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濤,出生於廣東省一個貧困的小山村。付濤和鄰家女孩馬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上初中時,付濤因和馬麗拍拖,成績一落千丈,初中畢業後就輟學了。見異思遷的馬麗,後來和新男友牛慶私奔去了華人雲集的溫哥華,這使得付濤曾一度滑向精神崩潰的邊緣。失戀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種面臨山崩地裂的痛苦是刻骨銘心的。馬麗走後,付濤的心跟隨靈魂出竅,只留下一個空洞的殼,活著猶如行屍走肉。付濤一直弄不明白:為什麼在中國人眼裡外國的月亮始終是圓的?而馬麗僅僅為了一時的虛榮就槍斃初戀另覓新歡,試問愛情與虛榮孰輕孰重……付濤的心裡裝滿了一萬個為什麼。付濤決心將這些問號裝進行囊,踏上漫長而艱難的人生之旅。
付濤的父親付江曾是一名遠洋船員,退休後分到一個內招名額。那時,年幼的付濤還在讀書,父親理所當然地將這個名額給了付濤的哥哥付海。付海於是順理成章地成為父親的接班人,做了一名遠洋水手。哥哥付海原本只有初中文化,但經過這些年的闖蕩,長了不少見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當然,哥哥也會不可避免地和付濤談起異國風情,更不可或缺地聊及美麗的溫哥華。望著哥哥那副眉飛色舞的神氣樣,付濤艷羨不已。付濤開始覺得做水手也不錯,至少可以周游列國,見多識廣,說不准還能在溫哥華邂逅令他魂牽夢縈的馬麗。付濤的想法極其天真而幼稚。然而,也正是因為這個天真幼稚的想法,使得付濤一夜之間萌生出做水手的念頭。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明朗,縈繞心頭,驅之不散,揮之不去,直至扎根於心底,堅如磬石。有一天,付濤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哥哥,沒想到竟然得到了哥哥的,但歸,哥哥畢竟只是一個小水手,他愛莫能助。
付濤萬萬沒有想到,哥哥竟然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他的“水手夢”。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哥哥付海的兒子付洋呱呱墜地這一天,付海所在的“勝利號”貨輪在期裡蘭卡某港遭到猛虎游擊隊的狂轟濫炸,最後沉沒了。除3名船員及時跳海逃生幸免於難外,其余30多名船員全部遇難。付濤的哥哥付海,是其中的遇難者之一。噩耗傳來,年邁的父親仰天長嘯,欲哭無淚:“老子跑了一輩子船,都平平安安,沒想到我的兒哇……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哪輩子作的孽喲……”說罷,一頭栽倒在地,走了。後經醫生診斷,父親因為怒火攻心引發腦溢油而猝死。付洋的生日,成了他爸爸和爺爺的祭日。一連串的不幸暴風驟雨般襲來,將這個原本幸福的家庭毀於一旦。
按照公司當時的規定,船員因公犧牲後,船員所在的公司應當承擔起遇難船員家屬的贍養工作。為遇難船員家屬定期發放生活補貼,這是公司以前遺留下的老規矩,沒想到也會被某個喪盡天良的“缺德鬼”提上議事日程,成為重點研究課題。最終的研究結果可想而知,公司想甩掉這個沉重的包袱,必然要做出一些損人利己的事情來。有人提議:讓付濤和他嫂子結為夫妻,同時安排付濤在公司的船上做水手,日後的所有贍養工作就理所當然地被推到付濤身上來。當然,這一切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進合同裡。一旦付濤簽了字,合同就開始生效,公司也就徹底甩掉了這個大包袱。
明知這是一個騙局,付濤還是違心在合同上簽了字。因為那個無恥協議,付濤終於在人們的簇擁下和嫂子進了洞房。對於每一對新婚男女來說,燭房花燭夜是那樣的神聖而美好,因為在這一夜男女雙方都將以最快的速度告別曾經身為“處男”或“**”的輝煌歷史。然而,付濤這塊干柴,在遇上嫂子那把烈火時,並沒有燃起預料中的熊熊火焰。雖說人死不能復生,但付濤還是難以接受眼前殘酷的現實。因為心情不好,付濤喝得酩酊大醉,之後就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凌晨兩點鍾,鬧洞房的人相繼散去,屋子裡只剩下一對孤男寡女。嫂子坐在付濤身旁,陪著兩支流淚的紅蠟燭傷心難過。朦朧中,付濤聽見嫂子在嚶嚶抽泣,但酒精的麻醉令他四肢酥軟,一動不想動。
那一夜,對於付濤和嫂子來說,是蒼白的——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白紙上沒有留下一字一句。那時的付濤剛滿2歲,癡呆懵懂,對於男女之間事情一知半解。盡管嫂子只比他大兩歲,且秀外慧中,但付濤的心裡已經被初戀女友馬麗裝得滿滿當當,自然也就容不下別人。
日子,一天天,在指縫間靜靜地流淌。一轉眼,付濤和嫂子在若即若離中度過了一整年。白天,嫂子去學校上課,付濤就留在家裡買菜做飯忙家務;而在晚上,付濤是付濤,嫂子是嫂子,他們永遠只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他們的身體從來沒有重疊過。女人天生敏感,男人的心思終究逃不過女人的眼睛。嫂子深知自己難以走進付濤的心,心想強扭的瓜不甜,索性對付濤說:我們分手吧。付濤先是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決絕地點了點頭。望著付濤點頭時那副絕情的樣子,嫂子再一次泣不成聲。那時候,懵懂無知的付濤不懂得揣摩女人的心理。面對雙眼紅腫的嫂子,付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也許女人天生就愛哭哩。
當新的一年踏著春的節拍翩翩舞來,付濤生平第一次走出了貧困的小山村,開始了他的**航。這一年對於付濤來說,是他一生中的轉折點,因為他不僅如願見到了波瀾壯闊的大海,而且飽覽了世界各地的名勝古跡,領略到異國他鄉的風土人情,最重要的是他第一次靠自己勤勞的雙手淘足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這年冬天,付濤衣錦還鄉。不久,他便用跑船賺來的錢在家鄉的小縣城買了一套住房。接著,他又談了幾次戀愛,但每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為人父母者見付濤長相寒磣,干脆一口回絕。那些心直口快之人還道出了回絕的理由:“賴蛤蟆想吃天鵝肉,簡直是癡心妄想!”還有一些輕口薄舌之人一聽說付濤離過婚,馬上毫不掩飾地拉長了臉龐,像是付濤欠了他八百吊大錢一樣。最後,他們還不忘用俏皮話挖苦一番:“我女兒還是個黃花閨女哩!”言外之意,**就得配處男。
天下做父母的誰不想招個貌似潘安的乘龍快婿?這種心情倒還可以理解。但是,硬要將處男和**扯在一起,納入擇偶標准,付濤實在難以接受。問題在於:**可以通過**膜來簽定,處男又該通過什麼手段來驗明真身呢?再說,在如今這個假貨泛濫的年代,**膜也同樣可以偽造,據說一些大城市的醫院都明碼標價:每塊**膜0元錢。
“現在都是什麼年代了,封建思想還如此嚴重,黃花閨女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比結過婚的女人多一層窗戶紙嘛!其實,我還是處男哩!”付濤在心裡憤憤不平地罵開了。
對於“付濤貴為處男”一說,別人都免不了要質疑一番:“付濤,你可不要亂開玩笑!昧著良心說謊是要遭報應的!大家有目共睹,你和你嫂子入過洞房,就像干柴遇上烈火,呼啦一下就點著了。嘿嘿……”別人一邊用譏諷的目光籠罩著他,一邊朝他不著邊際地詭笑著,笑得付濤渾身不自在,臉跟著青一陣紫一陣。
付濤認識的第一個對象是一個暴發戶家的千金。女孩對他說:“我愛你,但是我不愛你的職業。”付濤開玩笑說:“我跑船也只是為了討生活,既然你能養我,以後我也就不必再跑船了!”女孩杏眼圓睜,報以一臉輕蔑的表情:“你一個大男人,還想吃軟飯?”面對女孩的冷嘲熱諷,付濤窩火憋氣,羞愧難當,心想這樣的女人不要也罷,即使娶到手,也未必是一種福氣。於是,他識趣地走開了。
付濤的第二個對象是護士。身為白衣天使的她只因講了一句與她身份不相稱的話,付濤便頭也不回的走遠了。倆人相識不久的一個晚上,付濤陪女孩在醫院值夜班。當時有個9歲的小男孩頭部遭受重創,危在旦夕,需立即做開顱手術。付濤將女孩送進手術室後,就寸步不離地守候在門口,為那個受傷的小男孩暗暗祈禱。大約一個小時後,女孩愁眉苦臉地推著小男孩的屍體走出手術室,白大褂上還染紅了鮮血。付濤忙問病人情況如何,女孩便指指身上的血跡發起牢騷,說幸好病人死得及時,否則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小男孩的母親得知小男孩死亡的噩耗後,以頭搶地,哭得死去活來。後來,付濤聽說那個死去的小男孩是自己的遠房親戚。每當回想起女孩當晚所說的那句話,付濤就頭暈眼花,惡心難受。在付濤看來,和一個沒有愛心的人結合,是一件違背道德良心的事情。就這樣,付濤果斷槍斃了這份垂手可得的愛情。和女孩分手後,付濤竟意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解脫。
付濤的第三個對象是下崗工人。那個工作沒有著落的女孩對付濤說:“雖然我還沒有來得及愛上你,但我總覺得你的職業還不錯,你能讓我一輩子衣食無憂嗎……”女孩答應嫁給付濤,純粹只是為了換取一張長期飯票。這樣的女孩顯然也不適合他。
之後,別人又替付濤介紹了許多對象,但都因方方面面的原因無果而終。眼看感情方面毫無進展,付濤只好一心一意撲在事業上。就這樣,付濤一鼓作氣,接連又跑了5條船,然後傾其所有,在縣城的繁華地段買下了兩個門面房。
又是一年冬天,付濤遠航歸來,遇見了一位漂亮的白衣天使紅杏,愛情終於有了轉機。細細算來,紅杏是付濤的第十八任女朋友。
和許多船員一樣,付濤找對象時優先考慮兩種職業女性——護士和教師。聽老船員們說相,護士仁愛善良,教師為人師表,均對下一代的健康成長有好處。如果你本人身體欠佳,又不希望下一代成為和你一樣的東亞病夫,最好找一個懂得護理的護士做老婆;假如你自身學習不好,又不希望下一代和你一樣成績糟糕,不妨找一個教子有方的教師做老婆。在付濤看來,健康遠比學習重要。於是,付濤毫不猶豫地接納了做護士的紅杏。
紅杏美麗大方,身材苗條,簡直就是和付濤的初戀情人馬麗一個模子刻的。因為紅杏的出現,付濤眼前為之一亮,冰封的情感隨之慢慢融化。感情的事情說怪不怪,向來沒有道理可講,更沒有規則可循。緣分到來之前,一切努力純屬白費。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紅杏是一條自願上鉤的美人魚,付濤沒有浪費一丁點魚餌。為了這一天,付濤付出了極其漫長而艱辛的等待。曾經在情場屢戰屢敗的付濤,屢敗屢戰,直到而立而年依舊孑然一身。然而,就在付濤深感“山重水盡”的絕望之余,忽然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正所謂: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柵處。
一朵仙葩,最終還是要落在付濤這泡肥沃的“牛糞”上。上天如此眷愛付濤,令他受寵若驚,並且三番兩次感動涕零。當紅杏親口答應嫁給付濤的那一刻,付濤興奮得手舞足蹈,飄飄欲仙。說到底,這畢竟是一種自我陶醉,清醒之後還得面對現實。付濤看過黃梅戲電影《天仙配》,明白董永的艷遇注定只能出現在熒屏上,一旦出現在現實當中,就不得不令人懷疑這七仙女是真是假——她或許是《西游記》裡的妖精,化身仙女,想吃付濤這塊“唐僧肉”;抑或是泰國的人妖,想和中國男人配種……付濤想著想著,覺得這更像是一個圈套。付濤就好像是生活在戰亂時期的一個窮人,整天夢想著天上掉餡餅,等到有一天天上果真掉下一塊餡餅時,他又懷疑這餡餅是糖衣炮彈,望而生畏。
猶豫,完全源於付濤的不自信。有道是:金配金,銀配銀,火鳳凰配鹿麒麟。付濤明白自己根本配不上紅杏,遲早要成為別人的笑柄。其實,要怪也只能怪紅杏上錯花轎嫁錯郎。本來,感情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根本不必理會什麼門當戶對。可付濤的腦子就是轉不過這個彎。人的思想一旦鑽進了死胡同,重重顧慮就會接踵而至。付濤正是犯下了這樣的大忌。付濤曾不止一次地問自己:紅杏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紅杏是不是在感情方面受過傷害?紅杏需要的也許只是一個依靠而已!紅杏一定不是**了……
付濤猜得沒錯,紅杏果然不是**了。這年頭,打著燈籠也很難找到一個真正的**,**得從娃娃抓起。紅杏不是**,可付濤還是一個處男,付濤覺得自己吃了啞巴虧。但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付濤也只好吃回啞巴虧了。付濤最終還是急不可待地打開了紅杏的身體,紅杏也就名正言順地成為了付濤的女人。
認識紅杏之前,付濤打了30年光棍。欲望在他心中堆積如山,匯聚成河。貪婪的付濤一次次向紅杏發起進攻,而紅杏也樂此不疲,花樣更是層出不窮。看上去,紅杏似乎很了解男人的需要。陶醉在溫柔鄉裡的付濤,除了覺得紅杏溫柔賢慧並且對之心存感激外,就再也沒有往深處多想。付濤覺得女人在床上的表現也不能說明什麼。對於男人來說,最理想的情人標准是:人前君子,床上淫娃。紅杏在床上的出色表現,無形中恰到好處地迎合了付濤的胃口。
新婚燕爾,倆人沐浴著愛的光輝,享受著性的滋潤,如膠似漆,難捨難分。然而,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地昂首面向陽光,當你轉身低頭的瞬間將會看到痛苦的陰影。自古有雲:“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身為遠洋船員的付濤最終要走向他的人生舞台——大海,而紅杏又將在別離中飽受相思的煉獄之苦。雖說紅杏嫁了一個會掙錢的丈夫,但她畢竟是在守活寡。比起光榮地守死寡,絕望地守活寡似乎更加令人感到窒息和痛苦。在這樣一個現代版的牛郎織女家庭中,愛情是虛擬的,婚姻是虛設的,光陰是虛度的……
只要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在現代社會中,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早已失去了原本旺盛的生命力和吸引力。現實中的愛情是赤裸裸的,一旦離開了性,就如同魚兒離開了水,鳥兒離開了天空,花兒離開了四季,最終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面臨衰竭和死亡。
人們常說:男不娶演員,女不嫁海員;好女不嫁水上漂。旨在奉勸女人要為自己的幸福著想,在婚姻方面慎重選擇,尤其不能嫁給海員。時移俗易,人們的愛情觀和幸福觀也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當今物欲橫流的社會裡,大多數女人寧願選擇和一個窮酸丈夫長相廝守,也不願選擇與一個相對富裕的海員兩地相思。就連紅杏的姨媽都不無遺憾地說:“嫁給海員,衣食住行倒是不用愁,只可惜荒了家裡這畝‘地’!”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這樣的話聽得多了,紅杏的思想難免有些動搖。想當年,追在紅杏屁股後面的男人不下一個排,論相貌,論才華,哪一個也不比付濤遜色,可她偏偏鬼使神差地接納了身為遠洋船員的付濤。這本來就是一個錯誤的選擇。站在人生的分水嶺,含冤受屈的紅杏覺得該為這個不可原諒的錯誤平反了。
本來嘛,婚姻就是一座靠物質和精神共同支撐的殿堂。物質是地基,精神是大梁。地基不牢固,自然不能永久地扛住大梁,婚姻的大廈必然要毀於一旦;地基再牢固,但如果沒有大梁,也就無法遮風擋雨,婚姻的大廈遲早也會坍塌於無形之中。這樣看來,物質和精神就好比是連體的孿生姊妹,誰也離不開誰。
寂莫難耐的紅杏,在欲望的邊緣苦苦掙扎著。當寂寞的痛苦超越她承載的極限,紅杏出牆的悲劇也就在所難免。
其實,這樣的悲劇在船員身上屢見不鮮。很久以前,付濤就曾聽老船員們講過許多關於綠帽子的故事:話說一名遠洋船員,在船上工作了一年多,體內的能量像山洪一樣蓄勢待發。其實,他也很想提前打電話回家,將自己公休的喜訊告訴家中的她,但又害怕打草驚蛇,令紅杏出牆的悲劇遲遲不能收場。於是,選擇在深更半夜悄悄摸回家。永不期待的悲劇終於上演了。就在他推開家門的瞬間,門縫裡冷不丁滾出兩段赤裸裸的肉體,一段緊緊地壓在另一段上面,在他的眼皮底下不停地蠕動。待他看清其中一段熟悉的肉體曾被自己壓過無數次,他就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麼了。他二話不說,拿起早已准備好的水手刀,砍掉其中一段,“救”出了另一段。一時的沖動,竟招來了殺身之禍。當他被押上刑場的那一刻,他的女人坦白交待了一切罪行。原來,那頂綠帽子已經在他頭上扣了十年之久,而他竟全然不覺。直到這時,他才後悔當初不該在公休前打電話回家,致使野男人一次次在電話鈴的警告下逃之夭夭,而那頂早該失去風光的綠帽子也因此穩如泰山地扣在了他的頭上。
付濤原以為大家寂寞無聊,才會無中生有,編出這些葷故事逗笑取樂。於是,說歸說,聽歸聽。付濤從來也只把這個故事當作耳邊風,根本沒往心裡去。付濤原以為綠帽子的悲劇離自己很遙遠,想不到轉瞬就來到身邊,速度之快,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令人來不及閃躲。直到自己被卷進悲劇的旋渦,付濤才真正體會到“無風不起浪”的深深內涵。
當初,付濤娶紅杏的時候,就曾有人為紅杏打抱不平,咬牙切齒地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付濤對這些長舌之人又愛又恨,愛的是他們實話實說,是黑白分明的真理派;恨的是他們口無遮攔,自由的言論時常給人帶來一種永不期待的傷痛。付濤承認自己是牛拉下的“米田共”,但是竭力否認牛糞與鮮花門不當戶不對。試想:如果沒有肥沃的牛糞當土壤,鮮花又怎能開得千嬌百媚?不過,大多數人嫉恨歸嫉恨,但還是言不由衷地誇付濤有福氣,討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坯子做老婆。
然而,時過境遷。事實證明:牛糞再肥,也終歸不能成為鮮花的歸宿。鮮花是有錢人手中的玩物,注定要在經歷短暫的燦爛之後走向凋零,最終碾落成泥化作塵。美麗的女人好比一只花瓶,根本經不起風吹雨打,當風暴來臨時,她就不得不支離破碎地收場。
紅杏走後,付濤將自己鎖在那幢空蕩蕩的房子裡,抱著枕頭哭了整整三天三夜。想不到,男人脆弱的時候比女人還“女人”,就正如女人狠心的時候,比男人還“男人”。但是,男人畢竟是男人,抹干淚水,男人也就不再是女人。
就在紅杏走後的第四天,付濤抹干了最後一滴眼淚,意外發現這天的陽光格外燦爛。付濤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重重吐出,仿佛剎那間將所有的痛苦和憂傷全都排出了體外。付濤果斷地拿起電話,打通了紅杏的傳呼。紅杏知道付濤是為離婚的事情而來,於是很快回了電話,倆人約好在法院門口見面。協議離婚的手續辦得極其順利。付濤在由紅杏草擬的離婚協議上簽完字,卻並不清楚協議書上究竟寫了些什麼。
從法院出來時,付濤被紅杏叫住了。盡管紅杏虛情假意,但是出於禮節,付濤還是故作大方地回敬了一些祝福的話語。沒辦法!這年頭,做人難,難做人。付濤不得不試著戴上虛偽的面具,說著一些言不由衷的話語。
分手的時候,紅杏又問:“做不成夫妻,以後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不知道!”付濤嘴上含含糊糊,但心裡分明有一個非常肯定的答案。在付濤看來,自古華山一條道,男人和女人可以從朋友走向夫妻,但絕不可能由夫妻改作朋友。總之一句話,做不成夫妻,就只能做陌路人甚至是仇人。
誠然,擁有是一種幸福。殊不知,放棄更是一種美德。如其痛苦地拴在一起,貪婪地吮吸直至搾干最後一滴愛的汁液,不如放下自私和屈辱的思想包袱,讓愛飛向更廣闊的天空。相愛本是一種緣分,既然緣份已盡,不如好聚好散。或許,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結婚七周年,謂之“銅婚”,又稱“七年之癢”,是婚姻中一道難以逾越的坎。付濤終於被絆倒在這道坎上,再也無力爬起來。七年的婚姻,猶如一場噩夢,在他睜開雙眼的剎那間走進了往日的記憶。這對於他來說,心痛是難免的,但也是暫時的;這更如一場賭局,他將所有的籌碼都押了上去,注定要麼一贏到底,要麼一輸盡光。在這場婚姻的賭局中,他最終輸掉了顏面,輸掉了自信,也輸掉了所有的財產。
對於財產分割問題,付濤曾經想得過於天真。按理說,如果婚前男女雙方都沒有在公證處進行財產登記,那麼倆人在婚前和婚後創造的一切財產均屬於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離婚時理當一分為二。然而,這份由紅杏單方面擬定的財產分割協議,明顯有悖常規常理,有失公平公正。都怪付濤一時粗心大意,胡亂簽字,致使對方有機可乘。離婚協議暨財產分割協議上,付濤所有的家產都被羅列得一清二楚,其中一套住房和兩套門面房歸紅杏,存款歸付濤,而房產的價值要比存款的數目多出上百倍。原來,這一切都是紅杏精心設計的圈套,只等著付濤往裡面跳,然後她就坐收漁人之利。啞巴吃黃連,苦在心裡。付濤又一次吃了啞巴虧,但他又只好認了。
賭場的游戲規則是:願賭服輸。付濤最終實踐了自己的諾言,在規定的期限交出了房屋的鑰匙。從此,這套本該屬於付濤的房子投進了別人的懷抱。人一旦被截斷了後路,腳步就只能往前走。付濤猶如一條喪家之犬,被命運牽著鼻子走,心不甘情不願卻又無可奈何。付濤徑直下到樓底,不經意間再次回眸身後那扇熟悉的窗台。緊閉的窗簾仿佛一塊幕布。就在那塊幕布後面的舞台上,曾經上演過無數出**戲。然而,時過境遷,如今劇中的男主角已換作他人。望著男女主角時而重疊時而扭曲纏纏綿綿卿卿我我的身影,付濤的屈辱和傷痛再次浮出記憶的水面。在沖動和仇恨面前,理智竟然又出人意料地占據了上風。付濤仿佛聽見了自己和自己的對話:“這一切與你何干?”“是的,和我何干!”付濤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後提起行李,箭步如飛,再也沒有回頭。
當不再聖潔的紅杏再次披上聖潔的婚紗,付濤收到了一封並不聖潔的請柬。也許是巧合,也許是上天的有意安排,這時遠處的街上飄來一陣熟悉的旋律:“因為明天我將成為別人的新娘,讓我最後一次想你……”付濤覺得這樣荒誕得近乎失真的愛情宣言,其實應該被收集在阿拉伯民間故事集《天方夜譚》裡。付濤在心裡苦笑著,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騷貨”,隨手將請柬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然後從上面狠狠地踩了過去,心裡隱約湧起一陣快感。
接下來的日子裡,付濤想了很多很多。付濤想起自己的不幸,又由此聯想到其他船員的不幸,於是覺得這世界不幸的人到處都是,而自己算是這些不幸的人中比較幸運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