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褲子弟雖然不一定都是二世祖,但這些富家或者是官家子弟自小受父輩余萌,過的是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生活。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紈褲子弟多少都受到父輩的庇護,無論是在生活、事業還是社會關係上,他們會比平常人少費許多氣力而獲得更大的成就,也就是所謂的平步青雲一帆風順。
因為很少有艱辛和磨難的人生經歷,紈褲子弟一般都是目高於頂,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紈褲子弟通常會習慣於遠高於平常人的待遇。
但這樣的常規在鄭之原身上被打破了,鄭之原這個人怎麼說呢,他絕對不是表面謙恭溫和而骨子裡卻傲慢自負,這一點林靖文還是能看出來的,鄭之原是真的把自己當作了平常人,而不是什麼皇親國戚。
雖然也很貪圖生活上的享受,錦衣玉食冠蓋榮華,能享受到的鄭之原一樣都不會落下,但在待人接物上他卻是謙恭非常,一點都不擺皇親國戚的譜,讓人大生好感。
至少林靖文對他很有好感。
據鄭之原自己說,這是因為他姑母,也就是鄭皇后還只是貴妃的時候就嚴禁鄭家子弟從政,當了皇后以後也沒改變過觀點。鄭家風光了十幾年,按說應該在朝野之中很有勢力才對,可偏偏鄭家到現在也還不過只是一個土地主,連原本已經從政的鄭家子弟在鄭皇后做了貴妃之後就辭官去職,鄭家現在是一個官都沒有。
「儒雅秀麗且賢,這是朝野上下包括聖上在內對皇后的一致評價。」鄭之原曾不止一次地這麼說,每次說這話的時候無一例外地是滿臉的自豪,而他的妹妹則是滿臉的認同和崇拜,看得出來,他們兄妹極其為自家的這個皇后姑母而驕傲。
賢不賢林靖文不知道,不過「儒雅秀麗」一詞應當與事實不遠,看鄭之原的妹妹就知道了。據林大官人悄悄的觀察,這個十四五歲的姑娘真的很漂亮,比起後世的人造美女還要漂亮的多,至少韓玉容是比不上的,而且這個漂亮的姑娘話雖不多,通常情況下都是靜靜地陪在旁邊傾聽眾人交談,自有一股文靜典雅的氣質在,偶爾露齒輕笑,卻是美麗非常。林大官人在後世被電視上的那些大明星大美女狂轟爛炸都沒什麼感覺,但一旦這個鄭家姑娘呆在他旁邊,也不需要盯著人家姑娘看,他就能感到身心愉悅——這是一個真正的有外貌有身材有氣質有學識有素質的五有大美女,侄女都是這樣,姑母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
林大官人偷偷打量人家姑娘的次數越來越多,以至於韓月容小姑娘一個不小心就看出來了。有一次,小姑娘悄悄地問林大官人:「哥哥,你是不是看上鄭話姐姐了?」
林大官人也不矯情,直接點頭就認了:「是啊,哥哥我就是看上你的鄭姐姐了,怎麼樣,小月容是不是應該幫哥哥的忙啊?」
「不要,我才不要幫哥哥的忙。」小姑娘卻一下子跳開,翹著小嘴大嗔:「哥哥要是娶了鄭姐姐的話,以鄭姐姐的身份地位肯定是要做正妻的,那二姐怎麼辦?哥哥準備讓二姐做妾嗎?我才不要幫哥哥。」
林靖文愕然,這倒是個問題,不過他轉眼就想出個辦法,笑咪咪地說道:「丫頭,難道你不知道有『平妻』這個詞的嗎?讓你鄭姐姐和二姐一般大不就行了。真是的,你一個小丫頭擔的什麼心。說吧,要不要幫哥哥?」
小姑娘歪著腦袋想了想,恍然大悟,高興地道:「是哦,可以讓鄭家姐姐做平妻,二姐還是正房,好吧,我幫哥哥……」話還沒說完,小姑娘的眉頭一皺,擔憂地道:「還是不行哦,鄭家姐姐是皇后的親侄女,向她爹爹提親的人可不少哦,聽鄭姐姐說連康王都向鄭家提過親,不過被皇后娘娘拒絕了。」
暈,怎麼忘了這個年代流行的是媒妁之言而不是泡妞,即使他追得鄭小妞到了肯陪他上床的地步,了不起也就是一個私奔而已,明媒正娶還是要鄭小妞的爹答應才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要命的是這個年代講究的是一個門當戶對,人家鄭家雖然只不過是個土地主,但還有個外戚的身份,他一個小小的商賈估計是不會被鄭家看在眼裡的。
不過,世事無絕對,鄭家雖然佔著外戚的名頭,但看鄭皇后的意思顯然是不想跟政治沾邊,連家族子弟做官都不允許,估計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侄女嫁給大官豪門之類的人家,林大官人要娶鄭小妞還是有希望的。
但把重點放在泡鄭小妞上面顯然是捨本逐末了,林大官人更應該考慮的是想辦法打動鄭坤德或者是鄭紳才對。
見林靖文的臉色時暗時明,一會兒沮喪一會兒高興的,最後卻是完全平靜下來,小姑娘很是納悶,好奇地問道:「哥哥,你想到娶鄭姐姐的辦法了嗎?」
林靖文正想著該怎麼打動鄭家的人主要是打動那個不問政治的鄭皇后,聽了小姑娘的問話隨口答道:「還沒,連鄭家的人都沒見到還能有什麼辦法可想,等到了汴京再說吧。」
姑娘點點小腦袋,也幫忙想了想,但她一個小姑娘能想出什麼辦法,最後實在沒有頭緒,乾脆也就不想了,重又興奮地道:「那你慢慢想哦,我去找鄭姐姐玩了。」說著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卻說鄭之原兄妹也在談論林大官人。
鄭之原正享受著鄭小妞泡的茶,讚賞地道:「六妹,你泡茶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以後你的相公真是有福氣。」
鄭小妞被說的害羞,手一抖差點把茶水給倒了出來,大嗔:「說什麼呢,四哥,泡個茶都能扯到小妹嫁人上去,你也太能扯了吧?」
「不是四哥能扯,」鄭之原有趣地看著自己妹妹羞紅的小臉,哈哈大笑,道:「我是想到了林兄。六妹,你說林兄這個人怎麼樣?」
鄭小妞給自己倒了杯香茶,聽了鄭之原問話,認真地想了想,道:「林大官人給我的印象很怪,怎麼說呢,他不像汴京的那些公子們一樣沉迷於走馬章台無所事事,也不像那些才子士人一樣整天錦繡文章不離口。相比之下,林大官人不但肯做實事,他可以親力親為地去做些具體的事,而且,京中的那些士人雖說是才高八斗,做起文章來個個花團錦簇,但怎麼說呢,那些士人跟林大官人比起來似乎少了一種東西,少了什麼我說不上來。」
「豪氣。」鄭之原接過話來,「那些士人少了一種男兒的氣魄,而這種氣魄在林兄身上我時常能看到。」
鄭之原說著說著,很有些興奮,大聲地道:「根據這些時日我對林兄的觀察,林兄身上從來就沒有那些士人的柔弱和做作,他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優柔寡斷,往往決斷即行,而且行止處事往往擁有一種豪邁之感,當得是男子漢大丈夫。而讓為兄最為佩服的是前日的那件事,前日船隻在揚州停靠的時候船員與別家船員起了衝突,要是換作京中的那些公子,他們二話不說就會讓家丁護衛將別人給打一頓然後送官;要換作那些士人,他們會先滿口之乎者也地說上一大篇的聖人之言,然後要麼見官,要麼做出一副羞於之為伍的樣子不屑而去。但林兄不這樣,他先將衝突的原因和經過弄清楚,知道錯在船員這邊後,他令船員向對方道歉並賠償了一些銀錢,然後,他又令護衛將那對方打了一頓,卻沒去見官。」
鄭小妞聽得奇怪,問道:「林大官人沒有盲目庇護自家屬下反而是讓船員向那些潑皮道歉,殊為講理,大丈夫也!只是,林大官人後來為何要將那些潑皮打一頓?小妹卻是不明白。」
「很簡單,林兄只是愛護屬下而已,自家屬下讓別人給欺負了,他怎麼著也要給屬下出頭才是。」鄭之原滿臉的佩服,擊節讚道:「這便是林兄最讓人佩服的地方,勢大而不虧於理,負理卻只為情義。有所不為,又有所為,真大丈夫也!如此男兒才值得於之相交。」言下不勝吁吁,竟是佩服異常。
歎了幾聲,鄭之原看了看亦是滿臉崇敬的妹妹,笑著說道:「六妹,如此人物可與你匹配?」
鄭小妞正想著剛才鄭之原說的話,不想話題又轉回了自己身上,不禁愕然,一時無言以對。
也不需要自家妹妹回答,鄭之原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地道:「要說品性能力,林兄確可配你,家世方面也是一方之豪,你嫁給他我也放心。不過要真的把你許配給林兄,只怕首先爹爹和祖父這關就不好過,祖父還好說,爹爹本就不滿意姑母禁止我鄭家子弟從政,先前把二姐三姐都嫁入官宦人家,只怕不會同意把你嫁給林兄。對了,按說林兄這樣的人物多少有個官職在身,不知道林兄卻是任得何職?」抬頭為了鄭小妞一句,「六妹,你知道林兄可有官職在身?」
聽自家哥哥在那兒自說自話,而且說的是要把自己嫁人,鄭小妞頗有點哭笑不得,只是愣愣地看著鄭之原。聽了鄭之原的問話,小意識地答了一句:「聽月容妹妹說林大官人有個從六品的巡風使官職。不過哥哥……」
鄭小妞正待說自己還不想嫁人,卻見鄭之原重新回到自言自語的狀態,不由生出一股無力感,也就任得自家哥哥去了。
「嗯,有官職在身就好辦,只是從六品太低了點,而且巡風使也不是什麼有實權的職位,想來爹爹不會滿意,還是勸說林兄走訪一下門路弄個品級高點的實職才是。」
鄭小妞實在是無語,就這麼聽著自己的哥哥盤算著怎麼把她給「賣」出去,心中真是又羞又惱,卻是對鄭之原無可奈何。好在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聲音幫她脫出了這種尷尬的局面。
「鄭姐姐,我來找你玩了。」能整天把「玩」字掛在嘴上的除了韓月容還能有誰。
鄭小妞心中大讚一聲「佛祖打救」,連忙應了一聲:「姐姐在這兒呢,月容妹妹,姐姐這就來陪你玩。」說罷,丟下鄭之原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