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可是滋生感情的溫床。
這麼好的夜晚,這麼好的心情,有美食,有佳人,能在這麼好的地方一同享用,那該多好呀!
我興奮極了,跑步超過老丫,一轉身上了電影院的樓梯,直奔售票口。
老丫在後面喊:你幹嘛?票那麼貴,夠買多少斤肉呀!
售票員售票的速度可比老丫說話快,她剛喊完,我已經揮著兩張票衝她招手了。
她無奈地站在台階下,看著我歎了口氣。
我說:來呀!票都買了,退不了,不看多浪費。我的錢可不是大風刮來的。
老丫猶豫了一會兒,才步履沉重地走上來。從我手中抽走一張,看了看,吃驚地說:啊!三十一張,兩張六十,你真浪費!
老丫皺著眉頭望著我。
我輕輕拍她皺著的眉頭,說:展開!展開!別皺,變醜了。
老丫推開我的手,像一個長者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我累死累活站一天能掙多少錢嗎?還不到一張票錢。
說著。她拿票衝我地臉晃了晃。
接著說:這能當飯吃嗎?
晃票。
能當錢花嗎?
晃票。
我說:不能。可我知道再不進場。票就該貶值成廢紙了。
老丫又皺起眉頭:你怎麼不虛心聽取別人的教訓呢?
這時,檢票的老頭喊:哎!你們看不看啊?都放了10分鐘了,有什麼情話不能裡邊兒
說!
我說:我錯了,下不為例好嗎?
說著,拉起老丫的手往裡走。
檢了票,我們摸黑進了大廳,電影中的聲響震耳欲聾。
老丫推了我一下,生氣地說:你怎麼不聽我說話啊!
我大聲說:沒聽見!你剛才說話了嗎?
老丫也大聲說:說啦!
我說:你說什麼啦?
老丫大聲說:60塊錢能買多少斤豬肉你知道嗎!
這句話出口時,趕上電影情節突然靜下來,她又有點喊的,所以『60塊錢能買多少斤豬肉你知道嗎!』飛進了許多雙耳朵,引來一片哄笑。老丫尷尬地吐了吐舌頭。電影中的白天映亮了黑暗中的她的臉,羞得通紅。
我們貓著腰穿過排椅,在一處較偏僻的地方落座。借光望去,很多椅子都空著。看電影的幾乎都是拿著零食的情侶,野花一般東一對西一對地散坐各處。
我發現,就我們拿著盒飯。
老丫沒看過《泰坦尼克號》,馬上就被大得誇張的遊船吸引,隨船乘風破浪。
我趴在老丫耳朵上輕聲說:60塊錢能買20多斤豬肉。
老丫目不轉睛地盯著大船,嘴說:討厭嘲笑我!手也沒閒著,狠掐了我一把。
我說:邊看邊吃。
老丫盯著露絲說:啊!
我給老丫打開快餐盒,端給她。她左手接了,眼緊盯著傑克,右手伸過來,說:筷子!
我餓壞了,就著泰坦尼克號狼吞虎嚥。肉我一塊沒吃,全夾到老丫飯盒裡。
船開出了幾百海里的時候,我已經把空盒塞到了前座底下,並踢了一腳。
再看老丫,竟然沒吃幾口,正望著露絲和傑克目瞪口呆,任肉塊在米飯上堆成小山。
她投入的樣子讓我鼻子發酸。
在一座現代化的城市裡,她已經好久沒吃米飯了,她已經好久沒吃肉了,她已經好久沒看電影了,可她卻比她柔弱的身體堅強得多。
她在我淚光中扭曲模糊。在她柔弱中透出的堅強面前,我竟越來越不像個男人了,她那些不為人所知的生活細節,越來越讓我的淚腺發達,麻木硬冷的心柔軟。
抹掉淚,我小心抽走老丫手中已經傾斜的飯盒,還有筷子。
掉在老丫腿上的一小團米粒,我抓起來吃了。總吃方便麵的她看到也一定會吃的,我替她吃,就不算浪費。
我夾起一塊肉,遞到老丫嘴邊,輕輕碰碰她的唇。
老丫低頭,看到我的手、筷子和肉,扭頭看我。
她說你怎麼哭了?
我說:電影太感人了,你吃一口吧。
老丫說:是挺感人的,可還沒到哭的份兒上啊!
我眼淚汪汪地說:露絲你吃吧!我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一會兒就得凍死。
老丫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你怎麼啦?
我吸了吸鼻子,說:看過,太慘了,都死了。求求你,吃一口吧!
我想掩飾因為心疼她而流淚,就用電影情節來掩飾,結果搞得語無倫次,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在說什麼。
老丫似懂非懂地張開嘴讓我餵飯。我一筷子米一筷子菜地喂老丫。能為她做事,我心好受多了。
用了20多分鐘,我終於把老丫餵飽。趁她看撞冰山的空,我想給她買瓶水。再三小心還是被她看到。她說:你幹嘛去?
我不能說買水,老丫肯定會說不渴。
菜那麼鹹,不渴才怪,可她怕買水浪費。我就說上廁所。
老丫說:你直腸子呀!吃完就拉!快去吧!船漏水啦!
我「啊」了一聲就跑了。
在電影院裡買零食,分明是心甘情願地任人宰割,明知道是趁影打劫,也得忍氣吞聲。花了外面三瓶水的錢,我買了裡面一瓶水。
當我把扭開蓋子的礦泉水遞給老丫時,老丫摀住鼻口說:你在廁所接的水?不衛生!
我說:是買的。
老丫像注視帥氣的傑克一樣注視著我,好一會兒才慢慢接過水,柔和地說:別再浪費了好嗎!這裡東西太貴,下次咱們從外面買好了進來。
我輕輕點頭。
她轉過頭望著銀幕,右手好像故意似地,在我面前的椅背上不老實地亂動。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讓我握她的手,就沒敢太果斷,試探性地讓左手靠近。
果然,她的右手碰到我的左手後馬上不動了。
我驚喜,果斷地握住,小心地握到了下面不見光亮的暗處,讓左手右手夾著她右手輕輕撫摸,像個漢堡包。
生死離別的一幕幕接踵而來,伴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老丫比露絲還淚水長流,不停抽泣。她被感動了,不斷用我伸過去的衣袖擦眼淚和鼻涕。
我清晰地感覺到濕濕粘粘的液體,把袖子和手腕粘在一起。
老丫的流量很大,從腕到肘,已經沒有干的地方了。
我悄悄脫了上衣,讓老丫不知不覺拿在手裡當紙巾用。
當倒霉的上衣將近濕透的時候,船沉了,人死了,電影結束了。
悲劇電影連片尾曲都像一把小錘子,又一次把老丫已濕漉漉的心敲碎。
她淚水漣漣地抽泣,晃了晃半瓶礦泉水,說:太浪費了,半瓶子水變成了半瓶子淚。
我告訴老丫,買的是循環場的票,都是愛情經典,還可以繼續哭。
老丫說:不看啦!再哭會虛脫的。
我說:我給你買水,邊喝邊哭不能虛脫。
老丫說:不啦!你的衣服都濕透了,再看你該脫褲子啦。
我說沒事,濕了也能穿,就當尿褲子了。
老丫說討厭。
我們像小情侶般打情罵俏,在下一部電影的片頭曲聲中牽著手,又像老夫妻一樣,摸
著黑小心翼翼磕磕絆絆地,相互攙扶著走出電影院。
電影院就是個世界,另一個世界。
它將心牽引,帶到各種不同的空間去做夢,白日夢,睜眼夢。
剛離開影院時,心似乎還停留在剛才的世界裡,而眼前真實的空間,會讓心稍稍覺得有點不適應。
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像呼吸,像眨眼。
熱愛文學的老丫,一出門就大發感慨。
先對著高空較圓的月說,而後又對我說:這個片子真好,看完了才發覺,活著真好!什麼功名利祿全都是過眼雲煙。錢夠花就行,房能住就行,床能睡就行,吃夠飽就行。所有的慾望全都是自尋煩惱,只要不想,沒有不快樂的。
因為高興,她主動拉住了我的手。因為高興,她邁的步子很大,我就被她牽著手走。
明明是悲劇,她竟然這麼高興。
我想:或許她把積壓許久的鬱悶悲傷,和眼淚一起流了出來,自然變得高興了。
謝謝你帶我看電影,就是票太貴了。她回頭說。
我說:下次想看電影就乾脆買60塊錢豬肉回去吃吧!
她笑說討厭。
我感覺像撒嬌。
我們牽著手,走在午夜寂靜的長街。
街上沒有人,只有半天才跑過一輛的汽車,世界彷彿只有我和她。
月光映出的影子是那麼地自然柔和,不像人造燈映出的影子那麼生硬和呆板。
感謝鐵桿書迷的!!我需要你的推薦!你的推薦是我堅持下去的信心!!O(∩_∩)O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