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感冒和低燒讓芭蕊·席拉娜團長昏睡了好幾天,當她剛睜開眼睛,就看到妮可焦急的臉。
「天,足足睡了三天,你當時喝了多少酒,把自己弄得這幅鬼樣子?」
「我……怎麼呢?」她摸著前額,頭疼得慌,完全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麼,最後的記憶是她醉眼朦朧地在湖邊睡著。
「你完了,失戀到發瘋了。三天前剛到鎮子的那個晚上,你居然喝醉了酒,還夢遊般地走了足足十幾里路,最後在公路旁呼呼大睡了整夜。」妮可憂心忡仲地說,「淋了雨,還發了燒。」「抱歉……我怎麼回來的?」
「懷特邁恩小姐恰好要去邊境辦事,路過時發現了你,不然,我們得急死。」
勞薇塔?芭蕊在離開坦丁後,細加思索,總覺得當初自己對待感情的急近,完全是在勞薇塔的引誘下開始的。
假如她在矜持點,假如她能多點耐心,也許結果截然不同。
她可能上了當,被這個裝成閨房好友,實際上是情敵的女人擺了一道。但芭蕊拿不出證據。
「還真是得感謝她。「芭蕊自嘲地說。
「席拉娜姐,我們不是要好的手帕交麼?你別見外。」門開了,勞薇塔·懷特邁恩走了進來,塞西莉亞面色蒼白,嘴唇有些發紫,脆生生地跟在後面。
「要好?關係再好點,指不准,我會被你扒拉個精光。」芭蕊愈看勞薇塔的臉,愈覺得暗暗氣惱,她瞧見探頭探腦的塞西莉亞,於是招著手,「丫頭,來阿姨這裡。」姑娘搖了搖頭,閃身躲到了勞薇塔身後。她怕芭蕊阿姨看到自己身上恐怖的傷痕。棉布衣服下,正纏著厚厚的繃帶。
「你醒了正好,我準備你商量個事。」灰眸姑娘打量著團長,伸手把塞西莉亞摟抱在懷裡,「我挺喜歡這個孩子,想收養她為養女。」
正端著茶杯的妮可,一口水噴了出來,「養女?你多大啊。不會自己生麼?」
「愛心與年齡無關。」勞薇塔淡淡地說。
「我們都很喜歡塞西莉亞的。」
「這不是喜不喜愛的問題,劇團奔波的生活不適合一個還未成年地小女孩,她應該更幸福,有洋娃娃,有絲綢床單,接受各種正規教育。」
「你是說,我們虐待她了?沒給她好吃的?沒讓她快樂?」躁脾氣的妮可馬上大聲回答,「而且,劇團挺民主的,我們尊重個人的意願。
不信你問她。願不願離開。」
她相信小丫頭是樂意留在劇團的。
獸人姑娘偷偷瞟了眼團長。小聲說,「我……我想和勞薇塔姐姐生活在一起,你們這早待膩了。而且,我又不是劇團的私有物,能自由選擇留下或者離開。」
「鏘當……」杯子從妮可手中滑落,摔得粉身碎骨。
芭蕊凝視著畏畏縮縮的塞西莉亞,眼眶漸漸紅了,她突然洩氣似地笑了,「走吧,要走就走吧。」
「還是席拉娜姐通情達理。「勞薇塔說,語氣充滿感激,但眼神中卻蘊育著嘲弄。
這……這女人。不但破壞了我地愛情,還不知用了什麼魔法,搶走了我本視為半個女兒的姑娘。芭蕊總算覺悟,勞薇塔對她而言,完全是種如貓和老鼠、蟾蜍與蛇,無法共存,天敵般的存在。
而勞薇塔想,「如果不是突發事故,你這蕩婦早受到懲罰了。這回算便宜了你。」兩人的眼神無意間碰撞了一下,空氣中彷彿有著滋滋做響,令人頭皮發麻的電花。
在離開劇團時,塞西莉亞抿著嘴,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這樣,阿姨和姐姐們,就會安全嗎?」
「你清楚那個怪物的恐怖,如果還待在劇團,遲早會引來災禍。而且,可憐的馬蒂達到現在也沒找到下落,所以,我們要堅強,要為你的馬蒂達姐姐報仇。」小姑娘握緊拳頭,眼睛中有股悲傷,和本不應出現在她這個年齡的陰翳之情。
「安·考利昂,透過塞西莉亞的口,我知道了你這個魔鬼地名字和詳細地資料。「勞薇塔在心底喃喃,「我總會找到機會的,砍斷你的爪子,拔掉你地牙齒,讓你乖乖求饒。」
她滿意地望著塞西莉亞,「失去了聖武士,現在,又得到了一個不錯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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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白晝、黑夜,法律都不知疲倦地行使著它的權利,它保護著當保護的,懲戒著應懲戒的,這無關善惡,只代表著一個不容逾越的尺度,過界,即得受罰。
坦丁專門審判小案子和解決糾紛的夜法庭比起其它城市相等的場合,還是要整潔許多,至少座席上的墊子沒有霉味,牆壁上也無斑駁剝落的油漆,今晚地代理法官是個瘦弱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滿臉疲倦,眼球佈滿通紅的血絲,他側開臉,偷偷打了個哈欠。
夜法庭沒有配置檢控官,一切由法官本人快速地裁決,不得不快,每晚都有各色各樣的案子像潮水般湧來,釋放、罰款或者監禁的刑期,都得在很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
「鬥毆罪,罰金一百。」
「噢,法官閣下,我沒錢。」
「那入獄三個月,好了,下一個,。」
書記官將記錄著案情的文書遞給法官。
「本席宣判,被告因販賣少量違禁藥品,服苦役六周。」
大約能容納二十人的旁聽席只孤零零地坐著幾個人,都是被審判者的家屬或親友。
福蘭·弗萊爾正安靜地坐在旁聽席最後一排靠牆的角落,他把帽簷微微帶翹的禮帽捏在手中,黑漆嵌銀皮的手杖橫在膝前,微閉著眼,像是在聆聽,又似乎睡著了。
宣判聲,認罪聲,法錘敲打桌面的聲音時起比伏,法警帶著一名名犯人。或解開手銬,當庭釋放,或宣佈入獄,直接押上庭外的囚車。
嘈雜、喧嘩以及洋溢在夜法庭上小小的威嚴,讓福蘭很安詳,比起夜幕下,燈火輝煌的都會,這兒對他而言。反而是個世外桃源。
比起貴族法庭抑或高等商業法庭,最普通的夜法庭,卻顯得更加公正,沒有政治籌碼的交易,沒有勾心鬥角地爭鬥,比起氣派不凡的大庭子,道貌岸然的大法官,和被報刊雜誌爭先恐後報道,有時會因媒體的過分關注而偏頗的要案,這裡更接近律法的真諦。
不偏不倚。沒有妥協。公正與冷靜。
他用它們當成美夢的催化劑,心靈某處傷疤的慰藉。
殊不知,他地存在。讓法官感到心慌意亂。
「最後一排那位先生是誰。」趁著兩個案子間的空隙,法官低聲問書記官,「看衣著模樣,不是會出入夜法庭的人。」
「難道是總庭負責考核工作的官員?」
「不會吧。」
一名押解新犯人前來的法警,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仔細看了看福蘭,笑著說,「原來是那位先生啊。」
「你認識?」
「怎可能認識,不過見過好幾次,每隔一段時間。那先生就來到夜法庭,都是坐那個牆角的位置,彷彿將這裡當成休息場所,直到閉庭才離開。」
「怪癖的人,虔誠的教徒,每週必參加彌撒倒不稀奇,但沒聽說,有人像參加晨祈般,按時來法庭報到的。」法官嘀咕。「不過沒法律不容許公眾旁聽,我也管不著。」
「噢,我倒想看看,今晚地幸運兒是誰。」法警繼續說。
「幸運兒?」
「那位先生,每次來法庭,都會幫某個罪名輕微地犯人交保金和罰款,完全隨機的,而且一次只幫一人。」
「難以理解。」法官攤開手。
被帶上來等待審判的犯人恰好聽清楚了這段對話,他也不知道真假,扭著脖子,大聲朝福蘭喊道,「閣下,你就是傳聞中地『牧師』嗎?我聽說過你,來幫幫我吧。」
法官沒在意犯人的喧嘩,反正夜法庭也維持不了什麼特別嚴謹的次序,他好奇地問道,「牧師?」
「噢,這是綽號,我聽朋友提起過,有位好先生總來這裡幫助我們這些苦漢子。上次就是風月街的老貝蒂,因為繳納不起稅金,被你們這些披制服的傢伙抓了起來,得三倍罰款,就是牧師幫她繳了。」
「三倍的懲罰稅,這可是法律規定的。」法官說,他看了看所謂的牧師,對方沒聽到似地,毫無反應,於是開始審判。
「敲詐罪,半年苦役。」
「什麼狗屁牧師,既然你幫了別人,怎麼不來幫我!」那囚犯失望地咒罵,朝地上吐著口沫。
法官一直在猜測幸運兒是誰,他把這件事當成今晚難得的調劑品,當審判一位長著漂亮藍眼睛的妙齡妓女時,他想,「不幫男人,大概是想幫漂亮姑娘。」但直到宣判結束,那人沒有動靜。等又審判完一個犯欺詐罪地老騙子時,那人對幫助老年人也沒興趣。
夜很深了,當堆積的案件都一掃而空時,那人還是安然地端坐著。
法官懷疑對方是不是真地睡著了。
他摘下有些髒的馬鬃假髮,這種司法界專用的假髮價格昂貴,不是一個夜法庭的小法官靠薪水買得起的,這頂假髮還是宣誓就職時由總庭頒發的,用了十幾年,不少地方的髮絲都脫落了,露出光禿禿的底邊。
法官從席位上站起來,揉了揉酸痛地腰,閉庭時間到,這時候除了他,也只剩下那位怪壽先生。
「閣下,您得離開了。」他剛準備推醒對方,手還沒碰到,那人就睜開了眼睛,這是個眼眸深沉,長得挺怪的大個子男人。
「你當了幾年法官?」
「哦……十二年。」他下意識地回答。
「今晚一共有四十八起案件,你沒找人提示,沒翻查條例內容,完全靠對法典的熟練程度,毫不拖泥帶水,有種絕妙地,讓人懷念的節奏感。最令人讚美的是,四十八次宣判,完全沒犯任何錯。連一些界限很模糊的律文都注意到了。要知道,越是小案子,所涉及到的條款越繁多,同樣的偷盜罪,根據作案方式、盜竊金額、贓款歸還數額和司法解釋,就能有不下十二種的判罰,雖然之間的差別很小。但你沒讓犯人多在監獄待上一夜,也沒叫他們少服刑一日。」
「您過獎了。」法官不知道對方為何要說這些。不過他聽出來,這人對法律頗有研究。
「無論資歷還是經驗,你都有資格當正式法庭地主審法官。」
「我是自學成材,靠應聘撰寫員進的法庭,沒有法學院的文憑。在坦丁,文憑的高低通常決定著前程。」
「怎麼不去考。」
「至少得暫時停職一年時間,如果我不工作,家裡人吃什麼?」
「那好吧。」那人掏出一支金筆,在張匿名支票上寫下一串數字,「這能維持普通家庭一年半的開銷。適當的人應該坐在適當的位置。」
法官一直在猜想誰是今天的幸運兒。他沒料到會是自己。
「可……可是……」他工作了十二年,兢兢業業,從小文員熬到夜法庭代理法官。本以為這輩子職位到頭了,但今晚,這個被現實磨平了菱角地男人,第一次相信世上有奇跡的存在。
「別拒絕,我很感謝,你讓我做了一夜好夢。」福蘭輕聲說,他把支票塞進法官的手裡,戴上帽子,朝門外走了出去。
「夢結束了。」他歎息,「現在。我得繼續回到現實中了。」
法官握著票子,愣了半天,當他記起,還沒有詢問恩人的名字時,急急追了出來。夜深沉,月黯淡,他只瞟見,那個高大魁梧,卻莫名顯得有些落寞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路燈照耀不到的街尾。
快到自家宅都時,福蘭看到了一輛車廂上燙有「伯騎士建築行」字樣,塗著黑漆的馬車,正停留在門前,小伙子穆爾正用警覺的目光默默地環顧著周圍,遠遠瞧見他,立即從職座跳下來。
「伯騎士閣下,是懷特邁恩小姐的特急密函,不能耽誤。」
「先進來喝一杯,我看過信後,再決定是否指派新的任務。」
「好地。」
內容是由一種繁複地通訊密碼寫的,表面上是普通的書信交流,只有將特定第幾行第幾排地字母單獨挑出來,重新拼湊句,才能理解到信箋的真正含義。
所以即便遺失或落入他人手裡,也不會被發現秘密。
福蘭讓穆爾自便,然後坐到桌子旁,用裁紙刀拆開牛皮紙封,抽出裡面的信箋。
這種通訊密碼有幾種格式,每次都不同,操作手法只有他和勞薇塔知道。
「第一行左數七個字母是口,第三類格式,用倒拼法……」福蘭一邊看,一邊解譯著密函。
「閣下,有時候我總有種錯覺,您和教父很相似。」穆爾從壁櫃中拿出一瓶酒,「都是同一種人,深思而後行。」「你是說范格萊先生」,福蘭說著自己另一個化身的名字,「所以我才和他親密無間,互相信任。」
「像我,怎麼也學不會多動腦筋,也許小事上還成,但一涉及到大事,就犯迷糊。」穆爾倒著酒,「那種掌控人心,什麼都懂的感覺,一定很美妙。」
「怎可能有這種人。」福蘭回答,「只有傻瓜才會認為,他能把所有人都謀算在內,相信別人都會由著他安排的道路一步步走下去。這種事,哪怕能透徹過往與未來的諸神,也無法做到。」
「呀?」
「人是世間最複雜的物種,就算身邊親密的人,也無法真正猜透他的內心,無論怎樣地詭計和謀略,都無法完美無缺。」
正所謂「成事在人,謀事在天」,就如福蘭企圖挑起金雀花的內亂,是根據那本已存在的矛盾入手的,通過分析每個人的個性,要把就算現在不會發生,但三年或許五年後,肯定會上演的爭鬥,讓它們提早提前地暴露出來。
他只是充滿惡意地在身後推了一把,但日後會發生什麼,會具體出現怎樣的局面,那,只有天才會知道。
穆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福蘭盯著譯好的密函,嘴角抽動,手掌不自覺地緊緊握成一個拳頭。
在南部在近日內發生的事情,透過字裡行間,浮現在福蘭眼前。
聖武士恢復了理智,失蹤了,雖然麻煩,但沒什麼,只要事先做好佈置,能將危害減少到最低。
塞西莉亞也是龍脈者,而且是昔日仇人地屬下,瞭解許多關於影王的內幕。但她沒參與到那樁滅門案,福蘭不會蠻不講理地亂怨恨人。
紅雀劇團在芭蕊燒退了後,重新上路,估摸路程,現在已抵達了南部邊境,前往聖城安諾。
福蘭把目光停留在末尾,他覺得呼吸有些急促。
「安玫……影王的妹妹,地下世界最高端的龍脈刺客?」他在心底反覆念叨,「瞧,他們把你洗腦了?失去了昔日的記憶?但我不生氣,只覺得懸起的心,突然間安穩了許多,你沒事,也沒人能隨意傷害你,太好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屬於我的安玫,我最珍愛的妻子,這輩子唯一的,真正愛過歡喜過的女人。」
「你也要喝點麼?」穆爾舉著酒瓶準備再來上一杯。但他突然看到,眼前一直舉止從容不迫,深思熟慮,彷彿什麼也不在乎的卡西莫多·伯騎士伯爵閣下,神采和眼眸裡,流瀉過一絲慌亂和急迫。
「有兩件事,一,現在我把建築行所有的事務都交給你。」福蘭用陰沉帶著命令式的口氣對穆爾說道,「如果你感到力不從心,可以適當地放慢進度,但得記住,把保密工作做好。直到等我回來。」
「等您回來?」
「這是第二件事,我馬上出發,到南部處理些事。對外,你可以說我要去商談一筆大生意,但不要洩漏具體的行蹤。」
「南部?」
「南部。」他又重複說了一句。
「安玫,你等我,等我找到你,擁你入懷。」福蘭在心底喃喃自語,那習慣於謀而後定的頭腦,擅長計算的智慧,統統被他拋到了無盡深淵,他只想立即出發,飛到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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