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當好人!
時運低,身子差,長相丑,人又矮……天底下就他倒楣!明明想上書生,到頭卻落到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是書生生來專克他的吧?嗚……
門拉開——
「小哥哥,你還好嗎?」萬佛賜端著藥碗進來。
嚴小夏有氣沒力地答道:「要好,我還用得著躺著嗎?」哼哼哼,這副身子有夠差,時運一低就落得生病的下場。
「小哥哥,你別惱了。等你病好,我跟嚴大伯說,請他放你幾天假,你就不必讀書了。」萬佛賜坐在床緣,吹著熱呼呼的藥汁。
嚴小夏看他一眼,背過身。「不喝藥啦。」
「小哥哥,不喝藥病不會好啦。」小哥哥就這麻煩,一生病,脾氣就不好。
「不好就不好。你走開啦。」
「……那,我去拿顆糖,小哥哥你喝藥,就可以吃哦。」
「我又不是小孩子。去去去,前頭下是喜宴嗎?你去吃個過癮,別理我!」煩死了!
萬佛賜蹙眉,低聲說:「小哥哥,你別這樣!今天是嚴二姨出嫁,她是你姊姊,你應該高興才是。」
「是是是,我很高興,高興得都快掉眼淚了,你走啦。」
「那,那我把藥擺在茶几上,你要記得暍哦。」
「好啦好啦。」
萬佛賜盯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歎息離開。
他一走,嚴小夏立刻爬起來,一看見藥就嫌惡地扮個鬼臉,手肘故意一推,藥碗立時落地。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門口有怒意傳來。
嚴小夏頓時僵硬如石。
「佛賜隨便在前頭吃了點東西,就跟著婢女熬藥。小夏,你這樣子做,是不是太過份了點?」
他是媚鬼,可不知道什麼叫過份。心裡是這麼想,嚴小夏卻連動也不敢動,直到凳子被拖到他床前,大鬍子一屁股坐下,他的臉頓時垮成爛掉的苦瓜。
「喝藥吧。」新的藥碗端到他面前,不,根本是用逼的吧。
他什麼都不怕,就伯這個大鬍子。
「要不要我餵你?」
「不不,我自己來自己來。」小心翼翼接過碗,小心不碰觸到大鬍子。光看見那個神似鍾老爺的體型跟長相,他就渾身戰慄不止,搞不好待會還會乾嘔一陣呢。
咕嚕咕嚕一口飲盡苦藥,嚴小夏的臉差點充滿皺紋。「大哥,你快回去,二姊的婚宴還需要你呢。」嗚,明明他生病了,為什麼還要強撐著?為什麼人類的身體這麼容易生病?
「小夏,你……是不是很討厭為兄?」
嚴小夏暗叫不妙,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視他。
「沒啊……大哥,我們是兄弟,怎會討厭你?」他上揚的嘴角抖啊抖的。
「既然不討厭,為什麼每次一看見我,就逃開呢?小夏,大哥雖然看起來長得很兇惡,但是,就如你說的,我們是兄弟,你看過我害人嗎?」
「沒,沒有啊……」就是因為你沒害過人,才覺得臭味無法相投,看了就讓他頭暈發軟!
「自從你跟小四回到府裡後,雖然你身子比以前健康,可你卻再也沒有正眼看過大哥了!」
「大哥,是你多想了吧?」嗚,為什麼他要附在這種身體?要他直視鍾老爺,他會倒地不起,真的!
「既然是我多想,那你現在抬頭看我。」
嚴小夏渾身發著抖。如果正眼看他,一定會遭來懷疑,小四呢?小四在哪兒?快出來圓個場吧!
「小夏?」
嚴小夏眼眶含淚,忍住顫動的身子,緩緩正眼與嚴仲秋對視。
他擠出可憐兮兮的笑容,道:
「大哥,你看,我哪兒討厭你了?我這下就是在看你了嗎?」
笑容猶在臉上,「咚」地一聲,兩眼翻白,倒床不起了。
半夜裡,前頭逐漸安靜下來,嚴小夏輕悄俏地推開房門,看見外頭無人。
很好!非常好!
他掩嘴咳了兩聲,像個駝背小老頭般的緩步走向前廳,沿路注意到醉倒的人不是太醜就是不合書生的型。
哼,他豁出去了。
藏在嚴府前一年是附在嚴淑德的身上,平日無法步出大門;好不容易來個萬家佛,得不到反吃悶虧:如今在這個嚴小夏的身體內至少待了快四年的時間……他受不了啦!
四年!四年!嚴小夏身子的歲數已飄到快十八,對人類來說是很快,對他來說,受傷的魂魄要康復,時間還不夠!
現在他只能仰賴大鬍子的正氣,躲在嚴府裡避開其他妖魔鬼怪的侵犯……可是,他真的受不了啦!四年沒做壞事,才看了大鬍子一眼,照樣被他的正氣給嚇暈,早知如此,還不如隨便找個人滿足一下他的渴望。
吃誰呢?
這個好醜,那個太胖了點——
「拜託,大鬍子,你妹妹出嫁,有沒有必要專門找一些跟你一樣體型的賓客啊?」他咬牙罵道。
他記得嚴二姊出嫁,夫婿是來嚴家學武藝的青年,但那個小姊夫家貧,所以新房先定在嚴府裡的另一頭——
既然家貧,好歹也有認識幾個窮書生吧?窮書生應該要來白吃白喝,書上下都這麼寫的嗎?他要求真的不多,只要體型像書生,臉稍稍能看,他可以自動幻想**間絕色的書生,好比小四他爹……
異樣的氣味撲鼻,駝背小老頭頓時挺腰直起,嚴小夏瞇起眼環顧四周。
「這味道好熟悉……下就是媚香嗎?不對,家裡還有媚鬼在?」剎那間,嚴小夏要跳到柱子後面觀望敵情,不料人類身體太虛弱,「啪」地一聲,摔個狗吃屎。
他狼狽地爬起來,抹去鼻水,靠著塞住的鼻子領路,來到嚴府偏僻的院子裡。假山之後傳出他幾百年沒聽過的聲音,是一男一女,媚鬼可男可女,不知道是附在誰的身上?
在嚴府裡,就剩下他這個很沒用的妖怪,若是來跟他搶地盤的,該不該視若無睹呢……嚴小夏認真地考慮了下,看見轉角有人走來,他立刻藏在柱子後頭。
來人個頭比他還矮小,走路倒挺有家教的……咦咦,是小四?不會吧?有沒有搞錯?
小四穿著新衣,小心翼翼地捧著帕子,自言自語:
「小哥哥喝了藥,一定苦得睡不著,我分他幾顆桂花糖,他應該會好睡點。」走到假山附近,小四忽然怔了會兒,嗅嗅空氣中的異樣氣味,小小的身子開始搖晃起來。
嚴小夏暗叫不妙,看著小四一臉迷濛循著媚香走向假山。
小四快閃!快閃啊!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很沒有用的醜小子了,他們這種低級妖怪都很有自知之明的,彼此能力要差距太多,是絕不會硬碰硬,先保住自己要緊,所以當時萬家佛化身瘟鬼時,他嚇得只能跪地求饒。
「……朱姐姐……」小四顯然已經看見誰在假山裡,說起話來有點含糊不清,雙頰嫣紅,神色迷茫。
小四怎麼認識?姓朱?難道是嚴二姊新婚相公的家屬?
「佛賜弟弟,你怎麼來這種地方呢?你進來,姐姐打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生得真秀氣,來,姐姐身上是不是很香,進來……」
那聲音嬌媚無比,嚴小夏縱然不受媚香影響,光聽聲音也覺得骨酥肉軟,不用說,媚鬼是附身在這女人身上。
見小四毫不反抗地要走進去,嚴小夏幾次張口想要喝住。
小四可是書生唯一的兒子,要是莫名其妙被吃掉……干他屁事啊!不對,怎麼會不干他的事?他還在等小四長大一口吃掉他,也不對,只要他肯等,一定會等到其他書生進嚴府,現在他出去,是自找死路,對不起,他沒那個種。
「你是小了點,可姐姐已經很久沒有遇過像你這樣相貌出色的孩子,來……」
不要!小四這麼可人,怎麼可以莫名其妙地被吃掉!他還這麼小,現在被吃,小四以後就會失去他的純真啊!
嚴小夏用力抓亂天生枯黃的頭髮,仰天長嘯,衝出去叫道:
「小四,過來!」及時抓到他小小的身子用力抱住。
「小哥哥……」萬佛賜迷迷糊糊地,只覺頭暈暈腦脹脹,心跳好快。
一名十七、八歲的姑娘先是從假山後露出半張臉,睨了他一眼,然後掩嘴蓮步出假山。
嚴小夏暗叫聲糟,這女人相貌只是清秀,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酥人的媚態,不用說,這個絕對比他道行還高,他完蛋了完蛋了!他要回蘇州賣鴨蛋了!
「小公子,今晚月色真好,好巧,這附近真多人……」那姑娘含著迷人的笑意說道,眸裡掩不住對他奇醜相貌的嫌惡,忽然察覺他雙目清明,一點也沒有受到媚香影響,不由得驚訝萬分,開始打量起他來。
「小四,走走走,咱們回房去睡覺了,姑娘,告辭了。」嚴小夏張嘴笑著說。
「怎麼走?佛賜弟弟受了媚香,整個人好像有點受不了呢。」她的聲音嬌滴滴的,掩嘴笑著。
嚴小夏低頭一看,看見小四緊緊環住他的纖腰,把小臉埋在他的懷裡磨蹭,好像有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哥哥,我有些熱……」小四有點大舌頭,只覺得小哥哥的身子涼涼的,好想抱著不放。
嚴小夏暗地咒罵,表面乾笑:「你熱是下是?我也很熱,來來,回去後,小哥哥幫你揚揚風。」本想把小四抱起來,無奈他人矮又瘦加上病重,小四這兩年身子又抽點小高,根本無力抱起。死小孩,別死抱著他的身體,跟他一塊移動好不好?
「小公子,佛賜弟弟既然想留下,你就讓他留下吧,你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他跟你走,那可下好——」
嬌軟小手才碰到嚴小夏的肩,嚴小夏嚇得立刻揮開,叫道:
「別碰我!」
那朱姑娘愣了愣,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他驚恐清明的眸子。
「你跟我一樣?」見嚴小夏搗住萬佛賜的耳朵。她失笑:「你果然也是媚鬼,哪兒來的媚鬼,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好醜好醜啊!你附在這種少年的身上做什麼?要寶嗎?」
「要你管!我警告你,這裡是少爺我的地盤,你最好識時務點,離開嚴府,要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朱姑娘看他一眼,目光栘向萬佛賜,突然伸手抓向萬佛賜,嚴小夏立刻揮開,卻遭她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打上他的臉。
「你是什麼東西?當我看不出來嗎?這少年的身體時運低又差,一個媚鬼會附在這種少年的體內?看看你的長相,人醜就算,連個打扮都不會,頭髮枯成這樣,個頭又矮:看看你的手,像枯柴一樣,你還生病了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賴著這副身體不走,分明是走不了了,你身無媚香還能算是個媚鬼嗎?嚴府這地盤我佔了!這裡的男人全是我的!」
哇,有沒有必要這麼貪心?嚴小夏見她伸出魔掌,硬是拖著小四往後退,臉頰微疼,肩衣被撕裂,他罵道:
「你不怕嚴府的嚴仲秋嗎?他可是像極了鍾老爺!」
「他又不是真的鍾老爺,嚴仲秋只對你這種道行低的小鬼有用吧!一山容不了二虎,嚴府有多少男人,你一個也別想得到!」
他根本不要,好不好?嚴小夏舉臂擋招,使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拉起小四,轉身狂逃。
他本身體力奇差,逃沒多久,就氣喘吁吁、寸步難行,只好抱著小四躲到牆後頭。
「小哥哥,她、她是妖怪嗎……」小四也跟著喘氣。
「是你跑還是我在跑,你喘什麼你?」
小四皺起眉,頰面暈紅,有點難受低語:「我也不知道……小哥哥,我好不舒服……」想要碰碰嚴小夏,卻挨了一巴掌。
「小四!你是你爹的兒子,帶種點!」嚴小夏見小四果然清醒了幾分,拉過他的小身子,壓低聲音說:「有個妖怪闖進府裡了,你要不要保護自己?」
「要,我要!」小四摸摸好痛的臉頰,終於注意到小哥哥的臉好像在流血,頓時再清醒了幾分。
「好,你聽著,你照我的話去做!」附在小四耳邊低語。
「咦,那小哥哥呢?咱們一塊去……」
「一塊去?你是要一塊死吧?你沒看見我跑不動了嗎?」
「我、我背你!」
「小四,你是你爹的兒子,你也夠聰明,你認為你背得動我嗎?」見小四一臉害怕,嚴小夏拍拍他小小的肩膀。「我拖住她,等你來!」
「可是要我一個人先走……」
嚴小夏瞪著他,厲聲道:
「想想你爹想想你娘,想想你這一生最想做的是什麼?」
小四聞書一震,目不轉睛地看他好一會兒,低聲道:
「小哥哥,你不要出事啊!」
「我出事,嘿,看看剛才誰才要出事?小四,你的命是我救的,我還等著索求報酬呢,去去去——」
小四依依不捨看了他一眼,又用力打自己兩巴掌,讓自己更清醒後,轉身往書房跑了。
「真是王八羔子!」嚴小夏咕噥:「書生你跟我家青青倒好,一進駝羅山,簡直到了妖怪的仙境,哪像我還留在人間跟人搶地盤,還得兼做你兒子保鑣,哼!等你兒子長大,就算我要爬上他的床,他也會一腳踢下我吧,我臉丑又矮,難道這也是我願意的嗎……」瞇起眼,看著媚鬼笑嘻嘻地走過來。
搶地盤這種事,在他以前可是司空見慣的,可他要搶之前都會惦惦份量,大只的他絕不碰,小只的一腳踹開,從來下曾遇過今天的狼狽。
他扶著牆慢慢地站起來,笑道:
「媚鬼,咱們打個商量,我告訴你駝羅山的位置,你就放棄嚴府吧。」
「駝羅山?」朱姑娘失笑:「我要去那種地方幹什麼?在人間有這麼多男人可以享用,尤其是這個府裡,嚴仲秋教出來的子弟多少帶點正氣的味道,嘗起來真是特別的好滋味。佛賜弟弟呢?」
「走了。」
「走?去搬救兵嗎?在嚴府裡誰還能對付我呢?你也是媚鬼,知道搶輸地盤的下場!」突然眼一瞪,咧嘴笑:「你去死吧!」頓時血盆大口噴向他。
嚴小夏臉色死白,雙臂正要護臉,突然聽見小四喊道:
「小哥哥,拿來了拿來了!」
他看向小四不怕死地跑向這裡,他立刻彎下身從媚鬼的身側擦過去。
「小哥哥,小心啊!」小四驚恐地大叫。
肩背一陣劇痛,嚴小夏頭也不回,硬逼自己跑向小四,耳邊響起了肉塊撕裂開的嗯心聲音,隨即他搶過小四手裡的畫軸,轉過身攤開來,閉眼大叫:
「鍾老爺在此!管你是什麼鬼還不速速退去!」
剎那間,淒厲無比的叫聲在嚴府內響起,一股被燒焦的臭味迅速覆蓋了原先的媚香氣味,良久——
「小四,定了沒定了沒?」嚴小夏發著抖問。
「朱姐姐躺在地上,這是走了嗎?」
「那她剛才碰到畫了沒?碰到了沒?」
「碰到了碰到了,小哥哥,我好像看見朱姐姐燒起來了,可是現在朱姐姐沒事啊……」
嚴小夏終於吁了口氣。「燒起來了嗎?那就是沒事了……小四,你把我手裡的畫捲起來,別對著我。」
小四依言趕緊從嚴小夏手裡要取過畫,但發現小哥哥十指泛白,難以鬆手。他古怪地看嚴小夏一眼,用力拉過來後立刻捲起。
「好了嗎?」
「好了,小哥哥,你怎麼一直閉著眼?」
嚴小夏半開眼眸,看見小四抱著那畫軸,心跳終於平復。「我喜歡閉著眼不成嗎?」低頭看向朱姑娘,他抹了抹瞼,喃道:「我是下是好人啊?」什麼時候他變成好人了!
「小哥哥當然是好人!」小四理所當然地說。
「是是是,我是好人。」憑著一股氣還沒洩開,他使盡吃奶的力氣扛起朱姑娘,還不能洩氣還不能洩氣,一洩千里,他就會倒地不起了。「我先送她去客房,免得明天一早有人發現她,毀她名聲,大家都麻煩!混蛋,下次別再來我家搶地盤了!我很辛苦的耶!」
「小哥哥,很疼吧?」小四跪坐在床上,將帕子浸進水盆後擰乾,小心翼翼地擦乾嚴小夏肩背上的血。
「疼死了……」
「那為什麼不請大夫呢?」
「請大夫?小四,你要怎麼說這個傷口?跟大夫說,我是被個妖怪咬的?」
「那,那跟嚴大伯說?」
「跟他說?謝了!我伯他親自來看我的傷口。」接著再來個府裡大掃除,他就玩完了。「對了,說起來還是你爹真厲害呢。」
「我爹?」
「是啊,你爹畫的鍾老爺真是惟妙惟肖,要不是你爹最後成了瘟鬼,我瞧他挺有質資修道成仙的。」
「小哥哥,你很喜歡我爹嗎?」
「你放心,我跟我家青青沒得比,再說,我喜歡的是你爹的身子,真是人間書生最佳的典範哩!」光想著就要流口水了。
「小哥哥,我長大大概跟爹也沒個兩樣呢。」小四忽然說。
「噢……好痛好痛!」
「小哥哥你忍忍,這是上好的金創藥,剛開始很疼的。」小心地替他包紮好。
「嗚……我的人生啊……小四你看清楚了,這世間上妖怪是很多的,你要是自身克制不夠,很容易就被帶走了,在這種妖怪處處都有的世間就是這樣的。」
「我明白了。」他低聲說。
「好痛,我只能趴著睡了。」他哀怨道。
小四端著水盆爬下床,然後從床上抱下厚重的棉被,另外取出薄被蓋在嚴小夏身上。「小哥哥,這樣比較不疼吧。」
「嗯……」他吸吸鼻子。
小四脫了鞋,跟著爬上床,躺在他身邊。
「小四,你不是說你那個什麼怪叔叔不讓你跟男的一塊睡嗎?」
小四朝他展笑。「沒關係,小哥哥現在受傷,隨時需要我照顧。」
嚴小夏「喔」了一聲,提醒他:
「你記得,明兒個一早,你想辦法找你嚴大伯一塊,去看嚴府裡的每個人,要聞到今晚這種味道,立刻來跟我說,懂不懂?」
「小哥哥,那個妖怪還沒死嗎?」
「死是下太可能啦,多半是躲起來養傷,但是搶地盤搶輸了,照理是不會再進嚴府,不過為防萬一,還是多注意的好。小四,我真的好痛,你要親親我,我可能就沒那麼痛了。」
小四愣了下,小聲說:
「小哥哥,親親你就不疼了嗎?」
「是啊。」
小四遲疑一下,然後靠過去親他的臉頰。
書生,你的兒子真的太好騙了,可惜太小,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嗚……嚴小夏極度哀怨。太小,他沒感覺,要等小四長大,小四也會嫌他人醜吧?以前很不想去正視,但是,一連串的刺激讓他徹底明白這副長相在這個人世間有多慘烈。
「小哥哥,這樣就不疼了嗎?」
「不疼不疼……」才怪!嗚,他幹嘛在這裡做牛做馬?
一張開眼,就呆住了。
「小夏,我思前想後,咱們兄弟的感情不能再這樣惡化下去了,你見了我就暈倒,為兄一直在想是不是鬍子嚇著你的關係,所以就乾脆剃個乾淨了。」
「你是大鬍子——不,是大哥?」有沒有搞錯?
「小夏,你是昏頭了是不是?」大掌揉揉他枯黃的頭髮。「就算剃了鬍子也不會判若兩人吧?」嚴仲秋哈哈大笑,氣勢照舊。
的確是判若兩人嘛!
大鬍子簡直是鍾老爺再世,而眼前的男人,身形氣勢都很像是嚴仲秋,只是臉嘛……有點斯文有點好看,呃……跟身體是有點不太搭,但是,他好像開始飢不擇食了,又想流口水了,嗚。
門被推開,小四端著藥走進來,看見嚴仲秋,連忙喊道:
「嚴大伯。」
「乖,你給小夏送藥來嗎?」嚴仲秋連忙讓開。
「思,小哥哥該吃藥了。」小四走到床邊,看嚴小夏一臉流口水的樣子,再轉身看看嚴仲秋,然後眉頭鎖緊。
「我不喝藥啦。」
「小哥哥,你要暍藥,就有桂花糖吃喔。」把準備好的帕子攤開,裡頭有好幾顆糖,以前娘都是這樣哄他的。
「你當我是小孩啊!」
「小夏!」嚴仲秋暍道。
嚴小夏抿著嘴,瞄了眼小四,再看看嚴仲秋,不甘願地接過來一口喝盡,順手抓過桂花糖。「好了好了,都出去出去!我要睡覺了!」
嚴仲秋歎息,對小四說:「你唸書的時間到了,夫子在等著呢。」
小四點點頭,先讓嚴仲秋出去,他再默默定到床邊,小聲問道:
「小哥哥,你肩還疼不疼?」
「疼死了。」
小四想了下,然後傾向前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道:
「這樣就不疼了。還有,小哥哥你不要隨便亂流口水!嚴大伯是不能吃的。」
「我非要吃,你能怎樣?」
「那……那你對著我流口水,吃我好了。」
嚴小夏狠狠地瞪他一眼,忽然張大嘴撲向他,小四連忙閉上眼,卻連動都沒有動,嚴小夏一口咬上他的小肩膀。
小小的、軟軟的,是有點像書生的軟啦,可是真的太小了;而那個嚴仲秋是有點書生臉,但是身形實在是太可怕了。
老天爺根本是在玩他,把美食放在眼前,卻都沒法碰!他是媚鬼!媚鬼啊!是應該要無惡不做的妖魔鬼怪!為什麼還要幫嚴府驅趕妖怪?一開始他只是想吃掉書生,為什麼會落得這種田地?為什麼?
「嗚……」
小四張開眼,看他一臉哀怨,連忙道:
「小哥哥,你別哭!」
嚴小夏「哇」地一聲,抱住小四的身體,終於痛哭失聲。
「藥好苦啊!藥好苦!我好苦!真的好苦啊……」
《番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