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之安居樂業 第四卷 誰說草莽無豪傑 第一章 北地莊園
    與魯家的交涉很順利。

    河間府本屬於高定軍路,真宗年間改為從屬於瀛州,改府為縣,卻是個相當於府的大縣,後來又重新改為府,但因靠近宋遼邊境,離最邊境的霸州不過就是百來里的路程,契丹人年年跑來打草谷,這樣的情況下,河間府也就漸漸沒落下去。

    《水滸》裡有個很出名的曾頭市,施老兒花了很大的筆墨來描寫了一個幾乎相當於獨立王國的曾家莊園。雖然《水滸》相對於歷史的嚴謹性來說根本就是不堪推敲,很多東西都是那個施的老頭胡編亂造的,但怎麼說《水滸》裡的東西也是有一定的事實依據的。曾頭市這種相當於地方武裝割據式的豪強力量在北宋的時候的確真實存在。

    北京大名府以北的各個州府因為離遼國太近了,以契丹人的劫掠成性和宋朝的懦弱,契丹人完全把大名府以北各州府當作了自己的後花園,覺得缺點什麼了就呼啦一幫人跑來搶,每年秋收更是固定地南下打草谷。真定、莫州、瀛州、廣信軍、安肅軍無不飽受劫掠,特別是霸州和寧州,離邊境不過是數十里,以契丹騎兵的腳力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些地方蕭條得不像話,別說趨利的商人不愛來,就是貧民都不愛呆在這麼個危險的地方,但這麼大的一塊地皮總不可能空著,宋朝廷沒辦法,只能以極其優惠的政策吸引地主和貧民,這才有了一批膽大的肯留下來,但契丹人年年劫掠,無奈之下,官府默許了這些北地豪強修建堡壘招募私兵。其實修建堡壘招募私兵在大宋全國都很普遍,但在其它地方這麼做需要偷偷摸摸,但在北地,豪強們可以合理甚至合法地明著這麼幹,因為這些都是官府允許的。

    《水滸》裡的曾頭市就是這麼來的,而河間的魯家莊也是這樣。

    陸青城是第一次來河北,更是第一次看到魯家莊,這兩個第一次讓他嚇了一跳。你道如何,原來這魯家莊從外表上看就有兩奇。

    這一奇是太大了,外圍用柵欄圍起了一塊大有幾百頃的土地,柵欄裡儘是農田,此時過早春,農田里已經播種完畢,入目儘是剛種下沒多久的麥苗,不時有一些個農夫勞作其間,好一番田園景象。大片的農田中央是一個堡壘,有一里大小,磚石砌成的堡牆,牆高幾達三丈。三丈高的石牆,這要放在內地已經是越制了,但在這裡,聽前來迎接的人說這樣的規模還是差的,左近的陳家堡、周家堡的堡牆就全是巨石壘砌,遠比魯家堡的高而且更厚,聽得陸青城直炸舌。

    二奇就是這裡的莊丁都是全副武裝,各個帶刀持槍不說,在堡牆上巡邏的還明目張膽地背著弓箭,更是有不少人穿著皮甲,鐵甲也有看到。官府不管的嗎?

    魯成戎在大廳迎接了陸青城,態度很熱情,倒是讓陸青城摸不著頭腦。

    茶過三盞,魯成戎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魯某是個粗人,不大會說客套話,這便開門見山地跟官人說了。官人曾派人來說欲跟我魯家莊合作,卻不知是怎麼個合作法?」

    陸青城按下心中諸多疑問,拱了拱手,道:「此次我家主公派陸某前來,一是想在此地建一座莊園,這新的莊園欲跟魯家莊結盟,守望互助。二則,我林家在能從江南弄到大批貨物,想販賣到北國,只是我等對此間和北國的事情一無所知,比不得大官人在這河間多年,因此想在這方面跟大官人合作。」

    魯成戎聽得眼睛一亮,顯得很是高興,卻又忍住興奮,只是擺了擺手,道:「魯某一介粗人,官人也別大官人大官人的稱呼,只稱呼一聲魯老哥便是。魯家莊跟新建莊園守望互助魯某當然同意,北地險惡,生存艱難,多個朋友多條路,魯某實無拒絕的理由。另,官人適才所言欲與魯家莊合作往北國販賣貨物一事魯某也是同意的。只是有一點先說明白,魯某雖不是什麼大丈夫,但也是一介男兒,自不能行那數典忘祖之事,這販賣的貨物之中不得有宋人女子,不得有軍械兵甲,亦不得籍此緣由私通契丹胡虜,如果官人能做到這三點,我等的合作就沒有任何問題。」

    「當然,我等也是大漢男兒,自不能跟胡虜坑壑一氣,我等所販賣的貨物不過是尋常的絲綢布匹鹽茶漆器等物而已。」陸青城大笑,道:「久聞魯大莊主是北地的一條好漢,義氣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陸某佩服。」

    「魯某卻是當不得好漢一說,官人謬讚了。」

    笑了一會兒,魯成戎又問:「魯某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魯莊主但問無妨。」

    魯成戎很是好奇地問道:「是這樣。適才下人稟報,曾言及官人麾下護衛龍行虎步甚是彪悍,魯某久在軍伍,亦觀其行止顧盼之間自有一股殺伐之氣,當是久經戰陣的虎賁甲士,卻不知官人是如何募得如此勇士?」

    陸青城愕然,倒是忘了這茬。這魯成戎曾是河北禁軍將領,帶兵的時間長了去了,也打了不少仗,對軍人的氣質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次林靖文派給他的護衛都是從宿衛軍中選來的,都是百戰精兵,被魯成戎一眼看出來並不奇怪。想了想,答道:「這些護衛都是我家主公所賜,都是從軍中募得的精兵。」

    魯成戎贊同地點點頭,道:「如此猛士就應該是軍中精兵。官人能從軍中募士,如此手段河北各州府也沒有多少人能做到,魯某雖曾為軍中將官,但也不過是通過朋友募得百十兵士。」言語之間卻是對陸青城親熱了許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出自軍中,自然對士兵們看得順眼一些。

    隨後魯成戎親自帶著陸青城把魯家莊好好地逛了一圈,不停地介紹河北特別是河間的形勢。

    聽魯成戎的介紹,北方契丹人跟女直人大戰連年,聽說女直人都快打到遼國東京遼陽府去了,在北方更是一度攻破龍化州,直接威脅遼國上京,雙方這幾年打生打死,因此遼國倒是沒有餘力對南方的宋國怎麼樣,雖然南京祈律府遠離戰爭中心,但這幾年來契丹騎兵南下劫掠的次數少了許多,規模也比以前小,以前疲於應付的北地各莊園得以休養生息。

    「官人此來正是時機,眼下因為地方平靖,各地流民多歸於北地,各莊園各自吸納了流民若干,就我魯家莊這幾年來也吸納了千餘流民。如今我魯家莊可戰之丁比以前多出幾百人,契丹人即使來上兩千騎兵也對我魯家莊無可奈何。」魯成戎說這話的時候很有些自傲,不過他也有驕傲的本錢,雖然契丹騎兵是公認的不善攻城,但兩千人的話還是很讓人頭疼的,他能用千餘莊丁就抵抗兩千契丹鐵騎,確實有幾分本事。

    陸青城連連符合,惹得魯成戎更是高興,對他陸大官人大起知己之感。

    休息幾天,順帶考察好地方形勢之後,陸青城就由魯成戎介紹著約見了河間的知府張郴。

    宋朝吏治糜爛十官九貪,張郴就是那九貪中的一個。不過河間地處北地,地方貧瘠,平日裡自然就不會有太多孝敬,這張郴在河間做了兩年多的知府,撈到的油水比十萬雪花銀差了老遠,一有撈油水的機會肯定是不會錯過的。

    陸青城這廝早就被林靖文給帶壞了,約見張郴的時候,雖然有魯成戎的臉面在,但還是包了一千貫的儀呈和十顆北海大珍珠送過去,惹得平日裡最多不過收到幾百貫紅包的知縣差點來個倒履相迎。

    一頓口水過後,張郴試探著問道:「未知大官人此來何為?」收了如此重的禮,這個小小的知府還生怕不能滿足送禮人的要求,不能不說他很「敬業」。

    「陸某想在河間購地建座莊園。」

    張郴頓時放下心來,高興地問道:「未知大官人可有相中的地方?」心裡想著這麼點的小事很容易嘛,即使眼前的陸大官人看中了有主之地他也能給辦妥當,大不了一紙官文將陸大官人看中的地從原主人手中「征」來就是。

    陸青城在學了林靖文「會來事」的手段的同時,也學會了林大官人的另一個優點,那就是欺負豪強官吏理直氣壯但絕對不欺負平民百姓,此次他看中的還真就是有主之地。

    張郴一聽到陸青城說出來的地方就呆住了,心裡暗暗叫苦,怎麼是這塊地方啊,怪不得送那麼大的禮。

    原來,陸青城看中的就是離魯家莊二十里左右,挨著霸水南邊的一塊三百多頃的土地,那塊土地現在屬於另一個陳姓豪強所有,而這陳姓豪強,很不幸,正是魯家莊的對頭,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陳家莊園占的位置實在太好了,挨著霸水南邊,不管是生活用水還是水利灌溉或者是利用水力幹點別的什麼都很方便。

    陳家在河間不是什麼大戶,不過就是一個大點的地主而已,卻跟瀛州知事有些關係,平日裡對河間的各位官吏也巴結的好,所以才能佔了這麼好的一塊地方。

    張郴現在是暗暗叫苦,得罪不起上差,但也不想錯過這麼大的油水,真是兩難的選擇。

    陸青城卻是早就打聽清楚了,這陳家也不過是對那個瀛州知事孝敬的好而已,雙方並沒有多深的關係。見眼前的知府猶豫不決,陸大官人悠悠地道:「大人,日前陸某曾去了一趟瀛州,跟知事大人相談甚歡,聽知事大人所言,瀛州準備在霸水南興修水利,卻是要徵得一部分土地,想來官文這幾日就會發來。」

    張郴眼睛一瞇,原來眼前的大官人已經把關節都打通了,那就好辦。當下擺出官腔,道:「嗯,本官也曾風聞此事,這水利事關河間民生,所需土地著實不少,而且位置更是關鍵,那陳家莊所在正是興修水利的關鍵位置,那部分土地首先得征來。」

    兩個奸人相視一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陸青城也不再言語,只聊了一會兒其它的就告辭而去。

    幾日後,瀛州官府行文河間,說是要在霸水南興修水利,百姓開始還納悶,官府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民生了?幾日後傳來的消息讓眾人恍然大悟,河間府衙為配合瀛州興修水利的政令,需要在霸水南征一部分土地,首先征的就是那陳家莊的土地。

    陳姓豪強大驚之下上躥下跳,結果以前親熱無比的官吏們誰都不予待見,這土地最終被徵了去。

    再兩日,河間府以體恤民力不想多征勞役為由建議瀛州罷修水利,瀛州考慮再三,同意河間縣所請。

    ——結果就是陳家莊三百多頃的土地從陳姓改為林姓而已,陸青城還聽說河間縣為了興修水利向民間徵集了一些雜稅,結果水利沒修成,徵得的稅銀卻是沒有歸還給百姓。

    官府不過就是少部分人手中的工具而已,陸青城在第一次理解了自家主公所說的這句話的時候,走進了原來的陳家莊現在的林家莊。

    匯同魯元戎帶著的魯家莊兩百莊丁,加上陸青城帶來的三百人,一行五百多人浩浩蕩蕩地開到林家莊,不想卻是連門都沒進。

    只見高高的莊牆上莊丁林立,不知有幾百人手持刀槍弓箭對著牆下,為首的幾個全身披掛的人冷冷地看著陸青城一行。

    魯元戎介紹道:「最中間的那個是原陳家莊的莊主陳豪,旁邊的都是他的兄弟子侄。真是糟糕,他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說官府都把陳家的人給趕走了嗎?」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官府確實下令趕他們走,但執行官府政令的是那些衙役兵丁,只要費些銀錢就可以把那些衙役兵丁給收買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走了。」陸青城對此倒沒多少意外,以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對著跟他年紀差不多的魯元戎說道:「魯兄,不然你以為陸某為何要向你爹借兩百人來,吃飽了撐的嗎?」

    魯元戎被訓得面紅耳赤,卻是無話可說。他們魯家世代為將,說起打仗那是有幾分真本事,但論勾心鬥角,他們可沒幾個心眼,這算得上是一種家族遺傳吧。

    陸青城沒再取笑他,對一旁的魯二使了個眼色。

    魯二一聲大喝:「備戰。」隨著他的命令,陸青城帶來的護衛把身上的外套一脫,露出裡面的鎧甲,一部分士兵跑到後面的馬車裡拿出刀槍弓弩分發給士兵,甚至還拿出了一堆部件組裝出了幾架床弩。

    魯元戎看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驚呼:「步人甲?神臂弩?床弩?老天,連火霹靂都有,你們是怎麼弄到這些的?」大家都在忙,卻是沒人回答他的話。

    莊牆上陳家的人也是一陣騷亂。

    不多時,號角聲響起,在軍官們的口號下,三百士兵很快就組成一個小型攻城陣,箭矢上弦。刀槍出鞘,場上頓時殺氣縱橫。

    不管對面陳家的人驚駭欲絕的神色,魯元戎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陸青城大叫道:「魯某可以肯定,這些兵士都是真正上過戰場的,而且是經過多場血戰的精銳。天可憐見,自離開軍中之後,魯某終於又感受到真正沙場上的氣氛了。」轉身對魯家的莊丁喝道:「準備戰鬥,也讓林家的兄弟們看看我魯家的大好兒郎。」

    「喏!」

    魯家的那兩百莊丁也拿出兵器鎧甲迅速裝備起來,他們大多都只是有一身皮甲,少數人包括魯元戎在內才有半身鐵甲,而且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好貨色,幾乎沒有弩,但弓箭倒不缺,而且手中的刀槍看起來也是鋼製武器。總之,論裝備,他們遠遠不如林家士兵,但無論是著甲還是佈陣都很迅速而且有條不紊,端得是訓練有素,兩百人散發出來的氣勢也不弱於林家兵士多少。

    陸青城豎起個大拇指,讚道:「精兵也!」讓魯家的人喜笑顏開。

    魯二詢問了魯元戎的意見後,大喝道:「合陣。」頓時兩家士兵各兵種合到了一起,陣型也重新排列起來,雖然是首次並肩作戰,但配合的很好。

    雖然五百人的陣勢的確小了點,但那林立的刀槍,那森寒的箭矢,士兵們執著堅定的眼神,那沖天的殺氣,一下子就將陳家山莊變成了真正的戰場,陳家的那些莊丁站在牆上,老遠都感受到壓抑和恐懼,各個瑟瑟發抖,幾乎連手中的兵器都拿不穩,他們這些土地主的私兵哪裡見過真正的征戰,連新兵都算不上,自然承受不住這種氣氛。

    陳豪的臉色一變再變,再不復先前的憤怒和得意,衝著牆下喝道:「且住。我陳家與爾等無怨無仇,爾等為何如此作為?」

    陸青城沒理他,魯元戎更是看都懶得看他,直接下令:「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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