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既然知道了錢神的進境與市易流通有關,次日金一便又和牛琪琪一同上街去逛,順便也試一試他的點金手。經過了一夜之後,牛琪琪又恢復了常態,對於昨天的事提也不提,就像根本沒生過一樣,弄得金一也好再追問她,到底為什麼會進入紅眼的狀態?
不過,今日上街的不再是二人組,季才在禪寺中閒著沒事做,死活要跟著來,即便金一恐嚇他「如果你再敢對我家琪琪無禮,我就再也不管你,任憑琪琪把你剁了!」,他竟也嘴硬如故。這人是個闖禍精,偏偏又神神道道的,金一實在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呆著,想要讓李大白幫忙看著他,卻連李大白的人也找不到了。無奈之下,金一隻得讓季才換了一身裝束,打扮成一個儒生跟在後面。
走在路上,金一不住地轉頭去看季才,卻見他安步當車,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按著腰間的長劍,走得四平八穩,一派飽學之士的氣度,居然一點也看不出來那本色。
「……先生,」金一險些叫出國師來:「你這樣子,看著可比昨天順眼多了。」
「是嗎?」季才正了正儒冠,眼神中居然有些悵惘:「大概是因為,這才是本來的我吧……金小哥,其實,我並不是關中人,也不是北方六鎮的後代。你記不記得,許天師曾經向大家討過一道旨意,將從南梁江陵城擄劫來的奴婢全都放為府戶,准其自由?大統年間,南朝有侯景之亂,江陵兵力空虛,大周軍乘虛攻破江陵城,將全城百姓悉數擄為奴婢,我也在其中。」
「啊?原來你剛剛才放為良民嗎?」金一大奇:「大家能讓一個奴婢做司天令,當真是氣度非凡……」
「你這小子,我早在太祖年間就已經被放為良民了!」季才大為惱火:「大周建國之初,關中殘破,開國將帥又大多是北邊武人,粗鄙不文,不要說承繼了漢晉風流的南朝,就連這地處中原的北齊,衣冠之盛也不是關中可比的。我們南梁遺民雖然被擄為奴婢,不過很快就讓大周君臣覺到我們的文化更為先進,禮儀制度也更為嚴謹,故此太祖年間就陸續放了一批為良民了,好比當今大家的王后,不是現在這位突厥公主,是之前的李氏娘娘,也是江陵人。」
「奴婢做了王后?」金一好不奇怪,不過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也只尋常,大周的風氣原本如此,上下之分幾乎就看不出來。好比當初他遇到獨孤伽羅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剛剛從軍地軍士,獨孤伽羅對他也絲毫不擺架子;宇文更不用說了,對待他直是平輩相交,凡此種種,皆足為證。
「主人,你老跟他說話作甚?」牛琪琪手裡抓著一件飾,回過頭來看見金一和季才居然相談甚歡,撇了撇嘴,把他拉了過來:「這飾好看不?」
金一哪有什麼意見?也只是隨口附和一下。幸好牛琪琪也不是真要他地意見。一看他說好。當即喜孜孜伸手:「那你會賬!」
金一愕然。隨後才反應過來。她大概是要讓自己施展一下點金手地本領吧。可要拿什麼來點呢?忽覺手中一沉。多了一件東西。翻過來看時。乃是一塊石頭。
他抬起頭來再看牛琪琪。那牛眼衝著他直霎。看來就是要他真個玩一回點石成金了。
手心藏著那塊石頭。金一依著昨夜地體驗。將錢力先經過體內元龜變地竅穴。而後再送到那石頭上。再拿出來時。果然見石頭上金光閃閃。份量也比之前重了許多。當真成了一塊黃金!
牛琪琪大喜。接過來往那小販跟前一遞。笑道:「吶。給我兌開吧!」金一暗暗搖頭。她要用錢地話。搬運法何其方便。空空地袋子裡隨手一掏就是一把金銀。何必非要自己搞這點花樣?
金主卻在靈台中慘叫:「小輩啊。再也不要這麼幹了。這錢力一進一出。虧損不少啊。就這一塊黃金拿出去。我損耗地錢力大概要吸取兩塊同樣地黃金才能補回。划不來。虧大了!」
這樣的嗎?金一這才明白,為何金主就像是個無底洞一樣,多少錢力吸進去都嫌不夠,原來他不但無力將錢力增養出來,反倒是在吸與放之間會損耗更多的錢力。歷次戰事中,他的錢力損耗均多,相應地要補充的錢力也會越來越多。
「這麼下去,何時能吃飽?」金一陡然想起段韶地情狀來,不自禁地一個冷戰:段韶的劇變,莫非就是因為這樣?他曾經說過,那是錢力的平衡被打破了的緣故,這所謂的平衡,指的就是錢力進出之間地平衡吧!難道說,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當錢神對於錢力的飢渴大得連他都
的時候,就會變得像段韶一樣,把周圍的一切都!
金主知道他的想法,忙道:「小輩,那又不是真正地錢神,不可為鑒。我告訴你啊,就拿這吸收錢力來說,我現今所吸取錢力的純淨度,還有吸取時白白損耗掉的錢力,就比當初剛剛成神時好了不知多少,倘若現在有一座五指山地金氣讓我來轉化為錢力,所得大約要比原先多上百倍有餘!放出時也是一樣。我看,總有一天,我能將錢力運用自如,再也沒有半點折損,甚至能有增進吧!不用怕,不用怕。」
是這樣麼?金一這才稍稍安心,對於錢神的認識又深了一層。忽聽一陣喧鬧從身邊出,他從沉思中醒來,卻見那小販已經暴跳如雷,衝著牛琪琪吼道:「你這女子,哪有用這麼大一塊金子來街市上面買東西地道理!幾十文錢的飾,你叫我上哪裡去弄找頭來給你?我看你這塊金子多半是假地,特地要來騙錢的吧!」
他這麼指著牛琪琪的鼻子大罵,琪琪居然也不生氣,好似心情極好的模樣,笑吟吟地道:「適才問你,你說這飾貴得很,只怕我買不起,為何現在卻說只值幾十文?究竟誰是騙錢的啊?」
那小販一時語塞,見周圍人都圍上來看熱鬧,忽然跪地哭喊起來:「姑奶奶,兩位大爺!小的討點生活不易,求幾位大人大量,放過小人吧!這件飾,情願送給姑奶奶,攤上其餘的若有幾位看中的,也只管拿去,就當是小的賠禮了。」原來他見這幾人氣派不俗,隨手就能拿出這麼大一塊金子來,這城也是天子腳下,想來其身份是非富即貴,再也不敢放:了。
金一出身貧寒,見他這樣倒不忍心,正要拉他起來,旁邊忽然有人道:「我來做個魯仲連罷!行商叫賣,原少不得虛頭,所謂漫天要價著地還錢,也不須如此當真,這件飾若是阿姊想要,便拿去,幾十文錢我代給了罷!」叮叮噹噹,一把銅錢灑在地上。
金一一怔,卻見那人從人叢中邁出一步來,頭上的裹巾向上稍稍一提,露出了眉眼,衝著金一微微一笑。金一一怔,忙道:「不須如此,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本是常理,我付錢就是。」
一場風波輕輕了結,金一也無心再逛街市,拉著牛琪琪和季才兩個回身便走,那人不遠不近地在後面跟著,一路到了落腳的禪寺中,見左右無人,金一這才回身向那人行禮,口稱:「韋柱國,你來得好快!」
原來,這人竟然是大周第一名將,鎮守玉壁的韋孝寬!
在涼州時,韋孝寬曾經與金一見過一面,但那只是陽神出竅,瞬行千里而已,真人面對面,這還是頭一遭。但對於這位鎮守河東要塞玉壁的大周名將,金一心中卻不無敬佩,就是因為有他在,大周對於北路河東地區的防禦就是高枕無憂,盡可以將所有的兵力都壓到黃河以南的洛陽戰線去。
這一次的汾北之戰,也是因為韋孝寬以弱勢的兵力牽制住了北齊軍的主力斛律明月部,才使得宇文有陷入被敵大軍合圍的困境。設想一下,若是在他們還沒攻上山南山的時候,律明月的五萬大軍從側面驟然出現,那後果已不是「不堪設想」四個字所能形容,而是要多慘有多慘了。
而他遙遙指點,就能令錢神的神通大進,這一點只可用神而明之來形容。
雖然只是個凡人,但這韋孝寬當真是深不見底!
「請起,不必多禮。」韋孝寬將金一扶起來,笑道:「汾北山一役,大家能夠以少勝多,盡敗段韶與高長恭大軍,又逼退斛律明月,你實有大功於彼,該我向你行禮才是。」
他半轉了個身,又向季才深施一禮:「太史,千里奔波,為金錢神指點迷津,苦勞與功勞並皆勳著,也為今次城之役,增添一大籌碼。老夫這廂為國家謝過。」
季才對著韋孝寬,竟也老實起來,不過他也不是會謙遜的人,只是點頭示意而已。
金一卻從韋孝寬的話中聽出了別樣味道:「城之役?韋柱國,這次難道是暗中帶了精兵前來,要在城大幹一場麼?」
韋孝寬找了個蒲團坐定,微笑道:「此番城機緣巧合,只因你的一件兵器被帶到了這裡,所引動的風雲際會,恐怕連你自己都沒想到吧?不但佛道兩門聞風而動,北齊朝中的各方勢力大概也都要趁這機會,好好清算一下長久以來積壓的矛盾。這麼個大好機會不抓住,那還是我韋孝寬嗎?」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