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門 第二卷 秋日勝春朝,佳期至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來我往打太極
    柳弱雲邁進明志院的院men時,雨已經開始變小了,淅淅瀝瀝,卻像是沒有盡頭。蓮芯在她身後替她打著傘。

    大約是這樣yīn沉的天氣,令人心情也沉悶起來,主僕兩個都是一個字也不想說。

    邁進了men檻,抬眼望去,只見那一條青石板路,一路延伸到上房men口,men上懸著萬年青的簾子。

    眼皮又跳了起來。

    今兒已經跳了一天的眼皮了,打從早上起chuang開始,就沒停過。柳弱雲不得不驚疑,莫非要出什麼事兒?

    「姑娘,雨天地滑,小心腳下。」

    蓮芯的提醒讓她回過神,深吸一口氣,打起jīng神,主僕兩個沿著青石路,往上房走去。

    小丫頭正站在廊下,見柳弱雲和蓮芯過來,高聲笑道:「柳姑娘來啦,少nǎinǎi正等著呢。」

    她一面說,一面打起了簾子。

    柳弱雲一進men,只覺屋內燈火通明,溫暖如chūn。

    正前方,金秀yu正坐在榻上,微微低著頭,燈光被劉海一擋,在臉上打下一片淡淡的yīn影。

    「賤妾見過少nǎinǎi。」

    金秀yu抬起眼來,微微一笑道:「這大雨的天,累你過來。先坐罷。」

    心突然一跳,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從心底湧上來,柳弱雲只覺今日的大少nǎinǎi笑得持別高深莫測。

    她走到椅邊,挨了半邊坐了。

    屋內沒其他人,不過是金秀yu、真兒、柳弱雲和蓮芯四人而已。

    「今日叫你來,是有件事兒要問你。」

    柳弱雲忙俯首道:「少nǎinǎi請問便是,賤妾不敢不答。」

    金秀yu抿了抿嘴chun:「如今連日大雨,我瞧著一時三刻的,怕是還停不了。淮水的水位,這幾日必定漲了不少,咱們有幾個莊子都是挨著准水的,若是萬一大水沖垮了河堤,莊子裡的田地房產可都得遭殃。」

    一提到河堤,柳弱雲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裡。

    「好在前些日子,你提醒了我,說是大王莊和小李莊的河堤都得修繕,我也撥了銀子的。如今既擔心起來,就請你過來說說,那兩個莊子的河堤可都已經修好了?」

    回答之前,柳弱雲先抬頭看了金秀yu一眼,見她臉se平靜,似乎只是順勢一問,並無深意。

    「賤妾當日領了銀子,想著修繕河堤是大事兒,得托有經驗的人去辦;又因著咱們是越過官府的,若是知縣或知府衙men來追究,還得有個能說會道的管事應對。賤妾想著,這兩件事兒若是不先考慮起來,動工之後怕有阻礙。想來想去,咱們府裡頭的來順倒是個妥當人,便吩咐了他全權處置,銀子也都派給了他。少nǎinǎi如今問起來,倒是賤妾的疏忽。那河堤修好已經有四五日,來順也是早就回報後jiāo了差的。賤妾原本想稟報少nǎinǎi,只因想著少nǎinǎi如今是雙身子,老太太吩咐萬萬不可cao勞,這事兒既然已經辦了,便也不急,因此尚未叫少nǎinǎi知曉。」

    「倒是你想的周全。」金秀yu點頭道,「這聽著,來順辦事倒也妥當。大王莊和小李莊的青壯年們可都參與了修繕的工程?」

    柳弱雲暗暗心驚,大少nǎinǎi今日問的這般鉅細靡遺,很是反常。她打起了十二分的jīng神的,答道:「說起來,少nǎinǎi將莊子上的事情都jiāo給賤妾打理,賤妾實在是戰戰兢兢。那修繕河堤的工事,賤妾一介nv流,也不懂其中的men道,不過都委託了來順辦理罷了。因著來順素來周全妥當,其中過程賤妾倒是沒有細問。」

    金秀yu只是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既是問清了,我也就放了心。想來這樣的大雨,也是不怕了。我這些日子也憊懶得很,什麼事兒都管不上,那兩個莊子的佃戶,都該承你的情才是。」

    柳弱雲忙起身道:「折煞賤妾了。全是少nǎinǎi的慈悲恩典,賤妾哪裡敢居功。」

    金秀yu擺手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瞧著你還是拘束地很,打從進men到現在,都是規規矩矩的,我看的都累得慌。罷了,我也不留你,你還是早些回清秋苑去自在。」

    柳弱雲勉強笑道:「賤妾生來膽小,叫少nǎinǎi笑話了。」

    她福了一福,退下去,扶著蓮芯的手,打著油紙傘,出院men去了。

    金秀yu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少nǎinǎi,柳姑娘言語之間多有閃爍,那河堤分明已經被衝垮,所謂修繕云云,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金秀yu點頭道:「其中必有蹊蹺。再叫來順問話,兩相對照,自然就能看出誰是誰非了。」

    真兒猶豫道:「不若叫來順再候一會兒?我瞧著,少nǎinǎi早起到現在,都還沒歇一下呢,可要先瞇上一會子?」

    她素來是貼心的,金秀yu笑起來,擺手道:「不必了。心裡頭裝著疑問,睡也睡不下,況且也得防著夜長夢多,咱們府裡頭,嚼舌頭的可不少,錯眼不見,事兒便傳開了,還是早早問清楚的好。」

    真兒不好違拗,點了頭,打起簾子出去,命人傳來順過來。

    來順一直都是二men以外的管事,平時可不怎麼進內院來,金秀yu嫁過來到現在,也沒跟他打過jiāo道,他媳fu因管著大廚房,倒是常常見的。

    大少nǎinǎi突然傳召,在抱廈裡頭,就等了快半個時辰,也沒人招呼他,來順已經覺得心中忐忑。這會子明志院來人傳他,他愈發猜疑起來。

    金秀yu剛喝了一盞參茶,真兒特意衝來與她提神的。

    來順進了men,頭一件事自然是行禮請安。

    金秀yu抬眼打量了他一遍,見他身材瘦小,貌不驚人,眼窩比常人要深一些,襯得一雙眼睛透出一股子jīng明來。

    來順是二men外的大管事,他媳fu是大廚房的管事娘子,這夫妻倆在府裡倒是十分體面。

    金秀yu開口道:「你是咱們府裡頭的大管事,我叫你來不過是問些事情,不必拘束,只管坐罷。」

    來順虛應一聲,弓著身子,低眉順眼道:「少nǎinǎi體恤奴才。只是主子在上,哪有奴才坐的道理。」

    金秀yu一笑,道:「你同你媳fu都是客套人,果然最講規矩。得,你要站便站著。」

    來順打個哈哈,依舊站著。

    「這連日大雨,我原本還擔心著莊子上會不會遭了水災,才聽柳姑娘提起,說你前些日子已經到大王莊和小李莊去修了河堤。那會子不顯,這會兒碰上這樣的大雨天,倒是大功一件了。」

    來順身子愈發弓地厲害,嘴裡道:「奴才不過是跟著主子的吩咐行事,這都是少nǎinǎi的恩典。」

    金秀yu暗想,這來順姑且不論辦事能力,拍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哪裡像個尋常富商家的下人,分明像是官府衙men的老油子。

    來順低著頭,卻一直用眼角餘光注意著金秀yu,見她神se不明,眼中透出探究,不由暗暗心驚。

    「雖說是主子,不過也是在家裡坐著,辛苦的都是你們。只是這回修繕河堤,說是沒有動用半分莊子裡的人力,都是請了工匠。我原想著,既是為莊子裡謀福利,叫莊子裡的青壯年們做工,也是理所應當的。若是都請工匠,那工錢定然要多出一筆,這帳就有些不划算了。」

    來順心頭一跳,因低著頭,臉上的變化就沒有叫金秀yu和真兒瞧見。他恭敬地道:「少nǎinǎi不知,修河堤那幾日,正好趕上秋收,青壯年們都是主要的勞力。奴才想著,秋收是緊要的事兒,不能耽誤,不敢拉了勞力過去。但是修河堤也不能拖拉,夏秋兩季已經有好幾場大雨,顯見的今年這個念頭是多雨多水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想著還是早日修完河堤,才好安心。因此,奴才斗膽想著,寧願多huā銀子,也得早日完工。如今少nǎinǎi見問,奴才也不敢隱瞞,的的確確奴才也有那麼一點子sī心。」

    「哦?什麼sī心?」

    來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那修河堤歷來都是重任,奴才頭一回經手,實在戰戰兢兢,就存了那樣的心思,想著早日完工,奴才也好早日jiāo差。要說起來,也是奴才膽小不經事,沒出息。」

    金秀yu拿手指了指他,對真兒笑道:「你瞧瞧,這麼個兢兢業業的,還說自己個兒沒出息呢。」

    真兒也附和道:「來順大管事不僅能幹,也素來是最謙遜的,哪像那些個mao頭小子,但凡有一丁點本事,就咋咋呼呼,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

    來順低著身子,果然笑得十分謙遜,像是對真兒的誇讚感到十分地不好意思。

    金秀yu也笑起來,卻又故作不信道:「真兒是誇你能幹的,我卻得考較考較你。我問你,那河堤,可是你親眼盯著工匠們修的?那材料,可是你親自去採買的?」

    來順忙正se道:「主子既然jiāo給奴才這個重任,奴才自然要盡心盡力辦事。河堤修繕一事,奴才不敢居功,確實是親自經辦的,一件都不敢馬虎。」

    金秀yu點著頭,盯著他說道:「甚好,甚好。這麼說來,那河堤定然修的十分牢固,就是再來幾場大雨也不怕。」

    來順笑道:「少nǎinǎi是菩薩心腸,總是替那些個佃戶擔著心。若是真個再連下幾天大雨,河堤堅固與否且不論,實實在在就是老天爺不開眼了。」

    金秀yu面上笑著,手上卻將那帕子捏的死緊死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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