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連……?!
我回轉頭一看,雖然是一張平淡無奇的臉,但那雙蘊滿敵意的桃花眼……分明就是冷連!
突然間再次相見,我竟沒來由的心頭一酸,一時間顧不得許多了,轉身過去抓住他的手,是暖的!又摸摸他的胸膛,還在怦怦作響!
太好了!冷連你……「你還活著?」結果只有最後四個字脫口而出。
冷連扯下他易容的面皮,露出了略顯憔悴的俊顏,垂下桃花眼冷冷地瞪著我,「是,我還活著,怎麼?讓你空歡喜了一場?抱歉,忍不住還攪了你跟別人的柔情蜜意,冷某真是罪無可恕!」
「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慌忙要向他解釋,一張嘴卻突然被他用唇舌牢牢堵住,雙臂將我緊裹在懷,炙烈交纏間,他貪婪吮吸,又似在細細品嚐,彷彿渴水已久終遇甘泉,不願錯漏一滴,也不願因貪飲而忽略了箇中滋味。
我推他不開,竟也……不忍心將他推開……
不知被他吻了多久,直至吻得我胸悶氣短,卻因纏胸的布條太緊而喘不過氣來,他終於漸漸鬆開我的唇,又撫著我的臉,下毒咒一般地看著我啞聲道:「我曾對自己發誓,倘若此番能活著出來找到你,那我絕對,絕對不會再放過你!」
這話聽得我有些膽寒,就好像他對我抱有極大的仇恨,定要取走我的性命……
於是我趕緊問東問西轉移話題:「你是如何出來的?又是如何來到這裡找到我的?」
冷連卻將桃花眼往旁邊一斜,冷冷道:「此時有外人在,還是回頭再敘。」
我這才想起還有個書生被晾在了一邊。只見那書生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似已被嚇得完全酒醒——就算民風開化。但畢竟還是在含蓄內斂地古代。一男一女當眾牽手也不多見。更何況還是兩個男人吻得難分難捨驚天動地……
「賢弟。這位……莫非就是以前……以前狠心踐約害你終日抑鬱地那位……」書生指著冷連。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終究還是沒能將「情郎」兩個字說出口。
我不敢去看冷連此時地眼神。只覺得頭頂一陣冰寒。忙打著哈哈介紹他們互相認識。將冷連隨口稱作連兄。又對冷連講了我與書生是如何相識。當然絕口不提書生今日地「斷袖宣言」。
書生雖然一臉地不自在。但還是對冷連彬彬有禮。冷連卻仍舊一手持劍。一手攬於我地腰間。態度戒備而又冷淡。
「彷彿你只喜歡這一種類型?」冷連俯頭至我耳邊。狀似旁若無人地親暱。但話音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攬在我腰間地手也微微用力。
「什麼類型?」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就是這種看上去弱不經風地男人。」
原來他也將這書生跟師父聯想到了一起?其實除了溫吞和純情這方面比較相似。他們從相貌到氣度都全然不同。而且,我怎麼可能找人做師父的替代品?師父他……無人可以替代。
於是我搖頭苦笑,「你想太多了。我跟他之間只是稱兄道弟,什麼都沒有……」
「當真什麼都沒有?」他竟然不肯相信。
「當真什麼都沒有。」我篤定地點頭。
「那為何從酒樓到這裡,你都一直任由他對你動手動腳,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貌似你以前,對我可沒這種耐性……」
原來他早在酒樓就認出了我,然後一路跟蹤我,只為暗中偵查我與書生地「姦情」?這傢伙,還真是難改腹黑本色!
我只得低聲解釋道:「這其實是個「偽書生」,他的文弱都是裝出來的。若單純只論力氣,恐怕連你這個練家子也比他不過。」
冷連用眼梢瞟著那書生,若有所思:「難怪方才用劍抵住他之時,隱約能感到他胸中的氣力非同一般……你確定他不是故意假扮書生來接近你的俠盜或刺客?」
我一怔,但轉而釋然道:「這問題我還真沒想過,但他若真想害我,那他有的是機會,哪還用留我到現在?」
冷連便也釋然,「那好。就留著他罷,說不定以後用得著。」
「留著他?!你……你就不怕他再糾纏我?」說實話,我還真不想把書生牽連進來。
冷連的唇角勾起一絲邪魅的笑,桃花眼卻冷若幽潭寒冰,朝那無辜的書生淡淡一掃:「有我在,他敢?!」
冷連對書生說,他與我都是興都官宦人家地子弟,而他還曾是當朝太子的伴讀,這次雖說因私奔而與家人決裂。但同時也受太子殿下之托。要暗中在民間尋找文武雙全的良才,用以擴充東宮地勢力。他日太子登基稱帝,便可提拔成為治國安邦的公侯將相。
當然,這是個超級機密,只因他見范勁正是太子尋求已久的「文武雙全的良才」,所以才破例告知他實情,希望能將其納入太子麾下,以作重用。說罷,冷連還向他出示了太子殿下的手諭與令牌。
久考不中的書生范勁,雖然不屑於旁門左道,但得知有這樣一個光明正大為國效力的捷徑,自然是喜出望外,一口應允,當場跪地朝手諭與令牌叩拜,口中唸唸有詞,感謝冷連與太子殿下對他的知遇之恩。
就在他叩拜謝恩之時,我暗中扯了扯冷連的衣袖,顰眉瞪了他一眼,怪他太過欺瞞良善,讓我今後該如何向書生交代?
冷連不以為然,只將那卷手諭攤與我看,我很快辨出上面地字跡,竟是出自墨松冉的手筆……
冷連又對我悄聲道:「我可沒有騙他,方纔所說的一切屬實,但他日能否官拜將相,那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這麼說,墨松冉已經順利地回到興都。繼任成為太子?
冷連應該已經向他道出實情,而他應該也已經明白我對他的欺騙與辜負,那他一定對我恨之入骨,一定恨不得殺了我……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沿著錯誤的道路繼續走下去嗎?抑或是,他身為唯一倖存的皇子。已是責無旁貸,身不由己?
可是淡泊如他,又勢單力薄,當真能敵得過那來自四面八方的暗算與險惡?單是一個項逸南就不好對付……看見墨家同族兄弟窩裡鬥,那老奸巨猾的老將軍大概會在心中暗爽罷?
唉,也不知夫人她現在怎麼樣了,可會因為放走了我,而被老將軍怪罪?
由於冷連說他內傷尚未痊癒,還一路馬不停蹄到此。需要靜養幾日。但城鎮地客棧人多眼雜,他只好決定跟范勁回他家去借宿幾日。
對范勁來說,大概是覺得男兒當以事業為重。又大概是念及君子有成人之美,所以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將之前對我說出的「斷袖宣言」全部拋之腦外,對冷連是誠惶誠恐,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這樣一件小事,又豈敢不應?
於是三人一行,又沿著上午來時的路折返。好在我遇上了冷連,而范勁則尋到了「前途」。這一趟也不算白跑。
冷連原本有馬,卻非要跟我共乘一騎,借口還是內傷未癒,怕顛簸久了會神智不清。我看他倒是清醒得很,一路上都緊摟著我,也沒見絲毫的鬆懈。
而那沒見過世面的書生竟然只會騎驢,不會騎馬,結果我們還是只能慢悠悠地晃回去,待抵達范家。天邊已是紅日西沉,銀月東昇。
玉蝶見書生又帶著我折返,又驚又喜,一看見沒有易容地冷連,就更加怔忡得說不出話來。
看來她心中的望鄉第一美男又該易主了,畢竟胡公子只是「好看得就像個女人」,而連公子則是「比女人還要好看」。
可惜她沒能與我生於同一個時代,不然也許會因為相同的興趣愛好而一拍即合……
由於范家只有一間空餘地廂房,就是我之前一直借住地那一間。如今冷連來了。書生就很自覺地安排他與我同住一間。
得知這個安排之後,我鬱悶得食不下嚥。浪費了玉蝶精心做的餐點。
可是人家冷大公子,吃得好不開懷,對玉蝶地廚藝讚口不絕,說自己很久沒吃到這麼可口的東西,還與書生把酒言歡,似乎相見恨晚。席間還總是不忘握著我的手,為我夾菜,桃花眼裡地笑意一直脈脈氾濫,活脫脫一個癡情郎君的模樣,果真是斷袖的典範。
飯飽酒足之後,冷連便說自己疲累了一天,想要早點歇息,於是在范家兄妹極其曖昧地眼光下,拽著我手進了廂房。
他一進房門,便鬆開我的手,逕直躺倒在床榻上閉目養神,似乎當真是疲了。
我則點上燈燭,讓熒熒的火光微微照亮他的俊臉,這張臉,似乎比方才稍嫌蒼白。
他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便微微側頭,睜開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朝我伸出手來,但見我不肯輕易靠近,便懶懶地問:「怎麼?你就這麼怕我吃了你?」
沒錯,我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案板上的魚肉,而你冷連絕對不是吃素的。
他看出了我臉上的戒備,便勉強笑道,「我說過我的內傷未癒,就算想吃你,也是有心無力。今天不過是親了你一下,都差點要了我的性命……」
他若不說,我還當真沒看出來,難道他一直咬牙強忍到了現在?
於是我便柔聲勸慰道:「那你還是別浪費力氣說話了,先好生歇息著罷。」心頭地諸多疑問,還是等明日再說。
他卻將笑意收斂,「難道你……不想知道靜好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