髒的強弱,又決定一個人性能力的強或弱。陳孤鴻道力低淺,論能力並不足以駕馭‘天河寶帶’,難免被‘天河寶帶’中的壬水之精反噬自身。造成體內的壬水大盛,促使性欲愈加猖狂,最終將淪為一個被性欲奴役的可憐蟲。陳孤鴻在江湖中,原本背負淫蕩之名,再使用此等法寶,如同玩火自焚。我讓她閉關三年,精修道業,待日後道力深厚時,再將此寶歸還她,才能使她免於壬水反噬之害!對她有百利而無一害!”

    小雲深感敬佩,道:“道長一片仁心,希望陳姑娘能如您所願!”二人閒聊片刻,小雲來到山洞內側,和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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