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魯聯軍潮水般湧入陳家莊,那陳家莊的莊丁即沒受過正規訓練,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防守。聯軍以弓弩壓制莊牆的時候,這些菜鳥愣是不知道該如何隱蔽,不是沒躲藏好被直接射死,就是躲的位置不對被仰射而來的箭矢所傷,幾百人的莊丁死傷很是慘重。
可憐陳姓豪強本也是一方之主,雖不曾做得什麼大人物,但也曾嘯傲地方,如果他們稍微知點進退的話,雖然失去土地莊園,但還不至於完全失去家業,更沒有血光之災,只因不識時務不明形勢,卻落得個全家誅滅家業盡喪的結果,惜乎!
踏著滿地的屍首和鮮血,陸青城和魯元戎走進了陳家莊。
陸青城一介文士,而且是富貴出身,哪裡見過如此殘酷血腥的場面,雖然跟隨林靖文之後長了不少見識,但看到眼前的景象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原本還想來個演講耍番手段的,現在哪兒還有那個心思,直吐得昏天黑地,比之以前韓月容小姑娘在美岸的表現都差了老遠。
攻破陳家莊的後續事務自然由魯元戎和魯二二人處理了。
因為地理位置佔得好,而且土地肥沃,陳家莊擁有佃民幾百戶之多,加上僕役家丁私兵,陳家莊的人丁達到了三千多人。魯元戎常年幫助自家老爹處理魯家莊的大小事務,處理起這般煩瑣的事倒也是熟練的很。
等陸青城這朵溫室裡的花吐啊吐啊吐到習慣的時候,魯元戎已經將陳家莊的老老少少都清點好了,財物也都分門別類地統計完畢。
「陸兄,魯某已經將莊中人丁和財物清點好了,還請陸兄發落。」
陸青城的臉色蒼白得可怕,雖然地上的屍首都已經處理好了,但不小心看到了還沒清理完畢的鮮血之後,這廝忍不住差點又吐了出來。揮了揮手,有氣無力地道:「僕役家丁私兵魯兄都帶走吧,林家莊不需要他們,而且林家莊以後改作牧場,那些佃民之中有會放牧的留下,只會耕作的魯兄也帶走吧。至於財物,除了糧食之外,其餘財物你我兩家對半分如何?林家初來乍到,急需糧食,還望魯兄將糧食都留下來,陸某感激不盡。」
「這如何使得?魯某只不過是協助陸兄而已,這財物和糧食自然全歸陸兄所有,魯某愧不敢受。至於那些人丁,」魯元戎一臉的為難,道:「魯家莊實力微小土地不廣,實在無力吸納三千多人。那幾百戶佃戶倒是沒問題,大不了我爹耍些手段從河間官府那兒低價買些土地便可,只是那許多僕役、家丁和私兵卻是養不起。」
別說地主很富,地主其實收入來源十分有限,富是富,但難以大富。在古代中國,地主們也就是建個莊園招募佃戶租種土地而已,收租賣糧食幾乎就是他們唯一的收入所在,有頭腦的自己開糧店賣糧食或者做些買賣,有門路的跑跑走私什麼的,《水滸》裡的祝家莊、扈家莊就是這樣。而河北的地主就更淒慘一些,因為地處邊境,租給佃戶的租子也就不能高了,至少比內地要低得多,不然沒人願意租你的地,比如說內地的租子一般是十取七,那麼在河北一般只能是十取五或者是十取四,河間更少一些,通常在十取三上下,多了就沒人租。
魯家莊有兩百多頃的土地,而且魯成戎對自家佃戶相當不錯,收的租子是二分五厘,這樣一來,魯家在放租上的收入一年也不過是四千多貫,加上小打小鬧走私的收入,到頂也不過是六千貫,魯家那麼大的莊園需要維護,還養了不少的僕役家丁,更是有幾百私兵,這些都需要錢,一年下來也不過勉強做到收支平衡而已,有結餘也不會太多,要是碰到災荒之年更是入不敷出。
地主其實也很窮滴!尤其是北地的地主。
陸青城愕然,青州的那些地主那叫一個富啊,怎麼到了河間,一樣的職業卻是不一樣的命呢!
「魯兄放心,你們魯家莊先用這裡的財物頂一陣子,等陸某溝通了通道,江南那邊的貨物就能源源不斷地運來,到時候還怕養不活這些個人麼?」
魯元戎一想也是,「家父跟軍中不少將領相熟,很多將領跟我魯家世代交好,我魯家在北地倒是有些臉面。走私關鍵在於邊關,而益津、瓦橋、淤口三關的守將和官兵看在魯家的薄面上應該不會為難,只要陸兄溝通河間到三關的道路,販賣貨物一事不在話下。只是,所謂無功不受祿,這些財物魯某實不敢受,這些僕役家丁和私兵我等給些銀錢讓他們自行散去便是。」
「對了,要說走私,我等不妨把周家莊也算上,他們雖然在官府沒多大臉面,但對於走私一道卻是熟門熟路,跟北國那邊的官吏商家相熟,有他們幫忙,貨物更容易售賣。」
陸青城當然不會反對,走私只是他來河北的一個任務而已,還不算主要任務,他此行的目的主要就是開辦牧場,養馬,為此,林靖文還專門將魯二從華亭調了過來,魯二不會養馬,但他任事多年,對官場上的一套很熟悉,而且也算得會打仗,有他坐鎮林家莊應該沒問題。
卻說琉求這邊。
高麗的上京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南京還被李家佔了,不得已,高麗新的皇帝不得不遷都西京平壤,雖然平壤太過靠近邊境,但怎麼說有完整的宮殿在,不至於像在上京那樣要重修皇宮,更重要的是,高麗剩下的兵馬三之二在西京附近,安全上有保證。
林靖文是不會去管這些的,高麗哪怕遷都到義州去也不關他的事,他正忙著往中原一行。
只不過,林大官人現在卻被韓月容這個小姑娘纏得不行。
「哥哥,我也要跟你去中原,你這次再不答應的話,哼哼,以後我就不理你了。」小姑娘揮舞著小拳頭惡形惡狀地威脅林大官人,「上次征討高麗哥哥就沒帶我,把我一個人丟在美岸好幾個月,我都快悶死了。」
韓玉容因為要研究神舟也跑到了琉求來,林靖文只好向他求救:「娘子,你也不管管,月容這麼不聽話該如何是好。」
韓玉容卻連哼都不哼一聲,只是問道:「俘獲的那些大宋工匠在哪兒?有些地方奴家不大明白,要向他們討教一番。」
林靖文一陣無語,癡迷匠藝能到這份上也不知道他是該哭還是該笑,只好叫來侍衛帶韓玉容去見那些工匠,不過,也不忘了補充一句:「爭取弄出新的船出來,別完全照搬神舟,神舟好則好矣,就是因船體所限不能安裝太多的火炮,我林家水師以炮戰為主,娘子爭取研究出一種炮艦出來才好。」
「這個奴家知道,以前用福船那是沒辦法,現在有了更好的神舟,奴家一定研究出炮艦,定不負官人所托。」韓玉容丟下句話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林靖文對此無可奈何,轉身卻又看到韓月容小姑娘在哪兒偷笑,不由沒好氣地說道:「月容,聽話好不?你看沖德比你還小,卻乖得很,你就不慚愧嗎?」
「我有什麼好慚愧的。」小姑娘老大一個白眼丟了過去,親熱地摟住了沖德小姑娘,也不顧她的掙扎,高興地說道:「沖德妹妹年紀小,這麼小的年紀就不應該到處跑,我都長大了,自然需要多遊歷一番好長些見識。哼,哥哥,你別岔開話題,快說,這次帶我去不?」
「不帶,你乖乖地留在琉求,要玩耍的話有沖德和那朵兩人陪你,你不是喜歡小動物嗎,聽說屬下官吏來報,有人在花蓮北邊發現了大批的小鹿,你不妨去抓幾隻來玩耍。小鹿知道不?很漂亮的。」林靖文現在是使出渾身解數來誘惑小姑娘,只要她不跟著去,幹什麼都成。
小姑娘開始還真的很有興趣,不過眼珠一轉就頂住了誘惑,「小鹿在那兒又不會跑,以後再去抓也是一樣,這次我一定要跟著哥哥去中原,我長這麼大還沒出過登州呢,後來倒是到過不少地方,可都是人煙稀少的蠻荒之地,聽說中原繁華,我要去見識一番。」
林靖文聽得一愣,隨即有些心酸,小姑娘自小被父親兄弟冷落,日子過得清苦不說,連登州那樣的小地方都沒出去過,也就不忍心再拒絕她的要求,點頭答應下來,卻道:「好吧,哥哥就帶你去,只是路上要聽話知道不?不然哥哥馬上把你送回來。」
「啊哈!」小姑娘歡呼一聲,又叫又跳的,「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嗯,我一定聽話,一定乖乖的。哈,我去收拾一下東西。」一陣風似地跑走了。
林靖文無奈地搖搖頭,叫來那朵,吩咐道:「你帶五十名火槍兵保護三小姐,到了中原要寸步不離地跟著她知道嗎?如果她亂來你一定要阻止她。」
「喏!屬下一定保護好三小姐。」
又叫來王散,「假年,此次我等攻伐高麗,動靜實在太大,朝廷方面不可能不有所作為,加上山東那幫豪強世家的推波助瀾,估計朝廷會打擊我林家在中原,特別是在華亭的勢力,我等還得想個法子才是。你先行前往東京,多帶金珠,不過不要聯繫康王,以金珠拜會蔡太師和童太尉。」
「喏!不過主公,蔡、童二人實乃國賊,受萬民唾罵,主公拜會此二人恐與主公名聲有瘍,還請主公三思才是。那康王雖說只是我林家名義上的主子,但此次不妨借其勢成事,若撇開康王直接交好蔡、童二人,恐與康王面上不好看,主公以為如何?」
林靖文一口回絕,「康王此人野心勃勃,但畢竟只是九皇子,終不可能坐得帝位,與康王走得太近須與太子面上不好看,於我等不利。而且,康王不過是因受皇帝喜愛才得以有些勢力而已,其勢多借助朝中奸臣才成,蔡、童二人與太子不合,恐太子登位後於己不利,因此才與康王相善,我等直接結交蔡、童二人便可,過重交好康王卻是捨本逐末了。不過你考慮的也有道理,嗯,康王那邊也不能不顧,到了東京你便宜行事便可。」
「那麼,主公,我等為何不直接拜入太子門下?如主公所言,太子終是要即帝位的,拜入太子門下於我等更有利。」
「太子是要即位,但他這皇帝也做不久。」林靖文道:「而且,我林家的實力一日比一日強大,向朝廷低頭不過是一時之需而已,等過了幾年,一旦我林家有了十數萬甲兵,到時候我等就不必看朝廷的臉色了,先前與康王虛與委蛇也不過是借其勢得利。當時康王為每月數十萬銀錢所吸引,我林家當時要工匠他便弄來工匠,要貿易許可他便弄來許可,華亭織坊如今的規模早就超過了朝廷允許的極限,沒有康王的關照卻是萬萬不成的。」
王散也是一樂,「若非當時康王送來的那些工匠,我軍械場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年多的時間裡製造出如此多的軍械,沒有軍械,我等也就不能佔得花蓮、夷東、美岸等地,更不可能破高麗一國。而沒有貿易許可不能擴大織坊的話,我林家就無法公開地吸納人丁,也就沒有如今的十萬之眾。如此,我林家的基業算起來還是依靠康王才成的。」
「是啊,」林靖文也是頗有感慨,「李恢在金門山雖然也送來了幾萬人丁,但終究是上不得檯面,風險太大。對了,金門山現在的形勢如何?」
「不太好,官兵已經圍剿過多次,一次比一次勢大,如今金門周邊各縣更是聯合起來封鎖了道路,現在李恢他們的日子很不好過,華亭方面為了保密已經幾個月沒有送給養和軍械進去了,糧食物資什麼的山中倒不缺,就是軍械肯定不夠用。」
「這次你順便去見見李恢,讓他把人湊撤出來。」林靖文盤算了半天,覺得方臘起義還有幾年,現在既然目標太大,把人撤出來也沒什麼,等過陣子風聲小點了再去占回來,嘿嘿,也來個游擊戰。
「喏!如此,屬下馬上出發。」
等王散走後,林靖文又安排了一些瑣事,主要是派人前往高麗北方從契丹人女直人手上買些種馬和馬奴回來,然後才起身前往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