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鳳站在樹枝上,嬌聲呵斥道:「哪兒來的小賊!敢到我家偷東西?」
宜喜宜嗔的俏臉,已是大半年沒見,他卻一點不覺得陌生,嬌美的身影和腦海中的鮮活的映像霎時重合在一起。
李天凡猶記得她輕舞劍華時的明艷,她口稱「夫君」時的嬌憨,她眼波流轉時的刁蠻。
按捺下心中情緒,玩笑之意頓起,他粗聲粗氣道:「甚麼小賊!哥哥我人稱天劍,打遍長安無敵手,聽說你們獨孤閥裡有個叫獨孤鳳的小丫頭很是厲害,今天特意前來一會!看姑娘你嬌弱的樣子,估計捱不了我一刀,快去把你家大人喊出來!」
以他對獨孤鳳瞭解,自己這樣一說,她必生出爭強好奇的心思,反倒不會去喊什麼「大人」,自己也不用擔心真把獨孤閥內的高手惹出來,徒生麻煩了。
獨孤鳳秀眸滴溜溜一轉,目光落到他背著的鳴鴻刀上,道:「本姑娘就是你要找的獨孤鳳,只是我卻沒聽說過長安幾時有個『天劍』。你背的是什麼玩意?看起來像是把刀。」
李天凡冷哼一聲,不屑道:「若不是『天刀』這稱呼被宋缺先搶了去,哥哥我自然叫做『天刀』。現在嘛,就只好勉為其難的叫『天劍』了。」
他一邊說一邊將鳴鴻上包裹的白布解開。燒火棍般的寶刀立刻現了出來。
獨孤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待看到他所謂的寶刀,更是笑得小蠻腰都直不起,喘著氣道:「看你這傻乎乎的樣子,說話傻乎乎的,連刀都是這麼傻!本小姐不與你計較了,你快有多遠滾多遠吧!」
含笑看著她說完,李天凡沉聲道:「不打怎麼能走。鳳兒,出招吧!」
說這話時他已然恢復了自己原本的聲音,同時提身躍起,鳴鴻遙遙指向獨孤鳳。
獨孤鳳臉上現出不可置信的驚喜表情,手中長劍應聲出鞘,迎著他來勢迅疾而去。
刀劍相交,發出一聲好聽的鳳鳴。
兩人一觸即分,各自立在樹下。
獨孤鳳收招後揮出幾朵劍華,嗔笑注視著他。水銀一般的劍芒將她紅色俏麗的身影襯托的愈發婀娜。
看著這一幕,李天凡不禁想到兩人首次見面時打鬥的場景,大笑著長身而起,刀招又遞了過去。
獨孤鳳長劍劃了個半圈,輕呼道:「小賊看劍!」身形輕閃中提劍斜斜向他刺去。
她的劍招以靈動綿密見長,施展開來像匹布般把兩人騰挪的身形罩在一起,劍芒中偶爾可見一道沉穩的黑色刀光倏然閃現。兩人越打越快,漸漸又成上次的場景,變為獨孤鳳輕靈的繞著李天凡施展劍法。
兩人心中都沒任何殺意,亦沒什麼爭強鬥勝的心思,所以越打臉色反而越柔和,這熟悉的場景也讓獨孤鳳情不自禁的想起以前的種種,眼角嘴彎漸漸泛起笑意,使出的劍法更似一團和煦的春風,將兩人包裹其中。
眼看再打下去就成了眉來眼去劍法,李天凡虛耍一刀,抽身而退,笑道:「鳳兒,不打了。這樣下去只怕到打天黑我們都分不出勝負。」
獨孤鳳收劍立到他身旁,嗔怪道:「你本來就打不過我。咱們上次也是平手。」
李天凡笑道:「是了,既然咱們半斤八兩,還是坐下來好好喝茶敘舊。」
獨孤鳳眨眼道:「到了我家,你還想溜不成?咱們去裡面說話吧!李大公子貴人多忙,許久不見,不知這次幹什麼來了?」
說話時將他望客廳帶去。
到了廳中坐下,兩人把那次分開後的境遇分別說了,卻決口不提那次獨孤鳳折斷髮簪一個人跑路。李天凡見她只是笑意盈盈的和自己說著些趣事,也就不去揭那件事情,心中卻有些唏噓,畢竟是時過境遷,兩人要再回到那段共同流浪的日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獨孤鳳好像根本就不記得那事一樣,說了會又問起單婉晶的行蹤,聽李天凡說她已經離開長安,臉上還現出遺憾的表情。
正談笑間,一人負手步了進來,油然道:「鳳兒,什麼事惹得你這麼高興?」
獨孤鳳臉帶嬌羞地迎了過去,笑道:「爹爹,人家的朋友來了。」
聽獨孤鳳的稱呼,李天凡知道這人就是獨孤閥之主獨孤峰。定神去看,見他與獨孤策至少有七分相像,年紀在外表看來也像只差幾歲,故仍異常英俊,心中不由暗忖有其子必有其父。
他的聲音爽脆有力,顯是具有強大的自信,此時他將寵溺的眼神自獨孤鳳臉上移至李天凡處,給他銳利的目光直視下,李天凡立感到臉上一熱,只此便知獨孤峰不愧獨狐閥之主,功力絕不在杜伏威和自己老爹那級數的高手之下。
「這位是?」獨孤峰眼角都沒看他,對自己女兒問道。
李天凡醒起自己和獨孤閥糾纏不清的關係,打斷略有些遲疑的獨孤鳳,抱拳道:「在下蒲山公營李鳴鴻,。」
雖然名字是假的,他卻將自己來歷直接報了出來。因為從現在形勢分析可知,獨孤閥與瓦崗存在共同利益,兩方都有除去王世充的意思,所以他想趁著李閥大舉進攻關中,獨孤閥壓力最大之時給這事牽線搭橋。雖然事成之後兩方就會立刻變成仇敵,但攻取洛陽事關重大,他李天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當然,還有一件事他也得看情況提上一提。
至於獨孤鳳,她說過不會管他和獨孤閥的事情,那麼就不用擔心會被揭穿身份。
獨孤峰眼中劃過一道精芒,這才轉臉打量起他,半晌忽地問道:「蒲山公營少主李天凡和你是什麼關係?」
獨孤鳳臉帶擔憂,看了過來。
李天凡不敢遲疑,道:「我是少主親衛隊『赤烈』的一名校尉,從小與公子一塊長大。」
他淡淡點了點頭,笑著對獨孤鳳道:「鳳兒,客人來了怎麼連茶都不奉?」
獨孤鳳知道他要把自己支開,忿忿地瞪了兩人一眼,溜了出去。
「李校尉請坐。」獨孤峰自己一屁股當下坐下,才淡然抬手道。
李天凡畢恭畢敬的坐好,心中則有些好笑,獨孤閥是隋朝皇室近親,這閥主派頭果然大的很。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見李天凡恭敬地坐下,獨孤峰才好整以暇道。
李天凡微笑道:「閥主快人快語,讓人心折。晚輩也就直說了。我家公子聽說李閥進兵關中,想來攻取長安只是時間問題,貴閥在長安和洛陽各輔佐一位皇孫,現在看來貴閥日後的重心只能放在洛陽了。閥主也知道我們瓦崗對洛陽的重視,想必兩家有些共同利益可以謀劃。」
獨孤峰聽了卻沒一絲反應,臉上還是那副皮肉不動的樣子,隨口笑著道:「這是你們密公和少主的意思?」
李天凡點點頭。
獨孤峰揮手道:「回去後告訴你們密公,說我獨孤峰知道了。」
李天凡這次也只是給兩家牽個線,瓦崗離攻打洛陽還有段時日,所以也沒想著獨孤峰會當場表態。他轉而低聲道:「在下來長安偶然得到一個消息,據說李閥李秀寧買了大批兵器運入關中。」
獨孤峰首次動容,默默沉吟半晌,卻沒說一個字。但是李天凡知道他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反而表示他心中對這事越是看的重,也就不再多說。
這時獨孤峰忽地歎了口氣,道:「唉,李閥與我獨孤閥本是親戚,有他們控制關中我也放心,只是這次東突厥頡利可汗的侄子突利帶著他的黑狼軍一同出兵,讓我有些憂心啊。突厥人一向凶殘,若給他們攻入長安,不知要造成多少殺戮。」
李天凡也是悲天憫人的樣子大點其頭,連聲附和。
獨孤峰看了眼他,又歎道:「怎樣能壞我中原,這突厥人就怎樣做。這次劉武周也是給他的突厥主子壓住,才不敢有所動作。」
李天凡心中一震,把握到這老狐狸的意思了。他們獨孤閥雖存了在李閥攻下關中後投靠的心思,卻也不是很甘心,現在又知道李閥存了偷襲長安的心思,更加生氣。所以故意把劉武周不能出兵的原因告訴李天凡,就是想讓瓦崗知道拖李閥後腿的辦法。反正獨孤閥樂得坐山觀虎鬥,若瓦崗能有什麼法子讓劉武周去攻打太原,他自然高興,即便沒有辦法,他亦不吃虧。
可惜他李天凡若知道這法子,還用屁顛屁顛火急火燎的來長安運寶?
他只好敷衍道:「突厥人勢大,則壓我漢人,我漢人勢大,亦會去攻打他們,這世上事情本就是這樣。可惜苦的都是老百姓。」
獨孤峰斜斜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聽說李密攻下興洛倉後第一件事就是開倉放糧,看來你們瓦崗人倒是心存仁義。只是李閥攻取關中,你們瓦崗倒也沒閒著,和宇文化及十幾萬大軍在黎陽對峙。」
李天凡嘿然道:「這也是沒有辦法。宇文化及來攻我瓦崗,我們自然要反擊。只是敵人勢大,如今我們只能退出黎陽,西保倉城。」
自他從瓦崗出發,兩軍交戰的消息源源不斷傳來。宇文化及領著十幾萬禁衛一路西來,和瓦崗已然交上了手。王世充倒和獨孤閥一樣,樂得坐山觀虎鬥。
獨孤峰冷哼一聲,道:「你們密公哪是懼怕敵人勢大,他這是『忍』。嘿,連你這個他的心腹斗看不出他的佈局,我更加佩服他了。」
李天凡看向獨孤峰,見他雙眼爆出精芒,心中又是一震。這獨孤閥的閥主果然也不可小覷,當的上一位梟雄。
事實上老爹李密的計策他李天凡又怎麼看不出。宇文化及最大的弱勢便是軍心不穩,所以瓦崗不能和他們硬碰,不然教王世充笑掉大牙,自己定然也損失慘重。所以李密在和祖君彥魏征沈落雁等人商量後,採取了堅壁清野的戰術,以守為先。有魏征這墨門鉅子在,天下單論防守,又還有哪家比的上他們瓦崗?時日一久,宇文化及必自亂陣腳。他李天凡只需等著聽勝利的消息。
這些都不用他去操心,對他而言,現在的關鍵是如何把寶藏安全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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