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吳乞買被遼陽府派人迎進驛館,他卻是不急著去找是花了幾天時間逛起遼陽城來。
遼陽城的繁榮可不是金國的黃龍府能比的,這可是戶口十萬的大城,都快比得上金國全部的戶口總合了,而且黃龍府不過是個偏遠的小府,哪能跟遼國五京之一的東京城相比。
完顏吳乞買看得那叫一個羨慕啊,寬廣整齊的大街,鱗次櫛比的房屋店舖,衣著光鮮的行人,這些都讓他羨慕,要是金國有這些哪還像現在這樣龜縮在黃龍府積蓄實力,早就大舉伐遼了。
「絲綢,華亭的絲綢。」
「陶瓷,花蓮的陶瓷。」
「漆器。夷東的漆器。」
……
琳琅滿目的商品看得這些女直土包子目不暇接,他們生活在邊遠苦寒的黑龍江流域,哪裡見過這樣精美的南朝物事,完顏吳乞買官至諳班勃極烈,又是完顏阿骨打的胞弟,但也不過見過不多的絲綢瓷器而已,還是搶來的,又哪裡曾見過擺得像山一樣高的絲綢瓷器還有其它各種精美的物事。一眾金國人看得那叫一個羨慕,那口水流得,其野蠻本性發作差點就忍不住當街開搶。
還好完顏吳乞買還算有些理智,制止了他那些野蠻本性發作的護衛,雖然他自己也很想動手搶,但這裡可不是金國,這一點上他還是有理智的。
不能搶那就只能買了,完顏吳乞買尋了個看起來不錯的店舖詢問一番:「店家,這絲綢怎麼賣?」
完顏吳乞買他們逛的只是驛館周圍的街市,算不上繁華地段,這裡的店舖一般不大。完顏吳乞買選地這家也不例外,不過是三兩個櫃檯五六個夥計帳房的店而已。
掌櫃抬頭看了看完顏吳乞買等人的服飾,卻是擺擺手,道:「對不起客官,本店沒有外貿許可,不能做異族的生意,你們還是尋別家店吧。」
「外貿許可?」完顏吳乞買就不明白了,卻也不多想,只是道:「店家說得哪裡話來,你開店不就是為了做生意掙錢嗎。哪裡有生意上門卻不做的道理,店家真是說笑了,還請告知這些絲綢怎麼賣。」
掌櫃卻堅持,「本店真的不做異族生意,客官還是尋別家店的好。」說完也沒再理會眾金國人,自顧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完顏吳乞買不甘心地看了看那些精美的絲綢,他是很想買,但人家不賣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只好離開。
一連尋了好幾家店舖,可是這些店舖都說不做異族生意。弄得完顏吳乞買從鬱悶幾乎到憤怒了,這些該死的唐人不會是瞧不起我大金國吧?開口閉口地異族。真是氣煞人也!
還好,楊樸倒算有點頭腦,跟那些店家問清楚了事情的由來,得了指點將完顏吳乞買一行帶到貞觀大街。
貞觀大街的名字是林靖文親自改的,收復遼陽城之後,林靖文將遼陽城縱橫兩條主幹大街分別改為貞觀、開元之名,以表示唐人已收復故土。這貞觀大街就是縱形主幹大街,乃是遼陽城最繁華的街道,尤其是靠近與開元大街交匯的十字路口地段,當真是黃金地段。寸土寸金。
這裡比起剛才驛館周圍的那條街道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剛才是街道上人來人往,這裡卻是摩肩接踵,大街上人群絡繹不絕。行人不是一隊隊,而是一堆堆,推著小車的販夫穿雜其間。當真是揮汗如雨。
新的遼陽城還在擴建,以前的遼東京不過是太子河北面地一個不大不小的城池罷了,現在地遼陽卻是橫跨太子河,總理院正計劃疏通擴大遼河和太子河河道,準備將從營州到遼陽城的遼河和太子河河段擴大挖深,以便讓千石河船通行,讓其它各州各府的物資能夠直接從海路運到遼陽。這也算是運河工程,只是因為目前奴隸不夠而且河水水量太大才沒能動工,不過已經在招募貧民進行一些零散的疏導工作。
完顏吳乞買逛的卻是貞觀大街的河北段,目前遼陽城的河北部分比河南要繁華一些,但河南部分現在的發展可謂是一日千里,平均每一天都有數十家店舖落戶,河南超過河北那是遲早的事。
或者指點楊樸的店家想讓這些金國蠻子出點血,完顏吳乞買一行被指點到了最繁華地貞觀大街和開元大街交匯處,這可不得了,這些金國土著的眼睛一下子就不夠瞧了,簡直是呆若木雞。
貞觀大街是可同時通行八輛馬車的大道,約三十米寬,大街中央用石灰劃出若干條線,中間是車道,兩旁是行人道,車道和行人道之間用石攔鐵柱分開,南來北往的人群都靠著右邊通行,雖然繁忙擁擠,卻也是井然有序。
大街兩旁是各種各樣地店舖,茶樓、酒家、客棧、當鋪……行人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這些商販向行人不斷兜售自己地貨物,有賣雜貨的,有賣茶水的,有算命的,有刀弓箭矢。行人道上人群不斷,有挑擔趕路的,有推著小車送貨的,有急忙忙前行的,也有悠悠然邊走邊欣賞大街兩旁景象的,甚至有不少文士三五結伴有說有笑。
要是張擇端在這裡免不了再畫一張《清明上河圖》來,遼陽城現在是不如汴京,但以現在的發展勢頭來看,超過汴京只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完顏吳乞買他們哪裡見過如此繁華的景象,要按照他們女直人的性子早就按捺不住衝過去強搶了,可是現在,這樣的繁華卻是將他們給震住了。
楊樸雖然也是十分震驚,但多少還有些清醒,他將完顏吳乞買他們拉到行人道上隨著人流前行。
半晌,完顏吳乞買才不甘地收回目光,低著個頭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
楊樸心裡一驚,他哪能不知道女直人的想法。無非就一個字:搶,野蠻落後的女直人並不能建設,他們發展不出這麼繁華的城市來,只是是搶。但楊樸可不願意啊,他可是漢人,以前北國漢人為豬為狗任人欺凌也就罷了,但是現在漢人既然打回來了,還發展得不錯,他如何能容忍這一切被野蠻人破壞掉
他現在吃的是金國地飯也不能容忍。
「勃極烈大人可是想建議皇帝陛下改變策略?可是想取遼東?」
完顏吳乞買看了看楊樸一眼。這楊樸官位不高,而且不怎麼受重視,就是這次出使也是楊樸自己求著跟來的,吳乞買從心裡是有些不待見這麼個人的,不過這楊樸治理民政確實有一手,金國蠻子又少不了這樣的人。
「是啊,我大金國若是有了如此充足的人口和繁華的城市,又何懼遼國?只要我大金國取了遼東,再以此發展幾年,不。只要好生發展兩年,我們便有實力破遼國。」
看著完顏吳乞買似感慨實貪婪的德性。楊樸沒什麼表示,只是問道:「那依大人看,我大金國有取遼東的實力嗎?」
「這個……」
完顏吳乞買還沒回答,旁邊的護衛就湊過來小聲道:「我女直勇士都是以一擋百的戰士,契丹人都不是我們地對手,何況區區唐人。依末將看,我大金只要提五萬兵馬足以取遼東,這些所謂的唐人肯定會聞我大金聲威望風而逃。」末了卻補充一句:「這麼繁華富庶的地方不搶實在可惜啊!看看那些物事,我等以前用幾匹馬才能換來一匹絲綢,但在這裡絲綢卻堆得像一座山。還有那些瓷器,還有那麼多的好東西,按我說應該搶。」
楊樸聽得心裡直鄙視這個野蠻人,土著就是土著。除了搶就想不到別的,他也懶得跟這樣的人說,直接閉口不言。
完顏吳乞買見四周人多。卻是不好說搶劫的事,只是道:「先不說這個,我等還是先去買些東西再好生查看一番。」
這裡的商舖很好找,完顏吳乞買學遼國文化多年,自己就認得不少漢字,直接找了家絲綢布匹店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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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店的確比剛才的那幾家大得多了,足足開了十多個櫃檯,夥計都有數十個,還不算搬運貨物地夥計,不過,就是這樣店裡還是忙不過來,店裡客人來往不斷,甚至都有些擁擠。
完顏吳乞買撈著一個空當,找了個掌櫃問道:「店家,你們這兒的絲綢怎麼賣?」
那掌櫃掃了這些金國人一眼,卻是堆起笑臉,道:「對不起客官,本店沒有外貿許可,不能跟異族貿易,還請客官見諒!」
又是外貿許可?這是什麼東西?
一個護衛不耐煩了,直嚷嚷:「我家大人想買你賣就是了,要什麼什麼許可地,真是囉嗦。」
掌櫃的笑臉不改,不過眼中的那抹鄙夷卻是毫不掩飾,只道:「對不起,沒有外貿許可,我等不跟異族做生意,哪怕一尺布也不賣,你們請回吧!」
這些就是完顏吳乞買也忍不住了,指著一旁不遠處身穿皮祅穿著怪異的幾個人說道:「看他們的穿著跟我們差不多,怎麼你們賣他們賣得,就是不賣我們?難道他們還能是唐人不成?」
「那倒不是,他們不是唐人。」掌櫃的這次連客官都不說了,直接就是「你」呀「我」的,「他們是回跋人,三個月前回跋部歸順我家主公,跟你們這些生女直可不一樣,你們不能跟他們比。」
那幾個被指點的回跋人正操著一口雖然怪異但還算標準的漢語,正跟另一個掌櫃討價還價,爭得那是唾沫橫飛。
完顏吳乞買一怔,回跋人,而且已經歸順唐人了?回跋人跟金國打生打死,金國傾盡全力還呼朋喚友拉了東海、長白山兩部幫忙都沒能拿回跋人怎麼樣,現在這塊硬骨頭卻是歸順了唐人!完顏吳乞買愕然,一時無言以對。
但那幾個護衛卻是忍不住,指著掌櫃怒喝不已:「你說什麼?什麼叫我們跟他們不能比?我們堂堂大金國的勇士還比不過幾個回跋蠻子?」
這幾個傢伙動靜太大,將那些正在討價還價地回跋人驚動了,那些回跋人扭頭掃了這些金國人一眼,卻沒什麼表示,不過,一個聲音卻是傳了過來:「土著就是土著,蠻化未開,在這樣的公共場合都肆意撒野,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野蠻人似的。」
金國護衛勃然大怒,把刀拔將出來,指著那幾個回跋人怒喝道:「你們說什麼?該死的回跋蠻子。」
那些回跋人也不顧買東西了,紛紛拔刀相對,一人指著金國人喝道:「我說你們是野蠻人,是土著,怎麼樣,不服氣?」
金國人大怒,卻不再說什麼,揮舞著刀就衝了過去。那些回跋人也不甘示弱地迎了上來,眼見一場血鬥就要發生,店裡地人卻也不慌亂,只是給即將動手的兩撥人讓出一塊空地來。
完顏吳乞買卻是心叫不妙,店裡的其它人雖然沒有怎麼樣,但看他們一個個挎刀背弓地,而且這些人隱隱地配合回跋人將他的護衛圍了起來,形勢不妙啊!連忙制止眾護衛,那邊的回跋人見狀也沒再衝過來。
掌櫃的也不勸架,只是吩咐一旁的夥計:「去通知巡街差役,有異族撒野。」
他的聲音可不小,那些金國人都聽見了,一個個轉過頭頭怒視著掌櫃,不過他們現在正在跟回跋人對峙,卻是不好轉移目標對掌櫃怎麼樣。
完顏吳乞買氣結,指責道:「掌櫃的,明明是他們先罵的人,挑事的是他們,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想他堂堂金國丞相何時跟一個賤民這麼說話過,不過現在形勢不對頭,他不得不收起些架子來跟一個賤民講起了道理,在他看來這已經很抬舉這個賤民了。
掌櫃的卻是一點被抬舉的覺悟都沒有,只是道:「是他們先罵的人沒錯,但你們可以罵回去呀,但你們卻是直接拔刀,所以說,先挑事的應該是你們。還有,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們一看就是生女直,不是異族是什麼?」
「你……」完顏吳乞買氣得說不出話來,要不是形勢不對他早就下令將這個該死的賤民殺了。
「你什麼你,你們就是土著,就是野蠻人,我們可是一點都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