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我讓人燒起熱炕。這時代本沒有炕,我怕冷,便畫了圖紙通路,讓人在南面窗下砌了一鋪,鋪上幾床厚實的褥子,晚上睡起來像是墊了電熱毯那麼的舒服。
聞人翼在一旁看著不發聲,眼睛卻直盯著那燒炕的人,大約是覺著新奇。待下人都退出去,他才問道:「你的主意?」
我把暖炕上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几搬到地上,邊脫衣服邊說:「算是又不是,在我那個時代裡,北方都興這東西,叫炕,沒想到你們這裡還沒有。原本也不想那麼麻煩,但晚上實在冷的受不了,屋裡放多了火盆我只怕一氧化碳中毒,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讓人給砌了一個。坐上去試試看啊,可暖和了。」
他一面往炕上坐去,一面不解的問:「一氧化碳中毒?一氧化碳是何種毒物,為何我沒有聽說過?」
我脫至中衣,把襖子外衣全都隨意甩在了一旁的榻上,茲溜鑽進暖炕上鋪著的褥子裡。
「一氧化碳……讓我想想。」我略略組織一下語言,「這麼說吧,人需要氧氣才能夠生存,氧氣,就是我們平日這樣呼吸,就會從身邊的空氣中獲得的一種氣體。」我看聞人翼四下環顧,便又說:「你不用找,這種氣體是無色無味的。」
只見他抬了抬眉,示意我繼續往下說。
「一氧化碳也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這種氣體在物體燃燒時會隨之產生,比如說燃燒著的火盆。這種氣體進入人體血液中後,會和血紅蛋白結合,這樣就導致了血紅蛋白不能和氧氣結合,血紅蛋白,你明白嗎?」
他面露困惑,想了想,片刻後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也感到很為難,這古人一點化學基礎都沒有,如何與他解釋血紅蛋白的存在呢。
「就比如說我是血紅蛋白,小七是氧氣,你是一氧化碳,原本我與他在一起,後來你硬擠進來,把我搶走了,那我就不能再與他一起,而和你一起了,這二者只能選擇一邊。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他皺起眉頭,嘴唇動了一動,最後點點頭。
我繼續往下說:「然後人體就逐漸缺氧,最後就……」我做了個掐住脖子的表情,「窒息而死。」解釋完畢,我等待他發表高論,他安靜了一會,突然說:「你的意思是說39;,你與我在一起最後就會死,與小七在一起就不會?」
我實在無語至極,「我真是敗給你了,明明在說一氧化碳,你怎麼扯到這事上了?!」
他冷冷說道:「是你方纔的比喻。」
「O,是我錯,行不行。你是氧氣,小七是一氧化碳,這下你滿意了吧?」我反轉身去,趴在炕上,不想再與他糾纏,完全是不可理喻的小孩脾氣。
只聽他下了炕,去一旁取了些東西,走到我身邊,我斜眼瞧他,「你幹嘛?」
他答的乾脆:「施針。」
我撇了撇嘴,躺好,心中忖道:也虧了聞人翼遇上的是我,不然哪個女人能受得了他這陰陽怪氣的性格,亂猜疑亂吃醋也就罷了,還從來都是死強著不肯認錯,好在我大人有大量,每次都不與他計較,只要他別再胡攪蠻纏,我都是給予包容的。
這樣想著,就覺得自己甚是偉大。
他照著腳踝某處紮下一針,毫無情緒地說道:「笑什麼。」
猛地一酸,我輕輕呲了下牙,回道:「我有笑嗎?」他道:「有。」
我把目光從房頂轉至他身上,只見他一手輕捋衣袖,一手執著銀針,神態自若瀟灑,神情專注認真,唯一欠缺的是那張面孔,如果能換上聞人翼自個的面孔,那可真算得上是人如仙,美如畫了。
他輕飄飄瞟我一眼,問:「看什麼?」
我閒閒地撇開目光:「隨便看看,人生了面孔本就是與人看的。怎的,看看還不行了?」
他又瞟我一眼:「這面孔不是我。」
我一愣,爾後惱了起來:「你這人還有完沒完了!」
如果不是身上紮了許多針,我真會跳起來。
他動了動眉頭,倒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認真施針,但靜了不到五分鐘,就聽聞人翼再次開口:「今日在宮中,如何?」
本不想理他,但一想自己的偉大,便不計前嫌道:「今天壓根就沒我什麼事。」看他不解,我又好心的把在宮中發生的所有事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所以說啊,皇帝明瞭是為我辦這宴會,其實是想借此來打壓一下外戚的氣焰,但依我之見,皇帝如此做只來更加招致眾臣不滿,且現如今他身體又不好,除非他把他們全都殺光,不然難保將來不被反咬一口。」
「皇帝死了,對你來說豈非好事。當初就是他把你從崟月弄了來,只要他一死,不就再沒人打你的主意了。」
我嗤聲一笑:「好?如果皇帝出事,第二個倒霉的肯定就是我。朝內對於議和,一直就是反對聲大於贊同聲,他們會把對皇帝的不滿,還有對崟月的敵對情緒全數都匯總在我身上。」
「小易說的對極了。」屋內忽然響起書文的聲音。
「學長?」我條件反射的想要起身,被聞人翼及時制止,「別亂動,小心針!」
我訕笑道:「我給忘了。」
聞人翼涼涼的撇我一眼:「不用急,他跑不了。」
我白他一眼,沒有接話。
書文此次來是暗訪,走的是窗不是門,面孔也是原裝的,一襲黑袍,剛勁灑逸。
他在我身邊坐下,柔聲問道:「身體覺得如何?」
我微笑道:「還是老樣子,大問題倒是沒有的,就是容易疲勞。」
他點點頭:「不急,慢慢養著,我們有的是時間。」他捂了捂我的額頭,把零散在額邊的髮絲順了順,笑說:「閉上眼休息會吧。」隨後便要起身,我輕輕拉了他的衣擺,問道:「你又要走?」每次來去都像是一陣風,連說幾句貼己話也不能夠。
他握了握我的手,搖頭笑道:「不走,我和翼說點事,你放心閉上眼休息,我就在旁邊。」
我忙點頭,放了手,閉了眼安下心養神。
這一閉一睜,屋內居然掌起了燈。
我抬手揉眼,發現身上的針早已被撤了去,還蓋了厚厚的被褥,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尋書文的身影。他與聞人翼正坐在桌前喫茶,我看過去,與他看了個眼對眼,他微笑說:「醒了?」
我還有些發懵,看看他,又看看聞人翼,緩了兩秒才點頭說:「嗯。我睡了多久?」
聞人翼道:「大約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沒想到我那麼能睡,掀開被子跳下暖炕,披了衣服推開窗戶,果然天都已經黑了,忽一陣寒風迎面吹來,寒毛直立,我又忙把窗戶關上,回頭問道:「小七來過了嗎?」從皇宮回來之後我便讓他帶些人出去打探消息,如今幾個時辰過去,也是該回來了。
聞人翼沒有說話,書文瞧了他一眼,對我說:「來過了,見你正睡著就走了,說是等你醒了再來。」我「哦」了一聲,又問:「你沒讓他瞧見吧?」書文溫和的笑道:「沒有。」我也笑起來,這個問題有夠多餘,要見著了,哪還有這幅寧靜景像在。
這時,聞人翼插嘴說:「如果不是為了你,大師兄又何必躲他。不是為了你,他焉有命活到今日。」
「翼!你少說兩句。」書文瞪他一眼,爾後走到我身邊,摸摸我的頭說:「你放心,就目前來說,還不到我們面對面的時候。」
我神情黯然,歎了幾聲,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開口,只說:「不談這個話題了。」我拉了他在炕上坐下,「宮中情況如何?皇帝的身體好些了嗎?還有你今天怎麼沒去宴會?」
大約是我一次問太多問題了,引得書文呵呵直笑。
「我今天沒到場,是因為沒有到場的必要。我也不總是跟在皇帝身邊,畢竟因為身份的問題,不大合適總是出現在眾位大臣面前,只能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你也知道,目前不少人對我很有情緒。」
我點頭表示贊同:「晉王就很不喜歡你。」
「那是因為他還不是皇帝。」書文笑得深遠,「有許多事,不在其位,是無法體會的。」
我很困惑:「皇帝到底在想什麼?想從我身上獲得什麼?就算之前不知道,那現在也該知道我不過是個凡人,根本沒有能力為他統一三國。」
「還記得《風雲》麼,那裡面有句話,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並非要你有神力,這是信念問題,他信『血玉玲瓏,一統三國』這句話,你在他眼中,就有神力。其實,別說是他信,聽過這神諭的人,有些雖表面質疑,但從內心深處,可以說95都是信的。」書文的話很有道理,這是人的執念,信了,它就是真的。
「那為什麼現在卻好像沒我什麼事?」說句露骨的話,我本以為這皇帝是想要佔有玲瓏的,但就目前來看,似乎毫無動靜。
「不是沒你什麼事,而是皇帝現在正病著,你也知道,生病做起事來原本就會力不從心,而最近外戚又很不安分,他自然先要解決了內部問題,才會輪到你。」
我喃喃道:「這內部問題可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書文笑道:「這內部問題就不用你來擔心了。」頓了頓,又說,「還有,晉王那邊你還是不要走的太近。」
「為什麼?」
聞人翼冷哼:「幫你一次就當他是好人。大師兄說的話,你還是聽著為好。」
我橫他一眼,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書文含笑道:「我也是提醒你一下,畢竟在當下的環境中,是敵是友,並不能看表面,你處世不深,又心地善良,看誰都是好人,我只怕你上了別人的當。」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
我嘴上雖答應了,心中卻想這不過是書文想太多,就晉王此人,我對他還是有些瞭解的,他能幫我多少雖未可知,但總也不至於會害我。
書文的眼睛忽然投向遠處,壓低了聲音:「到時間走了。」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便在我側臉上輕輕一啄,起身「飄」至窗邊,縱身躍下。房內響起「卡蹦」一聲,我循著聲音看過去,只見聞人翼手中原本完整的茶杯就在剛才被捏碎成了幾片。
我這才回神,忙起身跑到窗邊,伏在窗台上往下看去,未見人影,又往上看去,也未見人影,不禁在心中讚歎現今書文的身手了得,回頭與聞人翼說:「你說我要練多久,才能有如此的身手?」
他手一甩,便把茶杯碎片拋在了地上,冷然道:「這輩子,沒指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假期結束,繼續更新!
眾親們,節日快樂!
看到一些親催文,其實偶自認速度還行哎,總不能要求偶整天啥事不做就守在電腦前敲敲敲吧,神仙都得喘口氣呢何況偶一介凡人,其實挺羨慕那些寫文滴學生的,無憂無慮,只要不考試,就可以長期宅在宿舍敲敲打打,偶上大學那會在幹嗎?窩在宿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