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雨婷推開房門,一股發霉的味道撲面而來,她捂著鼻子皺起眉頭忍受著,周瑾瑜則是打量起這不足二十平方的小單間道:「不錯嘛,有點大學生寢室的味道……嗯!難怪這麼熟悉。」他彈了彈砌粉的斑駁牆灰看向了趙雨婷繼續道:「也就是說在重建工作的初期階段我們就必須在這種環境下共處一室了是嗎?」
「你想走的話,誰也沒有攔著你,我倒是奇怪你怎麼不跟你那兩位紅顏知己一起離開呢?我倒是覺得這種環境和你的身份很搭!」趙雨婷冷嘲道,原本最辛苦的一段日子過去,心情應該很開朗的才是,這幾日裡在溪邊餐風露宿的,絕說不舒適,無論這件房子如何發霉破舊,多少也是能夠遮風擋雨的地處,而且為了照顧自己和周瑾瑜,那些傢俱都是新做的,如果不是自己要求,恐怕會有更好的環境,但趙雨婷自認為是一個負責的縣長,如果在這個時候貪圖享樂,未免有失人心,刻意讓吳記安排了很一般的住處。
周瑾瑜往鐵架床一坐,整個人如同散了架般側躺在床,床只墊了薄薄的棉絮,蓋了一床竹蓆,躺在竹蓆陣陣清涼傳來,夏季裡的悶熱都減輕不少,房間裡的陳設很簡單,除了正對門的一張鐵架床外,靠窗方向的牆壁則是擺著一張桌,再加兩把椅子,這就是趙雨婷和周瑾瑜的臨時住處。
周瑾瑜翻了個身,讓自己趴在床道:「你都不肯走,我一個人走了有什麼意義嗎?沒有把你帶回去,至少也要等你主動跟你父親聯絡,確認一切安好後,我才能走啊!如今終於開始重建了,我覺得第一步就應該重點建設通訊網絡,趕緊把我的事情搞定,我也能早些回去。」
「想的倒挺美,怎麼可能如你的意?第一步自然是大量建設樣板房,一來可以緩解緊張的帳篷資源,二來也可以安定民心,再這麼下去,鳳縣就算恢復原狀也剩下不了多少人了,通訊網絡不可能那麼快建設,現在我也是在搶時間,要趁著這裡的人得知外面的消息而離開之前,將他們安頓下來……」趙雨婷看了看周瑾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道。
周瑾瑜聽她說了前半句,便知道後半句話的內容是什麼,隨著樂淘網絡的全國佈局展開,它的衍生產業物流也迅速發出勃勃生機,其中最為耀眼的就屬振東物流,那還是早幾年朱振和萬良托周瑾瑜的關係開始發展的子公司,沒想到他們二人果然是肯吃苦,又有想法的人,短短幾年的時間,在洪淵和王國兵的支持下,公司越來越大,雖然只是個子公司,卻有著最大的物流輸出量,也是行業內首創直升機作為載體的物流公司,像鳳縣這種情況,申請物資並不難,難得是如何及時運送到,國家不可能為了這麼個小縣城使用武裝直升機或是採用「空投」一類的戰略技術,要知道本就緊張的資源如果因為「空投」而損耗幾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對於國家來說,只要人民的生命安全還在,物流他們去什麼地方都可以,沒有必要這麼浪費,所以,如果要快速獲取物資進行建設工作的話,怕是要轉而將主意打在物流運輸公司,偏偏通往鳳縣的路崎嶇難行,一般的車輛開進來都要減速到二三十碼,和走路的區別也不是很大,如果等公路運輸,怕是要等下個月才能開始城建了,如果要立刻啟動計劃的話,那就只能讓振東物流出馬了,畢竟這裡可沒有飛機場,普通的民航客機要降落也只能在千里之外的省會城市,如果要振東物流承接這個項目,那麼自然要看周瑾瑜的臉色了,雖然趙雨婷不曉得周瑾瑜到底在振東集團中是什麼地位,但既然周瑾瑜能夠來做志願代表,那麼至少振東集團要聽取他的意見的。
周瑾瑜看著趙雨婷彎起嘴角道:「是有事要求我嗎?那你說出來呀!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你要做什麼?或者說,求我這樣的人幫忙,會覺得是一種羞辱嗎?到底是要自己的臉面,還是要人民的幸福安康呢?趙縣長,你要是恭恭敬敬的端杯茶來,再給我錘錘肩、揉揉腿,那麼或許我們還有的談,如果說你還是這麼一副冷臉相對,時不時還嘲諷我一下,那我們怕是沒什麼好聊的了。」
趙雨婷一怔,臉色紅了又紅,瞧著周瑾瑜得意洋洋的在床翹起了二郎腿,怎麼看怎麼心裡不舒服,若在以前,她早就一巴掌拍過去了,也就是今天她無奈的自語道:「龍游淺灘被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淡定淡定……」她從桌拿起茶杯,茶葉就沒有了,只能倒一杯礦泉水遞了過去,周瑾瑜斜眼瞧了瞧,不由咳嗽道:「咳咳!冷臉看著我,讓我怎麼喝的下去?至少要笑一個嘛!」
趙雨婷抽搐著眉頭卻不得不用力的彎起嘴角來,周瑾瑜撇了撇嘴道:「行了行了,再用力的話,面部肌肉都要抽筋了,看著我真的這麼難受嗎?光笑也不行,真心實意話,至少要喊一聲來聽聽,你曉得我們是什麼關係的,喊得不好聽也不成!」他是拿足了架子,非要整整趙雨婷才舒坦。
趙雨婷眼中都快迸射出子彈來了,恨不得將自鳴得意的周瑾瑜崩掉,但周瑾瑜看過眼來的時候,又忽然換做滿臉溫和的笑容道:「老……老公!你累不累啊?喝……喝點水休息一下!」很難想像趙雨婷居然真的會對周瑾瑜做這些妥協,周瑾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摸了摸趙雨婷的額頭答道:「你沒事?讓你做你就真做啊!太神奇了,你的智商到底是怎麼發育的呀?」
「滾!你這個混蛋,讓我做這些的是你,說我的又是你,你到底想怎麼樣?這麼忙你是幫還是不幫?」早已壓抑到憤怒極限的趙雨婷勃然道,周瑾瑜接過她手中的茶杯喝著礦泉水道:「你別說還真有點口渴了……我現在正在思索你的這個問題,不過肩膀有點酸痛,問題想的不是很清晰啊,怕是要多考慮一陣子了。」
知情識趣的趙雨婷當即換一副表情,巧笑嫣然的在周瑾瑜身後揉捏著他的肩道:「累了嗎?我給你揉揉?這樣的力度行不?老公啊,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很大,你千萬別淘氣哦,否則,我真的很難做的……」淡淡的威脅意味,聽起來都那麼可愛。
周瑾瑜渾身一個顫慄,腳板心開始沿著背脊直接涼到頭頂,他還真不知道趙雨婷撒嬌起來是如此清新動人,他轉過頭看了看趙雨婷愣了好一會兒才道:「這件事真的對你那麼重要麼?我還以為你這輩子也不會對任何人撒嬌的,突然來這麼一出讓我有些接受不了。」
趙雨婷皺了皺眉頭用力的掐著他的肩頭道:「那你就趕快承諾下來!你以為我做這種事會很有快感嗎?」她的臉色紅撲撲的,有種小女生特有的嬌羞,偏偏她的模樣已經十分成熟,強烈的對比讓周瑾瑜心裡微微蕩漾,這廝居然十分沒品的繼續趴在床的道:「我的腰也有點酸了……」
「你給我滾!」趙雨婷終於到了極限,連絕不可能做的撒嬌也在下意識中做了出來,本身已經惡寒到十分難堪的地步,偏偏周瑾瑜如此得寸進尺,直讓她有種說不出的痛苦,似乎跟周瑾瑜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周瑾瑜被趙雨婷直接踹到了床底下,他也不嫌髒,直接翻了個身仰躺在地望著側坐在床邊的趙雨婷道:「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我可以保證,一個電話就能讓你得到你想要的,相對的,我也請你打個電話,讓我得到我想要的……趙叔叔不是那麼好欺騙的人,我希望你能夠全力配合我。」
趙雨婷不屑道:「真是可笑!你居然讓我跟你合夥一起欺騙我父親?我會是那麼愚蠢的女人麼?不!絕不!我要面對他的時候,就是堂堂正正可以挺起腰桿的時候,絕不會像你這麼猥瑣,用什麼籌碼去做交易,你們實際都是一丘之貉,男人……哼!」
周瑾瑜側翻著身子望著趙雨婷眨了眨眼道:「說的真是好聽,不過……會不會因為你並不想我走呢?你知道的,我來這的目的是為了找回林玲和我的孩子,所以你也明白一旦我達到了目的,就不會在此逗留,因為你心中還有小小的眷戀,不知不覺中你從憎恨、排斥我,變得依賴我,害怕在這個關鍵時刻沒有我在身邊,所以才刻意迴避我的話題,就算剛剛分房時,你也是主動將我劃在一起,別用什麼節省資源的可笑理由,你可以欺騙別人,卻欺騙不了自己,不是麼?」
周瑾瑜一番言辭讓趙雨婷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好似罪犯被當場抓了個正著,被人推理出了全部犯罪事實,她緊咬著下唇看著周瑾瑜,那雙深邃而幽暗眼睛好似早已將她看穿,她忽然覺得大熱天裡有點冷,曾幾何時她以為自己好像將周瑾瑜這個簡單的男人看透了,現在才知道,在那個過程中被看透的是自己而已,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在冷酷的外表偽裝下,將一切的脆弱感情都收拾起來,而周瑾瑜此刻就像是一台挖機,將她埋藏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真是……真是可笑!我會喜歡你嗎?絕不可能的事情,你長得那麼磕磣,又到處留情,還……不學無術,反正我看見你鼻孔的模樣都會吃不下飯,我真是瘋了,怎麼會讓你產生這樣的誤會?行了,反正我們關係擺的很清楚,就是一場交易,你幫了我這次,我無條件的會幫你下一次!絕不會是什麼捨不得你離開之類的情況,你明白嗎?」趙雨婷慌亂的解釋道,以前條理清楚的口舌都成了亂麻,糾結在一起,但是周瑾瑜卻頻頻點頭表示明白,隨後在地坐起來道:「那樣最好,你也不是我喜歡的女人,長相平庸也就算了,性格也像投錯了胎一樣,最慘的是身找不出一點有關女性的關鍵詞,完全……就是帝的失敗品,唯一值得稱讚的,就是有顆會讀的腦袋,還有個會威脅人的老爹。」
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兩個人只要一拌嘴,都要把心裡最討厭的事情嫁接給對方,毫不顧忌對方的心理感受,趙雨婷歷來就是無視對方傷疤,非要將對方踩得不能抬頭、血流滿面才罷休的人,周瑾瑜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她的傳染,漸漸的性格也變得有些針鋒相對起來,兩個人先前還充斥著曖昧的氛圍,在這一刻卻是在空中交織起火花來,「辟里啪啦」的,甚至能夠聽到空中亂響的電流。
「不要以為自己懂點所謂的藝術,有了點成就,就可以無所顧忌的欺騙女人了,你在我心裡就是一個動物,明白嗎?是豬的話,就似種豬,是牛的話就是種牛,是馬的話,你就是種馬,在我眼裡你就是個披著人皮的大種馬!否則怎麼會未婚的情況下就有了孩子?而孩子的母親還不是你以前,現在,或者未來的女朋,完完全全就是個牲口!像你這樣侮辱女性的人,不配跟我坐在一起!」趙雨婷瞪眼道,言辭之激烈,大概是她這輩子說過最惡毒的話了。
周瑾瑜眉頭直跳,任多麼好脾氣的人被當著面罵也不會心裡好受,他忽地站起身來道:「男人婆!你就是個偏執的死男人婆,瞧瞧,長得跟村姑一般,什麼女性的優秀氣質也沒有,胸部比飛機場跑道還要平坦,往牆根那一站就是標準的電冰箱,往椅子一坐,就是絕版的雙平彩電,知道恐龍是如何滅絕的嗎?就是因為誕生了你這樣的優秀物種,被活活嚇死的,夠了!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真的跟你做夫妻,那麼煎熬的過一輩子,現在就夠了,不管你什麼條件,統統都寫下來好了,你不就是想從我這裡得到援助嗎?行,我全部都……」他忽然想起自己只是振東集團的列席董事,已經無法再插手以洪淵為首的董事會決策,不由得口氣一軟道:「都列入考慮!」
激烈的爭吵最後還是以周瑾瑜的軟弱而告退,當然,彼此間多了個暱稱,一旦有什麼惡毒的詛咒,這兩個暱稱就像是招魂幡一樣的搖動起來,總會惹起一番腥風血雨,哪怕是在工地的食堂吃飯,這兩口子也互相看不順眼,一開始協商的在人前一定要假裝恩愛,給足對方面子的約定也宣告不攻自破,周瑾瑜嚼著臘味一般的糧食,看著漸漸漆黑的天空,真是有著說不出的委屈,吳記此時卻湊過來拍了拍他道:「怎麼了?叫你一聲小周應該不介意?我看你跟我們那些民工一樣端著小臉盆,蹲在地吃飯,一點也看不出藝術家的樣子,不由得親切起來了。」
出於對意外身亡的父親的敬愛,周瑾瑜對老人家還是有種特殊感情的,連忙站起來道:「吳記客氣了,喊我一聲小吳是應該的。」吳記笑瞇瞇的拿起一瓶二鍋頭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喝點?這時候這種物資可不多見,我可是好不容易弄來的,正是因為小周你對我們鳳縣的重建做了很多,所以才特意留下來跟你一起共飲。」
周瑾瑜舔了舔嘴唇,這個時候還真是特別想喝點酒,欣然的點點頭接過了小酒瓶,擰開了蓋子,輕輕一嗅,原本他是不喝這麼濃烈的白酒,可是多時未曾沾酒的他,碰今日這麼鬱悶的情緒,好似是乾柴烈火般一下子就有了感覺,抬頭就往口裡灌了一口,那辣口的味道差點沒衝破他的腦殼,他連忙低下頭嗆了出來。
「咳咳!」周瑾瑜連聲咳嗽著,吳記笑著拍了拍他的後背,等他好受了些才道:「這夫妻間的小日子也跟這喝酒一個樣,若是雞眼了,灌的猛了,很容易傷到自己,不但浪費了許多流出來的白酒,而且瓶中的酒去的也急,很快就成了空瓶子,你想啊,日子都空了,很快就過不下去了,喝急的人,見了手中已經空掉的瓶子,多半都會用力的摔碎它,兩口子也就成了陌路……很多時候年輕人都覺得自己太年輕,還有很多機會,但夫妻這種事,錯過了就是一輩子,破碎的瓶子你再撿起來也不是原來的那隻,重新去買的,也不會有原來的感覺。」吳記苦心勸慰道。
周瑾瑜尷尬的翻著苦笑道:「多謝記關心了……我會和她和好的,男人麼,總要肚量大一些!」他忽然明白過來,記的工作之一就是觀察官員的私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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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聚餐,閒話不多說了,要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