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紅杏離婚後,付濤整天借酒澆愁,結果愁上加愁。心痛了一陣子,也就麻木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光環籠罩在人們頭頂,不甘寂寞的夜開始沸騰了。每當這個時候,不甘寂寞的付濤就提著兩瓶啤酒,幽靈般地出現在街頭巷尾,任腳步隨目光漫游。酒勁上來了,目光庸懶而呆滯,任其在酒精的麻醉下失控地停在某一處。目及之處,三五成群的美女款款而行。美女們要麼身材苗條,但並不顯得單薄;要麼體態豐滿,卻又不顯得臃腫。總而言之,多一點則肥,少一點則瘦,一切恰到好處。尤其是美女們的披肩長發,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煞是好看。那些將頭發染成金黃的發廊妹,盡可能地將自己打扮得美麗性感。她們穿的短裙,短得不能再短,再短就能讓每個人的眼裡都長出一片“原始森林”。裙子的布料都是軟質的透明體,裹在身上就像是包著一個肉粽子。鼓圓鼓圓的胸和臀,像磁鐵一樣吸引著無數鼓圓鼓圓的目光。商品社會中,什麼都收費,惟獨美女的身體可以免費觀賞。面對此情此景,付濤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舊社會的“三從四德”和“貞潔牌坊”,就覺得那些神聖的美好的永恆的東西都已經被人遺忘在發黃發霉發臭的記憶之中。付濤越想越氣,於是借著酒勁破口大罵:“真他媽的世風日下啊!”
繁華的都市夜,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喧囂而迷亂,各色各樣充滿誘惑的**交易正在黑暗中進行著。
每一天的每一夜,這座城市的每條街每條巷,飲食男女們就像夜貓子一樣四處亂竄。母貓徹夜游蕩在街頭,尋找獵物。當獵物出現時,母貓一哄而上,開始打圍。她們一不用槍,二不用炮,只用身體語言。母貓盡可能將屁股扭擺得性感一點瘋狂一點淫蕩一點,好讓發情的公貓產生一種本能的生理反應。這時,只要公貓哼一聲或是遞一個眼色,母貓就會跟著公貓走。母貓問,在哪裡做。做什麼?當然是做異性之間該做的事。有身份的公貓總會說去開房,寒磣一點的也可以因地制宜,選擇路邊的草坪或是某個昏暗的角落。
這天夜裡,付濤也是一只夜貓子——一只好久沒有嘗到魚腥味的饞貓,有些饑不擇食。付濤決心找來一只母貓,好好飽餐一頓。
有人說:男人一生最大的目標就是填飽上下兩張嘴——一張是能吹能侃能吃能喝的嘴;另一張是能軟能硬能尿能操的嘴。對於付濤來說,胃可以長時間空著,但生殖器官不能一直閒著。然而,現實往往是最殘忍的,它和人類的仇恨不共戴天。在夢想和現實之間,誰也無法找到平衡點。要知道,這個世界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矛盾無處不在。
說起付濤的饑餓與貪婪,就不得不說一說中國的歷史和現狀以及付濤所處的工作環境。中國,作為世界上最有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多年來在西方列強企圖西化、分化的陰謀中負重前行,最終頑強地存活了下來。這就注定它與資本主義格格不入。資本主義那一套污穢腐朽的制度,也因此一直被國人拒之門外。在這種歷史背景下,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在中國遠洋貨輪上工作的船員都必須是清一色的男性,而且所有船員一律不能帶配偶上船。為了崇尚中華民族勤儉節約的優良傳統,各大航運公司都盡可能地節省路費開支,船員必須在船上干滿2個月,甚至長達8個月才能有機會回家探親一次,而假期也只有短短兩三個月。因為長期得不到女人的滋潤,船員的身體裡積累著巨大的能量。能量越積越多,精神負擔越來越大。正如長江發洪水,大堤不堪重負,總得炸開一個缺口,用以洩洪,以保四方平安。對於船員來說,一旦體內的欲望似洪水高漲,他們也必須想方設法洩洪。可是,置身於茫茫大海,上哪裡去找洩洪工具。萬般無奈之余,船員們只好就地取材——使用自己的手。在這個沒有女人的世界裡,男人如果沒有手,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付濤曾經因為**過度造成肌肉拉傷,醫生警告他說:“男人的命根子和人一樣,也是有壽命的。**過度會導致尿頻尿急尿刺痛,甚至陽萎早洩。”最後,醫生還就它的壽命向付濤亮出了一組無從考證的數據:“正常情況下,男人的命根子在使用萬次或精液排出25升後,基本面臨衰竭。”付濤心想:按每天使用一次計算,命根子的壽命不足30年,而自己5歲就開始**,且從不中斷,恐怕等不到45歲就會提前進入“不應期”,到時候又該怎樣去滿足如狼似虎的紅杏?醫生的話,雪上加霜,令原本神經質的付濤惶惶不可終日。可是,付濤實在無法做到清心寡欲。欲火中燒的時候忍無可忍,照例無情地折磨自己,接著照例懊悔一番。如此一來,形成惡性循環,付濤也因此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
對於付濤這種**行為,醫學上稱之為“**”。在海上漂泊的0年間,付濤度過了多少個這樣難熬難捺的夜晚啊!付濤堅強的外表背後,默默流淌著無聲的淚水。可是,對於這一切,紅杏又怎能明了?紅杏只知道自己過得又苦又累,向付濤不停抱怨:“我為你守活寡,一守就是這麼多年,我圖的是什麼?”付濤絞盡腦汁,始終想不通:你為了我,可我又是為了誰?其實,在這個家庭裡,紅杏苦,付濤更苦。然而,面對苦和痛,付濤咬緊牙關堅強地挺了過來,而紅杏挺不過去,自然就會陷入命運的泥淖之中。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付濤和紅杏,究竟誰對誰錯,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對面是一家名為“月宮”的發廊。倚在門口的發廊妹用她那雙閃閃發亮的夜光眼向付濤發出了求救信號,那模樣看上去既可愛又可憐。面對此情此景,常以救世主身份自居的付濤又怎能見死不救?發廊妹的衣服是真正的三點式,且薄如蟬翼。這樣顯山露水的打扮,無疑會狠狠刺激付濤的情欲。付濤在心裡抵制住誘惑,但腳步偏偏不聽使喚,最終被發廊妹磁鐵般的目光牽引過去。發廊妹故意站在高處踮起腳尖,以保持兩座高聳的乳峰與付濤饑餓的目光相切。男人一旦饑餓,目光就變成了一把尖刀,鋒芒畢露。而女人就是渴望男人用這樣一把尖刀將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挑開,直到一絲不掛,直到體無完膚。
跑船7年間,付濤像吃齋的和尚一樣,從未開過葷,可是今天他終於要破戒了。邪念像流星劃過心空,在付濤眼前留下一道璀璨的光芒。付濤決定迎著那道光芒燦爛一回,就哪怕死在石榴裙下,到了陰曹地府也算是一個風流鬼。
恍惚間,紅杏和陌生男人纏綿交織的身影又在付濤的腦海裡清晰浮現。一股無名火迅速占據付濤的心頭,將倫理、道德、良知……一切的一切頃刻燒成灰燼,但有一個念頭久經火煉,最終頑強地存活了下來。原來,那是一句經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實,在這個時候,談報復已經毫無意義。此刻,紅杏就像一件破衣——確切的說,更像一只破鞋——被別人穿走了,而付濤又在報復誰呢?付濤的思維顯得有些凌亂。
折騰了老半天,付濤終於累了,之後便匆匆走進夢鄉。夢裡,付濤又遇見了紅杏。真是冤家路窄啊!付濤越是想忘了紅杏,越是忘不了。關鍵時刻,好在發廊妹及時搖醒付濤,讓他從虛擬的夢境中解脫出來。等付濤睜開惺忪的睡眼,天已微明,發廊妹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上,並且向他攤開一只手。按照先前的約定,過夜的價格為200元,付濤竟然故作大方地給了250元。
分手的時候,發廊妹忽然轉身對付濤說:“我愛你!”說罷,抱住付濤強行和他接吻。付濤最近患有重感冒,鼻孔堵塞,呼吸不暢,這會兒又被發廊妹堵住惟一用來呼吸的嘴,不免有些心慌氣短。幸好他拼命掙扎,及時解脫,否則,小命休也。
吻畢,發廊妹報以嫵媚一笑,並且嗲聲嗲氣地說:“帥哥,下次一定要記得到‘月宮’來找我,我叫‘嫦娥’。”
付濤想這嫦娥自始至終不曾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卻還一個勁地高呼“我愛你”,想必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為最後一句廣告詞——到‘月宮’找嫦娥作鋪墊的。商家的廣告,有的放矢,無一不是沖著消費者的錢。很顯然,價值250元的一夜情,不可能產生真正意義上的愛情。付濤覺得發廊妹不僅**了她自己的意願,而且褻瀆了“我愛你”這三個最簡單而又最神聖的字眼。同時,付濤又似乎覺得這嫦娥具有寫作天分,應該改行當作家,因為作家都喜歡玩這樣的文字游戲。
發廊妹一個技術含量並不高的伏筆,讓付濤咀嚼了好半天。付濤怔怔地立在原地,目送發廊妹戀戀不捨地走出視線,最後忍不住從嘴裡蹦出堪稱經典的兩個字:虛偽!
在世上活了38個年頭,付濤從來沒有這樣破費過。坦白說,是紅杏給了他花錢的勇氣。初嘗甜頭的付濤終於發現:有錢的感覺真好!可是,紅杏的背叛並不是為了錢。對於紅杏來說,情欲比金錢更實在。現在好了,紅杏走了,單身倒更自由,起碼在做錯事的時候不會覺得對不起誰。付濤再一次用阿Q的精神勝利法說服了自己。
其實,在離婚之前,付濤是一個循規蹈矩的老實人,從來不在外面拈花惹草。自從發現紅杏背叛自己後,他就一直懷恨在心,於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手法宣洩著他對這個世界的不滿。盡管如此,付濤心裡仍然感覺不能平衡。付濤打算繼續尋找機會,報復世上所有不守婦道的淫蕩女人和勾引別人老婆的無恥男人。
付濤的心態近乎歪曲,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本來嘛,感情的天平是建立在夫妻雙方互相尊重的基礎上的。只要有一方因為變心而失重,天平自然就會失去平衡。
付濤的初中同學鐵蛋和付濤同屬於一家遠洋公司,而且倆人又是同鄉,所以來往甚密。鐵蛋比付濤更倒霉——那個只配做花瓶的女人注定不能為他撐起一個沒有男人的家,鐵蛋因此將綠帽子穩穩地戴了十幾年。後來的結果可想而知:鐵蛋和他妻子分道揚鑣了。鐵蛋的妻子離開他時留下一筆最可憐也最寶貴的財產——其實,只是一句罵人的話:“你這種男人,真沒屌用!”鐵蛋憑借這句世上最尖酸刻薄也最鼓舞斗志的風涼話而起家,最終在女人堆裡找到了用武之地。
如今的這個世界,正處在極其前衛而危險的邊緣,一切都已脫離它本來的軌跡超速運行。這注定使人們的思想與行為分離,走向兩個極端。男人有錢就變壞——包養二奶、三奶,甚至是妻妾成群;女人無錢也變壞——傍大款,充當第三者,出賣肉體……現代男女都在追求一種時尚活法: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就拿男人來說吧,多數人大器晚成,眼看黃昏將至,時不我待,必然心不甘情不願,於是背著黃臉婆金屋藏嬌,在yi亂中尋求安慰和補償。面對妻子和情人,老男人想左右逢源,但又疲於應付,只好將每周的七天時間一分為二,其中雙日在家陪伴結發妻子,單日在外擁抱地下情人。細心的人會發現,每周的單日比雙日多一天。而甘作地下情人的第三者,往往也不甘寂寞,於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偷偷養起小白臉,將每周的單日分配給自己的“搖錢樹”,而將雙日連同幸福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鐵蛋所從事的職業,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應運而生。鐵蛋天生一張貌似潘安的面孔,又有一副壯如犛牛的體魄。因為這些得天獨厚的自然優勢,鐵蛋很幸運地扮演了一位在床上受女人龐愛的角色。報仇心切的鐵蛋很快淪落為有名的采花大盜,他所采摘的都是有主的名花。
本來,付濤並不欣賞鐵蛋的活法,畢竟這跟做“鴨”沒什麼分別。鐵蛋自然不肯接受這樣的評價,於是狠狠地數落付濤一番:“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女人能做‘雞’,我們男人為什麼不能做‘鴨’?再說,我們男人天生有資本,生產設備隨身帶,拔出家伙就賺錢,何樂而不為?你一心愛她,可她會真心待你嗎?到頭來還不是人才兩空?天下的女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也許是因為念及自己的傷心往事,鐵蛋一邊數落著女人的不是,一邊嘩嘩地流著眼淚。付濤忽然動了惻隱之心,雙眼竟然潮濕得睜不開。就這樣,倆個如鐵似鋼的大男人,頃刻間化身為弱不禁風的小女子,而後擁在一起哭得淒淒慘慘戚戚。像女人那樣傷心地哭過了,又像男人那樣開心地笑過了,倆人頓覺酣暢釋懷,淋漓解脫。難怪女人痛苦的時候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哭泣!原來,哭泣是世上最好的靈丹妙藥,能治愈人的心傷。
鐵蛋見付濤和自己同病相憐,執意要和付濤義結金蘭,而付濤並不推辭。於是,倆人點燃一柱香,跪地盟誓一番。從此,付濤成了鐵蛋的死黨。鐵蛋隨手拋出一大把名片,將自己的長期合作伙伴一一介紹給付濤,付濤最後看中了一位氣質高雅身體豐滿的**。付濤只是請她吃了一頓肯德基(說是付濤請客,其實是對方埋單),對方便獻上了豐腴而美麗的胴體。這一夜,付濤在那塊肥沃的土地上辛勤地耕耘著,將他一生的屈辱和榮耀都深深地寫在上面。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意與豪爽,觸電般湧遍全身。付濤像凱旋的勇士,用勝利的歌聲吟唱著驕傲和喜悅。此後,付濤如同染上毒癮,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當人的欲望像潮水一樣退去,理智就如沙灘上的礁石浮出水面。付濤心想:就算自己再怎麼風光瀟灑,也始終要比鐵蛋慢半拍。畢竟,自己所占領的每一寸土地都曾經被鐵蛋踐踏過,那一切土地產權都是鐵蛋無條件轉讓過來的。
婚姻的悲劇一度令付濤傷痛欲絕,但人不能一直活在傷痛的記憶裡。當付濤下定決心要報復這個世界時,他就一步步走向了堅強。付濤一次次地放縱自己,一次次地讓屈辱和傷痛在麻醉中得到補償。然而,經歷長期麻醉的人一旦清醒過來,將陷入更可怕的迷惘之中。付濤宛如身處汪洋之中的一葉孤舟,看不見前方的彼岸,更看不清身後的港灣。
最終,付濤聽見了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觸摸到來自感情邊緣的掙扎。原來,付濤真正渴望的不是一只用來宣洩欲望和不滿的垃圾桶,而是一個溫暖而溫馨的家。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付濤決心離開鐵蛋,浪子回頭,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真正幸福與快樂。
多少個無眠的夜晚,往事歷歷在目,付濤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怎樣一步步踏上這條不歸路的。這一切,其實都是命運的安排。在命運導演的這出戲裡,他只是一粒任人擺布的棋子,最終的勝負只能把握在命運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