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正準備去找金國使者試探一下他們來遼東的目的,方面的傳訊,說是那些金國人要走,他急忙忙地拋下手頭的事務跑去看看。還沒到驛館,卻見完顏吳乞買帶著一票人氣勢凶凶地正往外跑,而且,這些人一個個都牽著馬收拾齊整,甚至背上都背著包袱。
王散覺得奇怪,攔住這些人問道:「貴使所為何往?」
完顏吳乞買怒氣勃發,冷哼一聲,道:「你們唐人好大的口氣,竟然口口聲聲罵我等為土著野蠻人。哼,我等堂堂大金國使節竟然受到如此唾罵,卻是留在這裡繼續丟臉不成?還有,爾等唐人肆意羞辱大金國使節,就等著我大金國的鐵騎吧!」說罷就準備揚長而去。
王散也變了顏色,一把拉住完顏吳乞買的馬頭,勸道:「貴使何必跟一些小民一般見識,那些小民沒讀過什麼書,言語粗鄙了一些,本官代他們向貴使陪個不是,貴使又何必棄兩國邦交於不顧。」
「兩國邦交?」完顏吳乞買不屑一顧,冷笑道:「爾等唐人連國都未立,何來邦交之說?我大金國看得起爾等才派來使者,爾等不恭敬迎接也就罷了,反而肆意羞辱於我等,此實乃對大金國不敬,爾等就等著我大軍討伐吧!」
「大金國?討伐?好大的口氣!」王散此時也不想挽回雙方的關係了,只是對完顏吳乞買等人道:「如此,恕不遠送。」
雙方不歡而散。
沿著貞觀大道出了城,一眾金人無不憤憤不平。完顏吳乞買恨恨地回頭望了依然人來人往繁華異常的遼陽城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打馬離去。
道路依舊擁擠不堪。不過完顏吳乞買等人這次是打聽明白了,他們先前進城走的道路要經過挎河浮橋,所以顯得特別擁擠,要是走別的路出城就不會擠到那種地步了,這次他們就是從西城出去。
本來即使不完成出使的任務,打聽下唐人地情報也是好的,可現在完顏吳乞買他們一肚子的火,哪裡還有心思去打聽什麼情報,只有一個不以為然的楊樸顯得有些悠閒,還有心思四處觀察。
趕路的趕路。觀察的觀察,一眾金人卻是聽到了不少路人的議論。
「喂,我們去渤海府看看吧,聽說總理院下令盡坑兩萬曷蘇館女直奴隸。」
「怎麼要坑奴隸了?不是說奴隸不夠用的嗎,再坑了這兩萬人那不是更不夠用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些曷蘇館女直奴隸被遼國探子鼓動起來想要反叛,前段時間總理院已經下令燒死一千多奴隸了,但這些奴隸還不安分,還想著反叛或者逃出去,這些奴隸已經不肯老實幹活了。有跟沒有一個樣,留著也就是浪費糧食而已。與其浪費大軍來看守他們,還不如直接坑了了事。」
完顏吳乞買本來不以為意只顧趕他的路,當聽到「女直」兩個字的時候卻是神色一動,繼續聽下去,當即面色大變,連忙湊過去追問:「你們剛才說要坑兩萬女直奴隸?」
「是啊!」說話地人回頭稍微掃視了完顏吳乞買一眼,卻炫耀道:「這個消息還是我在總理院做事的表兄告訴我的,現在整個遼陽城還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就是渤海府當地也沒幾個人知道,我正想去瞧個熱鬧呢。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一次活埋過萬人的,正好長長見識。」
完顏吳乞買沖旁邊護衛使個眼色,那護衛連忙拿出一塊金子來,完顏吳乞買將這塊金子塞給那人。道:「能不能帶我們也去見識一番?我們也想長個見識。」
那人瞪大了雙眼看著手裡的金子,先小心地試探著咬了一下,隨即一陣狂喜。忙不迭地把金子收到懷裡,眉開眼笑地道:「好說好說。不過你們是異族,帶你們去是不可能的,我倒是可以給你們指點一下方向和位置,你們自去觀看,可好?」
「如此即可,多謝!」
問清了道路和位置之後,完顏吳乞買帶著眾護衛絕塵而去。
遼陽城。
林靖文正聽著王散匯報完顏吳乞買從被辱罵到拂袖而去的經過,也不作表示,既沒下令責罰那些店掌櫃和回跋人,也不派人去追回完顏吳乞買等人,王散覺得奇怪,正想勸諫幾句,此時卻是有人前來報告。
一個穿著百姓服飾長得平平無奇的人進來,稟報道:「主公,事情已經完成,金國使者一行正往渤海府趕去。」如果完顏吳乞買他們在這裡肯定會大聲驚呼,這個人不就是收了他們的金子給他們指點道路的人麼。
「不錯,你先退下吧。」
「喏!」
等這人退出去,林靖文卻是高興地很,魚餌已經下了,別說女直人普遍智商不高,即使他們看破林靖文的計較,即使他們明知道前面是個坑他們也得跳。「假年,我給金國人設了一個局,等過幾天金國使者定會去而復返,你須好生計較,務必狠狠地敲金國一筆。」林靖文將他地計劃一一說給王散聽。
王散擊節大讚:「妙,主公此計甚妙,不愁金國蠻子不乖乖地上當。屬下定當辦好此事,為主公分憂。」
幾日之後,完顏吳乞買一行果然滿面風塵地跑回來了,連水都顧不得喝一口就屁滾尿流地
見林靖文。
卻是王散接待的他們。
王散可沒給完顏吳乞買等人好臉色看,先前這些金國人還是使節的時候王散多少還給他們個笑臉,現在卻是愛理不理的,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完顏吳乞買現在是沒心思去計較王散的態度了,他現在是心急如焚,急忙忙地問道:「大人,未知你家大王可在?下臣有緊急事務求見你家大王。」
「我家主公不在,」王散心裡暗樂。卻是頭都沒抬,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家主公已於昨日親自帶兵去了西面的顯州,欲討伐遼國,完顏大人卻是來得不巧了,若是大人快馬趕去顯州的話可能還來得及為我出征的大軍送行。」
「這可如何是好?」完顏吳乞買頓時急了,焦急地道:「下臣有兩萬條人命地事要與你家大王商議,可是現在該如何是好。這位大人,你能不能派快馬去追趕一下你家大王,就說下臣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與他商議,還請你家大王暫緩出征?」
王散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怎麼可能,大軍出征在即豈可追回,軍國大事又豈是兒戲?完顏大人此話卻是無禮,我家主公已然出兵,豈可半路而回。完顏大人若有事還請先說與下官聽聽,看看下官能不能代為做主。」
「如此大事你如何能做主?」完顏吳乞買甚至都想咬死眼前這個不緊不慢慢條斯理地唐人官吏,卻也只能按捺下來,好聲好氣地跟王散說,「這位大人,下臣聽說你家大王下令坑兩萬曷蘇館女直人。此事大人可曾知曉?」
「此事下官卻是知曉。」王散也知道事情該有個度,要是他再那麼隔靴搔癢不緊不慢的只怕這些金國人都忍不住要當場殺人了。當下正了正臉色,道:「派兵去坑那些曷蘇館女直奴隸的命令文書還是下官簽署的。怎地,完顏大人可是覺得此事有何不妥?不過,完顏大人,此為我遼東私務,完顏大人卻是不能插手。」
「可是那些將要被坑的可是女直人啊,兩萬女直丁壯,我大金國的女直丁壯也不過才兩萬之數——下臣是不能插手遼東私務,下臣只是想跟你家大王打個商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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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散見完顏吳乞買都快急得跳腳了,心裡大覺暢快。問道:「大人有何計較還請先與下官說說,待下官覺得可行再稟報我家主公也不遲。」
完顏吳乞買知道現在主動權不在他這邊,有心發作吧,可兩萬女直男丁地性命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他地心上。他再有什麼心思現在也不能實施,只得無奈地道:「下臣是想能不能跟你家大王打個商量,將這些女直丁壯賣給我們大金國。大人放心。價錢方面我們大金國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
「不能。」王散直接就拒絕了,「那些曷蘇館女直奴隸給我們帶來了大麻煩,甚至想要反叛,如此大罪不坑不足以警戒其他奴隸,若是放過了那些曷蘇館女直奴隸,那其他奴隸不就會有樣學樣跟著反叛嗎?此事萬不可行。」
「可是大人,你們坑了這兩萬奴隸可就什麼都得不到了,據下臣所知,這兩萬奴隸也是你們唐人大軍浴血奮戰抓來的,若是就這麼坑了,那勇士們的血豈不是要白流?不如賣給我們大金國吧,我們定會多與你們牛羊馬匹,這樣你們也不至於什麼都沒得到。」完顏吳乞買的確是金國少有的人才,長期跟遼國官吏打交道而且學了不少遼國文化,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利益才是最打動人的,說一千道一萬還不如直接給塊金子,這樣更能打動人心。
果然,王散被「打動」了,一時遲疑起來。
完顏吳乞買見有門,連忙鼓起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勸道:「大人你想想,坑了那些奴隸不過就是起個警告的作用而已,警告其他奴隸不要反叛,但據下臣所知,唐軍剽悍善戰,打得遼軍望風而逃,又豈懼區區卑賤的奴隸,那些奴隸畏與唐軍威名想必也不敢反叛。不如將這兩萬奴隸賣給我大金國吧,我大金國可以用十數萬匹牛羊馬匹來交換,如此豈不是要比白白坑掉要划算得多?」
為了那兩萬女直奴隸,完顏吳乞買可謂是豁出去了,捨出一張臉大拍唐人地馬屁,也不顧一眾護衛怪異的臉色,他現在在意地是王散的臉色。
王散聽得連連點頭,卻為難地道:「大人說的甚有道理。可是,我家主公已經出征了呀,我家主公不可能因為區區兩萬奴隸丟下大軍剛出征便跑回來。」
「呃!」完顏吳乞買又生得一計,道:「不如,大人先將坑殺奴隸的命令壓下來,暫不執行,先派快馬將下臣的建議通報你家大王,等你家大王定奪可好?」
「善!」
王散想了想,總算是點了點頭。
完顏吳乞買大喜,心裡總算是鬆了口氣,事情已經有了轉機,也不枉他又是陪笑臉又是拍馬屁的。
只是,女直人蠻化未開,民族觀念對女直人來說根本就不存在,他們根本就不會想著去救什麼「同胞」,這完顏吳乞買難道是女直人中的異類,難道他已經「進化」出了民族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