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落在了山後頭,從海洋上空傳來的濕風,將殘留的最後一抹橘黃光暈,也吹得消失汰盡,整個穹蒼只剩下兩種色澤,暗得發紫的藍底,灰白色的沉悶雲霧。
也許即將有場大雨,於是有經驗的旅人,紛紛加快腳步。
在穿過丘陵地,通向瑪茲安鎮的那條臨海公路附近,有座凸起的小山丘,山頭生長著松樹林,因為修建公路時,就地取材,從山丘開採了大量碎砂石,幾乎將山靠近公路的那一面削平,導致路途中的旅客,打開車窗眺目望過去時,會瞧到在樹和雜草組成的綠色下,有一大片顧敗的泥黃。
「致賓如歸」旅棧就設在山腳,從外表來看,這是棟醜陋的建築,長麵包型的格局,兩層樓,屋頂是深褐色的棚子,門特別大,能容納一輛馬車直接通入,說明它的前身是某間裝貨物的庫房,被簡單地修整了一番,搖身變成裝人的客店。
如果不是有一條路旁長滿枯萎野花,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以及一支褪色的紅漆木招牌指引著疲憊的旅客們,路人很難發現,在野外,還有家孤伶伶的旅棧。
旅棧老闆曾是個小生意人,但始終無法適應爾訛我詐的商場,心不夠狠不夠黑,幾十年打拼下來,除了圈子裡「那傢伙算個誠信人」的口頭誇獎,也只積累了一筆小小的積蓄。
他覺得自個再幹下去,指不准哪天會血本無歸一無所有,準備投資點穩當的行業,安穩地渡過下輩子。
在考察了許多項目後,他看中了這間屬於附近小造船廠的庫房,房子用料十足,建得牢固,正處於兩座城鎮的中間,朝前半天路程是瑪茲安鎮。朝後抵達松瑞鎮,也同樣要花半天。
只要再花點錢裝潢,就能改建成馬車旅店,錯過行程的客人,為了避免露宿荒野,都願意花點錢來享受暖和的房間和熱水。
小造船廠正準備搬遷,所以價開得很低,於是他用大部分財產。如願購買了「能支撐後半生」的產業。
開頭幾年,生意不錯,雖不算日近斗金,但也衣食無憂。
可在兩年前,海灣公路從不間斷的修建工程,終於延伸到了這兒,旅人只需要再趕四小時車子,就能抵達城鎮,商家的貨車在城市間來往也更便捷,他們滿意於越來越健全地交通網絡。
不過對旅棧的主人來說。這無疑是滅頂之災。「該死的公路!我的客人愈發少了。「他經常在核算過收入和開支後,憤憤不平地蹲在門口,像瞪著敵人似地。望向平整的國道。
本月他又虧了七百多塊,被迫解雇了廚師和僅有的一名服務生。
大兒子參加了軍隊,前不久寫信回來,說受到了大人物賞識,有陞遷的機會,另兩個漂亮聰明的孩子正在鎮裡讀書,恩愛地老妻也在那照顧他們,老店主和老旅棧一般,孤單地留守在荒野。
我們說過,他是個誠信人。也以自己從不偷蒙拐騙而驕傲,但今天,在形勢所迫下,誠信人被逼著幹下了不誠信的事。
開旅棧有許多損人利己的陰招,比如故意在晚上,朝公路上倒一桶滑枯枯的油,夜黑風高,拉車的馬不小心鱉了蹄子,或者車輪打滑讓軸承出了故障。車上的人只能先來光顧一晚生意,好延遲他滑向破產深淵的日程。
「如果我破了產,他們就沒錢讀書,學費貴著呢,大兒子雖能養活一家子,但會影響他的前程。」店主在夕陽沉入山後時,終於下定了決,s。
他提著滿桶廚房裡做過菜的剩油,鬼鬼崇崇地留到公路上,趁四下無人過往,潑了出去,又拿鋤頭據了些小坑。
這點活不累,但他滿頭都是汗,小步跑回客棧,關上門後直喘氣。
但過了好幾個小時,也許是油不夠滑,也許是坑不夠深,一個上門的客人也沒有。
「瞧,我都幹了什麼,萬一因此翻了車,出了大事故,我這輩子良心都不會安寧。」在失望之餘,他鬆了口氣。
窗外地景物在夜下,幻化為模糊不清地影子,大約是晚上十點,老闆給自己熱了點飯菜,正準備吃過早點入睡,去夢中擺脫不景氣時,外間傳來急切的敲門聲。
一瞬間,他驚出一身冷汗,腦子裡飛過無數念頭,是有公路騎警,發現了自己幹下的醜事,來抓人麼?
如果進了監獄,我那點微薄地名聲就全毀了,不,我得狡辯,那些油是過往的某輛馬車灑的,小坑也許是水泥的質量問題,都不關我的事毗胡思亂想間,老闆揣測不安地打開了門。
「抱歉,路上出了點小事故,車軸裂了,估計不能支撐到抵達目的地。」有人說,「附近只有您一戶人家,請問,有多餘的軸輪嗎?」
三個人,一個是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一個是短頭髮的漂亮小姐,姑娘懷裡抱著個年齡更小的丫頭。
「……呃,我這裡是旅棧,不是修理行。」老闆心虛地回答,「不、不如,你們在這兒休息一晚,明早搭個便車去鎮裡買,車子和馬匹,我幫忙照看……」
「旅棧?」中年人伸頭打量著房內地擺設,眼眸裡閃過一絲恍然大悟,「難怪車子一路上好好的,偏偏到了這裡就出意外。」
「您、您說什麼呢……」老闆結結巴巴地辯解。
「文頓先生,無故的猜疑,並不是值得誇耀的美德。」一直沉默不語的漂亮小姐,突然說道。
「噢,這世間已將我腐蝕得太多,只看到惡卻不知美,如果不是你不停地指引,想必我會迷途而盲目。」被稱為文頓先生的男人,大聲說道,同時朝老闆鞠躬,「請原諒我冒犯,好吧,我們住一晚,按你方才說的辦。·漂亮小姐讚許地微笑,顯然為男人的話語感到高興。
「等等。·小丫頭嚷道。「好像很冷清的樣子,如果打個折扣,我們就住下來。」
「好……好地。」
「那麼,兩間房,我今晚和姐姐睡。」
老闆偷偷抹著汗,昔日的生意人生涯,讓他有些閱歷,卻估摸不準這行人的身份。
按習慣。中年男人應該是長輩和路途上的負責人,但從談話中來看,他倒像兩位女士地僕從。
不過對方顯然不像壞人,房間在空蕩了數日後,終於迎來了客人。
風捲過窗根,發出惠翠的微響,小丫頭打了個哈欠,朝外望了望,「好像要下雨了,夜裡很冷的。壁爐要燒旺點。否則我不會負帳的。」
如果我們誠信的旅棧老闆,能得知,因為這場聲勢浩大的雨。以及他鬼迷心竅幹下的勾當,導致了不久後發生的一些事兒,他想必會懊悔莫急。
急促地雨點,敲打著屋頂,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客人享用過飯菜後,入住了二樓的房間,大廳安靜了下來,老闆收拾完桌子,又拖來一捆柴火。投入大壁爐中,用棍子撈了撈,讓火焰更旺盛。
他守到深夜十二時許,估計著應該不會再有人投宿了,準備去鎖好大門,自己也去睡覺。
有聲音讓他豎起了耳朵。
敲門聲,又有一批姍姍來遲的客人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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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佩姬碰面,讓她「驗貨」的地點,選在了距離瑪茲安鎮二十里的一片無人丘陵地。
拜倫的王儲妃。也不願將交易場所選在城鎮中,她比綁匪更迫切地想要避開各方勢力的眼線,所以爽快地答應了。
福蘭將灰眼姑娘留在黑王號上,讓獸人蘿莉先行出動,用她超自然的感知能力,來確保對方沒有事先在那裡隱藏伏兵。
塞西莉亞愈發好吃懶精,像只寵物貓般,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可能是在海上待膩了,近幾天,她經常爬到櫳桿頂上,吹著海風唱語音不明的獸人俚歌。
「那是歌麼?我倒覺得是胡亂叫喚。」勞薇塔有回半夜被吵醒,奇怪地問,「那丫頭發什麼瘋。」
「小孩子都是這樣,精力無處發洩,便喜歡找些莫名其妙地事做。」福蘭不負責任地解釋。
呃,無論是成年地人類男人和歌德族女人,還是童年缺乏親族指導的塞西莉亞,都不清楚獸人的生理常識。
對壽命比人類略短地獸人來說,十四歲已經是蘿莉朝著御姐轉變的年齡了。
塞西莉亞即將面臨人生中的第一個發情期。
在船停靠在一處半天然的秘密碼頭後,福蘭帶領著三名槍手,登上了早以準備好的馬車。
同行的當然有朱利爾斯,只不過儲君陷入重度昏睡中,放置於一隻在暗處開著通氣孔的棺材中。
為了擺放棺木,馬車只好選用敞篷型的,所以在雨落下時,他們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煩。
臨時撐起的棚頂擋不住夾著雨地風,而泡過水的地面像泥活般難以前行,而離設置在丘陵地的據點某處被廢棄的看林人小屋還有相當一段距離。
在艱難前進了半個小時後,他們望見雨幕中,隱約透出朦朧的黃光。
「是家馬車旅館。」前去值查的槍手很快回來報告。
福蘭思索了片刻,當下很難在糟糕的氣候中,連夜趕到據點,而且他們是提早了半天出發,並沒有時間上的壓力。
「投宿一晚。「他指揮道。
所以這行人出現在店主眼前時,老闆不由得打了個寒磣,風雨之夜,一輛運送靈櫃的靈車,四個面無表情,穿著黑大衣地男人,這情形鬼怪極了。
「有多餘的房麼?」為首的男人詢問,他脫下寬簷帽,甩落彙集在帽簷褶皺裡的雨水,是個英俊的青年,「我們需要些熱水,還有飯菜。」「有、有的。「老闆回答。
「一間客房。」「可閣下一共有四個人……」
「沒關係,只用一間房,如果有大點的套房,就更好了。」
不過接下來的事讓老闆傻了眼,對方將靈樞抬入了旅館。
「它,不,他和馬車一道,放在車棚裡就可以了。」老闆想阻止這意味不祥的舉動。
「這是我好友的遺體,一場意外導致了這不幸的事發生,我得按遺囑,將他送回家族墓地。「帥小伙帶著歉意說,「我不能讓他在棚子裡渡過寒冷的夜晚,雙倍錢,雨停我們就立即離開。」
「今晚的客人,都透著古怪。「老闆私底下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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