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剛濛濛亮,西樓換上了一身女裝,掩去了額心的梅花記,夾著個小包袱,在眾人賀壽大隊出發前,偷偷摸出了慕親王府。
「公子,冉墨會在暗處保護西樓姑娘的!」
「去吧!」站在樹林陰翳下遠遠望著西樓的李佑安,派了冉墨混進宮去,暗中照應,他心裡盤算著,嘴角翹起,今日事成的話,西樓以後想跑也難……
昨夜,西樓想了又想,總覺得李佑安最後那句「不准亂跑」的話,別有深意,但今日發覺逃跑異常順利,暗想,難道自己估計錯誤?李佑安怎麼沒有冒出來阻止?
因慕親王府距離皇宮並不遠,約莫兩刻鐘,西樓就到了塵主說的角門。此時,幾個戲班、雜耍班子的人已經等候在門口,熙熙攘攘的,等著排隊檢查進入皇城。
西樓一眼就瞧見了白閔,白閔領著西樓與廣合班的眾人匯合。西樓與眾人打過招呼,卻獨獨沒有看見「菡萏」,一問才知,班主和菡萏已經被內樂府的人先領入宮了。西樓腹誹,果然名角的待遇就是不一樣,還有貴賓通道走!
等了一刻,廣合班的馬車檢查完畢,吱悠吱悠地晃進了那道紅色的高牆,西樓仰著頭看了又看,邊走邊歎,這皇宮的「角門」也堪比富戶的大門了。
因為賢妃壽筵共請了三個擅長不同劇種的戲班唱戲,所以管事太監給三個戲班在觀戲樓旁邊的院子準備了房間化妝休息。各家的樂師則在戲台一側等候,只待宮裡的各位主子點戲,輪換上場。
因為用過晚宴後,眾人才會來到觀戲樓看戲。西樓藉機四處觀察了一番,摸清了地形,等到景蘭殿的太監總管派人傳話兒過來,宴會即刻就要散了,要戲班的人準備,她回到了廣合班休息的地方時。恰巧傳話的太監剛來,不禁暗自慶幸,回來得真及時。但仍未看見塵主的身影,西樓不禁納悶,塵主不是扮作菡萏嗎?他這個名角怎麼還不出現?
西樓藏好了她那個裝著宮裝地包裹,然後跟著其他樂師出來門。
一眾樂師帶著她這個後補樂師。跟著內樂府的太監到了戲台旁等候,尋了個合適的角度,觀察著閱是樓及場子上的眾位達官貴人。
尖細地嗓音此起彼伏。惠帝領著后妃來到了觀戲樓。宮女們已經備好了茶水、糕點、水果。待到眾人坐定。戲便開鑼了。
西樓在這些顯貴中找了一圈。熟悉地人還不少。楚天遠、雲逸飛、李家兄弟。還有女眷裡地林氏、劉子珊、雲纖塵。為何不見神秘別院裡地婦人?
正在西樓詫異之時。就聽見有人通報:「凝妃娘娘到!」話音剛落。一位身著桃紅色綴牡丹繡宮裝地美艷女子吸引了眾人地視線。幾乎同時西樓發現了她身後跟著地人正是那位已經見過兩次面地夫人。
那夫人恭順地走在凝妃身後。身著錦藍白玉蘭命婦一品朝服。梳著流仙髻。別著白色珍珠流蘇髮簪。冰肌玉顏。額間紅梅嬌艷欲滴。容姿高華。絕不輸於艷冠後宮地凝妃。
再看凝妃。三十多歲。妖嬈嫵媚。手輕撫在凸起地小腹上。一臉得意。西樓仔細瞧瞧。發覺凝妃和那夫人長得有幾分相似。只是氣質不同。不由好奇。難不成這二人是親戚姊妹?
西樓正望著二人。只見另一邊。惠帝已經站起身來。走過來迎接凝妃。親切地詢問:「凝兒。當心身子。不是讓你好生歇著。怎麼還跑了出來?」
凝妃嫣然一笑,「陛下,賢妃姐姐生日怎麼能少了我?再說,聽說今兒請了菡萏,凝兒悶得慌。所以出來看看。再說了。臣妾都已經有了遠兒,自然清楚自個的身子。不礙地!」
二人相攜回到了座位上,惹來眾妃妒恨的眼光,而另一邊西樓聽著這一帝一妃的對話,倒是清楚了,凝妃竟然是和親王楚天遠地母親,真是看不出來!那這位夫人又是誰?得找個人好好問問才是。
第一齣戲自然是由惠帝親點的麻姑拜壽,因為不是廣合班出場,待到戲一開鑼,西樓就偷偷溜到一邊,抓住邊上內樂府派來的小太監打探消息。
最後,西樓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軟磨硬泡,哄得小太監開心,讓他給自己「炫耀」了一番見識後,終於知道那位夫人乃當朝左相卓以駿的妻子,也是凝妃的嫡親姐姐。
西樓聽到這個消息,喜憂參半,喜能知道可能知曉自己身世之謎人的身份來歷;憂的是一品夫人,丞相之妻,難怪塵不讓她擅自行動。可這丞相勢力似乎太大了些,手下高手如雲,如何才能近前問個究竟?遠遠望著,似曾相識的容顏,西樓擔心這樣身份高貴之人會是自己地母親嗎?自己的父親又會是誰?丞相?不可能,不然自己失蹤十幾年,竟從未找尋?若她不是,抑或不如實相告,那她又該如何?
片刻糾結的思緒,在一陣鑼鼓聲中消失,西樓警醒,趕緊溜回廣合班休息的地方,找了個沒人的房間,取出包袱將宮女的衣服換上。而後折返,為了不讓李佑安認出,西樓遠遠地躲在一個角落裡,觀察著卓相夫人。
西樓正貓在牆角之時,李佑安卻突然起身,和楚天遠耳語了幾句,就朝著西樓藏身的地方走了過來,嚇得西樓縮回來半個身子,靠在牆角不敢動彈。西樓腦袋裡想著萬一被發現了,該如何應對?她豎起耳朵聽著牆角那邊李佑安的腳步聲,心也突跳了起來,而牆外的李佑安卻不緊不慢,緩步走了過來,在西樓藏身地牆角處停了一下,低頭微微一笑。
一個小太監見是鎮邊侯的二公子,忙迎了上來,「李公子,您要去哪?小的給您帶路!」
李佑安眼睛瞄著西樓藏身的地方,故意大聲說道:「勞煩公公了,在下想出恭!」
「哦!您,您隨我來!」那上來領路的小太監被李佑安陡然提高的聲調嚇了一跳,暗自猜度,這人家都說李家二公子體弱多病,可今兒見了身子骨看起來是柔弱了些,只是這聲音聽起來倒是中氣十足,也是個奇怪的主
李佑安隨著那小太監,轉向旁邊的圓門離開了。西樓這才探出頭,略略一看,確認李佑安已經不在附近,長舒一口氣,「好險!」
可轉念一想,自己為何怕他,就因為他的那句話?西樓有些鬱悶,自己進來也算是辦正事,為何見了李佑安跟做賊似地,自己與他既不是夫妻又不是親戚,幹嘛把自己整得跟做錯事情一樣。萬一因躲避李佑安誤了正事,那就不合算了!
「那個該死地李佑安,沒事說話那麼大聲幹嘛,好像警告我似的!」西樓嘟囔著,眼睛轉向卓相夫人地坐席。此時戲已過半場,卓相夫人覺得憋悶,起身離開,由一名宮女帶著出了觀戲樓。
機會來了!西樓暗暗叫好,便尾隨卓相夫人離去。
卓相夫人似乎是這宮裡的常客,路上的宮女太監有不少人認得她,都會行禮問安,就算不認識的,也因見她一品夫人的打扮而退到一邊,讓路於她。西樓隱在暗處,時不時注意周圍的動靜,悄悄尾隨她到了皇宮後花園。
卓相夫人尋了處幽靜的涼亭坐下,揮退了領路的宮女,獨自一人坐在亭中,看著夕陽映照下的滿園芳華,幽幽歎氣,「又盡黃昏,困於此,何日得見高牆世外天……」
金黃中泛著淡淡紅色的夕陽,西樓望著背坐在日暮下的卓相夫人的側臉,哀傷滿眼,竟覺心上有些難過。她想也沒想,抬腳就要從暗處走向卓相夫人。
剛走了一步,就被一隻大手抓住,「你要出去送死嗎?」塵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西樓退後了一步,回身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塵主,詫異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你就衝出去了!告訴你幾次了,她身份特殊,身邊不會是一個人!你還稀里糊塗地要衝出去!」塵主壓低了聲音斥責西樓,伸手一揮,從暗處冒出來兩個人。
西樓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到了塵主身邊,盯著面前的二人。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兩隻烏漆嘛黑的人形物體站在面前,這二人從上到下都包裹在黑布裡,看不清楚眉眼,若不是塵主嘰裡咕嚕地說了一串西樓聽不大懂的話後,他二人抱拳應下,西樓真以為活見鬼了。
「嗖」一聲,兩道黑影竄了出去,向兩個方向飛去。西樓這才回過神來,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嗯,我的手下,去替你引開潛伏在周圍的暗衛!等一會兒,他們傳信過來,你再出去!」塵主四周觀察了一下,「今兒在皇宮,就跟來四個,用不了多久就能解決!」
「難道平時跟著的更多?你怎麼這麼瞭解她的事情?」西樓指了指亭子裡的卓相夫人,疑惑地瞄了眼塵主,「你和她是不是認識?」
塵主並不答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動靜,風中似乎傳來幾聲微響,隨即又歸於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