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將軍,當眾污蔑我是刺客不說,還好意思厚著臉皮通緝我?唉,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不過,懸賞十萬雪花銀?貌似我還挺值錢的?
這時書生說:「此乃大理寺密發下來的通緝令,雖然尚未明示天下,但據說上至州郡縣,下至鄉里村,各大小官員人手一張,緝拿者不僅有賞銀,還能加官進爵。這是父親剛拿回來的,讓我問問你,可認得上面的女子?」
這,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雖然畫得沒什麼神韻,但只看這眼睛與臉型,就已經很明顯了好不好?
我正在躊躇著要不要坦白從寬,誰知書生又遞過來一個卷軸:「而這一份,是明示天下的。」
我又打開看,這一張畫得比上一張好多了,真是栩栩如生,但這手筆,彷彿似曾相識……但下面沒有寫我的名字,只寫了賞黃金萬兩,但一定要活的。黃金萬兩?!看來我還真是身價飛漲,奇貨可居……
「此乃興都的大將軍府下發的尋人令……」
原來如此,看來比起大理寺那幫官僚主義的傢伙,項逸南還算聰明,知道我在逃亡中不可能用真名。也不知關於我的事,老將軍是怎樣對他交代的,雖說是尋人令而不是通緝令,要活的而不要死的,但也保不準他是想親手將我折虐致死……
思及此處,我又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只得向書生心虛地試探:「范兄,那你是打算用通緝令還是用尋人令?」
書生看了看通緝令,又瞧了瞧尋人令,然後很認真地思索沉吟,「大理寺隸屬於刑部,大將軍掌管兵部,想來不該起衝突才是。而且這畫上的兩個女子,雖然很相似,但好像也不盡相同……這兩張。應當不是同一個人罷?」
聽見呆書生這麼一說。我終於稍微鬆了一口氣。但又哭笑不得:我是不是該感謝大理寺地畫師那拙劣地畫技?
但他又拿著將軍府地尋人令。與我仔細比對了一番。歎道:「可這一張。像。實在是太像了!不。不是像。這簡直畫地就是你……」
我忙先聲奪人。朝他邁進一步。挑眉笑問:「范兄莫非是在懷疑我是個女人?」
他忙本能地往後退卻。與我拉開距離。「哪裡哪裡。我豈會懷疑賢弟?只是。只是想問問賢弟。家中可有與你相像地姐妹?」
「可是范兄眼裡分明就寫著懷疑!」我繼續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一臉地傷痛決絕。「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被范兄懷疑。我覺得很傷心。如果現在就讓你驗明正身。不知能否打消范兄地疑慮?」
說罷就抓住他地手。作勢要往我胸口上貼。還好我今早沒有偷懶。精心纏上了布條。此時地胸前當真只是「坦蕩蕩」。但說多了話。也會因胸悶氣短而「常慼慼」。
書生慌忙縮回手去,滿面通紅,彷彿遭到了莫大的非禮,可他的後背已經抵住了牆角,退無可退,只得緊貼著牆角喏囁:「賢弟不必如此,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就是……」
看他那副「不勝嬌羞」的模樣。我又忍不住乘勝追擊,一邊作勢要解開胸前的衣襟,一邊幽幽低語:「當然,要是范兄想把我當作女人,那我也不介意……」
話音未落,就聽見篷咚一聲,緊接著是稀里嘩啦的亂響,原是那書生情急之下掀翻了身旁地書桌,躍過倒地的書桌。倉惶逃出了門去。只留下雪青色衣角一閃而過的光影。
真奇怪,我只是個「斷袖」。又不是洪水猛獸,他何必這麼大的反應?
我站在原地,臉上戲謔的神色漸漸退卻——
方纔那似曾相識的情景,竟讓我憶起了我與師父的初夜……不知要歷經多少個孤寂的輪迴,方能修出那一刻的共赴纏綿?而後來,我們又為何又要鬆開十指地交纏,任由彼此失落於茫茫人海?
不過,我一扮斷袖,心中就沒來由地想起了冷連,他那副男子特有的妖冶模樣,在我心中一直是最標準的斷袖。
也許他曾設計間離過我與師父地感情,但終究只能怪我自己,在那時那刻竟那樣的不堅定……
好罷,通緝令也好,尋人令也罷,我都不能再坐以待斃,更不能丟下師父與冷連不管!
轉天一早,我就收拾好行裝,去向書生和玉蝶道別,說我終於想通了,打算歸家完婚。
聽聞這個消息,玉蝶頓時一臉的酸澀,卻還是很快強顏歡笑,為我準備了一些乾糧,還送我一件未縫完的衣裳,又讓我好生感動了半晌。
而書生,似乎對我還心有餘悸,不敢輕易與我對視,聽說我終於願意「改邪歸正」,竟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驚喜。只說我身上有舊傷,不宜長途跋涉,但在這鄉間又買不到馬匹,他就執意要用他家毛驢載我去附近的城鎮,就當送我一程。
其實我覺得,與其用他家那頭龜速毛驢,還不如他扛著我直接跑來得快一些。可是念在他是個「文弱」書生,所以我還是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於是我在後騎坐著毛驢,而書生在前牽引,揮別了村裡的孩子,然後就一路默然無語地在鄉間小路上緩緩穿行。
秋日的天空高遠而澄淨,遠山地紅葉盛開著火焰的靜謐,小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田野,還有喬木落葉紛飛,撒下一地的碎金。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不忍錯過這最後的安然美景。
書生卻突然開口打破這沉寂:「賢弟,其實……只要兩人真心相許,做斷袖也未嘗不可以。」
咦?這酸書生何時轉了性情?
雖然甚感訝異,但作為一個腐女,聽到有人加入自己的陣營。我當然會很開心,忙說:「是啊是啊,范兄真是好見識,我也覺得,超越性別的感情,那才是真感情!」
書生頓了頓。又輕聲道:「我昨晚左思右想,輾轉了一夜,終於決定,決定……如果是賢弟,那我……願意……」
後面的話音漸漸低了下去,讓我聽不真切,於是想也不想就追問道:「願意什麼?」
他躊躇了半晌,終於又開了口,那聲音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願意……願意試著做一下斷袖!」
啥?!這句話,差點沒驚起路邊地枯籐老樹昏鴉,我瞬間石化。日從西出?河水倒流?時光回轉?猛男變性?反正,這句話給我帶來的震撼,更甚於那張通緝令!
還好我受過的驚嚇不少,這種小狀況還不至於讓我絕倒,很快就回過神來,忍住笑問他道:「范兄想跟我試一下斷袖?那敢問范兄,你要做攻還是受?」
「……什麼攻?什麼受?」
「簡而言之,就是在床上的時候,是你上我下。還是你下我上?」
書生的脊背一僵,似乎被我的直奔主題給嚇到了,良久才又低聲答道:「我是兄你是弟,自然是……我上你下……」
「哦……」我著實惋惜,「那就沒戲了,我比較習慣在上面做攻,實在不忍心委屈了范兄,所以我看還是算了罷,咱們都別走斷袖這條不歸路了。我還是決心聽從范兄地勸解,回家結婚生子,讓父母安心。」
「是,是嗎……那我……我尊重賢弟的決定。」書生攥著韁繩的手指節微微發白,又是一路黯然無語。
我看著他白色綸巾與雪青衣衫地背影,不禁又想起那個立於樹下雙手合十地單薄身軀……看來我的相思病怕已害得不輕,總是下意識地在別人身上搜尋師父地曾經……
可惜這書生將我昨夜的戲言當了真,不然我還真想「誘拐」他隨我一起走,做我的嚮導兼保鏢。免得浪費了他這一身神力。既然他都肯試一試斷袖。那勸他棄文從武應該也不會太難地罷?
可現在我不想再給他多餘的希冀,便也不再多話。只顧看沿途風景。
晌午時分,我們終於抵達附近的小鎮。我在一家小酒樓請他吃了頓餞別飯,席間勸了他幾杯酒,以感謝他這些日子對我地關照。
幾杯酒下肚,他已漸微醺,好像暫時忘卻了來時路上的尷尬,也忘了一直以來對我的防備,抓著我的手絮絮叨叨地囑咐我成家立業之後就該如何如何,可不要忘了鴻雁傳書互通音信之類之類云云,還說他其實早就對我有感覺,但是心裡又不肯承認自己是個斷袖,之所以盼著我早點走,就是怕再這樣下去會讓他也回不了頭……
我只得耐著性子聽完他的嘮叨完一頓飯,飯後讓店家拿碗糖茶水來給他醒酒,便拽著他走出酒樓,先去布店挑了幾樣布料,讓他拿著帶回家去送給玉蝶,又去買了一匹還算順眼的馬,於是他牽著驢我牽著馬,兩人一起走到了小鎮外的官道上。
長亭外,古道邊,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書生卻藉著殘餘的酒勁,一把鉗住我地手不讓我走。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極其艱難地說:「賢弟,不如你晚幾天再走,容我再考慮考慮,也許到時候……到時候我想通了,就算你上我下,我,我也能咬牙將就……」
他手勁大,我掙脫不得,只得耐心勸誘:「范兄還是不必勉強自己,男子漢大丈夫,就算是做斷袖,也要堅定自己的立場!」
「可是,可是我……是真心想與賢弟你在一起……」他將手鉗得更緊。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心有靈犀,離得再遠也不是問題……」我臉上的笑容愈加僵硬,再這樣下去,我的手骨會被他捏得粉碎……
「賢弟……」他無語凝噎,手上愈加用力,眼看他還想再加上另一隻手,我忙說:「范兄,我也捨不得你不如你抱我一下,也好留作今後的回憶!」
他終於肯鬆開我可憐的手,含著淚朝我張開雙臂,一股乾淨的墨香撲鼻,但那一瞬間我就後悔莫及——看他這架勢,恐怕會讓我落個全身粉碎性骨折……
這次輪到我慌忙往後退卻,誰知一退就退進一個滿是沉香的懷裡,隨即被一隻手臂驀然攬緊,另一隻手則用未出鞘的劍猛然抵住書生地胸膛,不容他再靠近。
冷連……?!
昨晚一直登不上起點,斷了更,某蝶非常抱歉!今天先更一章,六小時以後應該會補更滴。多謝親們的與理解,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