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錢由基,風竹林與眾兄弟分手,一路行來,又將錢數了數,連分帶藏尚近萬元,心中大慰。到了城區,看著滿城的燈光,盡情遊玩一番。到了一家大型超市,裡裡外外買了一身新衣服,又找了家乾淨的小飯館,要了兩個菜,開瓶啤酒,吃個酒足飯飽。頭一晚,住在賓館裡,第二天就租了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簡單一收拾,準備些鍋碗瓢盆,算是安了家。恰好房東閒著一個舊彩電,也留給錢由基用。錢由基還不忘套話,連道:「我一天忙到晚,回來的時候少,也顧不上看它。」
等房東一走,錢由基就對著個電視看個沒夠。一連幾天,並不出門。每天吃過飯,只將自己關在屋裡看電視。看了頭一天,但見裡面不是美女便是俊男,歡歌笑語,十分悅目,錢由基看得有滋有味。又幾天,專找那激戰商場的看,見美女俊男成雙結對,無限纏綿,愛的死去活來,錢由基看在眼裡,忍不住拍手叫好。又過了幾天,就奇怪起來,那些人整天不是進出酒店,便是月下私語、沙灘戲浪,房內縱情,雖每天大把花著鈔票,獨不見做的什麼生意,何處掙得錢。錢由基道:「如此流水般花錢,又如隱士般清閒,也賽過活神仙了。」又尋思道:「千般萬種,還是王婆說的好,大凡男女用情,男子須潘驢鄧小閒,五樣佔全方可,五樣之中,錢又為之主。」錢由基雖是眼中看出火來,身上的鈔票卻一天少似一天,不但未學到掙錢的決竅,反倒長了不少花錢的見識。
這一天,錢由基打扮整齊出來,先來手機市場買了部手機,又轉到股票市場。進了大廳,見裡面人已是坐的滿滿的了,靜的如看電影一般。錢由基本要找幾個說道說道,只是大家都呆著眼看屏幕,沒人愛打腔,也只好抬頭來看。但見一會紅一會綠,一會翻過去,一會又翻過來,看的眼花繚亂。錢由基在陰界雖有所聞,卻未見實物,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道道是非來,走到門旁,見有賣報的,就上前買了幾份。那賣報的就道:「兄弟,近期可是牛市,但買沒個陪。」錢由基裝個老練,笑道:「豈不聞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我看怕是要跌了,還是拋的好。」那賣報人就道:「這樣說也有道理,老兄看樣是個老手,做了幾年?」錢由基笑道:「也就五、六年工夫。」
錢由基看罷報,就開了戶,將所剩的幾千塊錢一併投了進去,先買了幾手。過兩天果然跌了下來,錢由基叫苦不迭,暗道:「這一套不知要到何時。一年二年不動,豈非要餓死。」咬咬牙,全數賣了,一數,虧了一千多塊,心道:「這碰運氣拾錢的事不是我幹的,倒是二哥合適,罷了,還是另尋它法吧。」說著就去。錢由基才走出不遠,就見一群人圍著一個年青人,聽他在那講話。錢由基湊上前去,細一聽,也是股票的事,那位年輕人正說的嘴角起泡、聲音撕啞,邊比劃邊道:「我們公司,全力推出智能股票機,一機在手,別無所求,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常言說的好,十萬才起步,百萬個體戶,千萬炒股票,億萬搞期貨。」錢由基聽了,有所感悟,暗自歎氣,怨道:「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本想著萬元戶已是不得了,卻不想窮的尚未出門。照這個年青人講,十萬才起步,似我這樣,只有個幾千塊,還不是個窮鬼嗎?如今又沒了爹娘積蓄,再弄不出個好歹來,只怕要受些罪了。凡要成大事者,欲先致其才,我需先交幾個朋友才好。」
錢由基在街上一轉,見有個體美健身房,規模甚大,出出進進男女甚多。錢由基走進去辦了張月票,回頭又買身衣裳,再次進了健身房。錢由基將上衣一脫,先露出兩膀健子肉來。眾人見其背後繡著牡丹,一身好肌肉,都料是個練家子,不少人都過來搭話。沒過幾天,認識了兩個要好的朋友,一個叫鐵臂金剛林童,開著家送水的小店,另一個人稱神拳高大貴,在一所武校任教練。三人常在一起喝酒說閒話。
這天晚上,三人才要回去,見裡頭出來個姑娘,也就二十三、四的年紀,生的面如朗月、丹唇皓齒,身材高挑飽滿,乳高臀圓。錢由基見了,不由驚為仙人。林童就道:「她叫童語荷,保險公司的,人稱小昭君,又叫胭脂虎。追她的人不知排多少,最癡心的一個就是市機械局潘局長的公子潘金龍。她家裡開著機械廠,手裡沒幾百萬別打她的主意。」錢由基道:「她也是來健身?」高大貴道:「兼職在這當健美操教練,逢一、三、五才來。」錢由基聽了,也只能暗歎錢少。
如此過了近一個月,錢由基整理了一下包裡的錢,連花帶虧已不足半,抖抖英雄膽,暗道:「是條漢子,免不了從頭做起。如今的人好逸惡勞,貪吃成風,當在吃上著手。老家的桂花烤鴨堪稱一絕,我從單幹起手,每天出百十隻,坐守千把塊,不用三月,連開幾家連鎖店,掙一百萬,何需一年。」錢由基說幹就幹,又恐眾人笑他,也不聲張,悄悄退了房,換上一身舊衣裳,來到興旺市場。錢由基見市場果是熱鬧,心中大喜。
錢由基就在不遠處租了幾間平房,置辦了灶台烤爐,批來鴨子、佐料,動手先烤了幾隻。等出了爐,一聞噴香,心中大喜,又買了輛三輪車,兩把菜刀,一付肉案,一座台秤,算是一切整頓停當。
第二天一大早,錢由基烤了一爐鴨子,踏上三輪車,上午十點左右趕到興旺市場。這興旺市場並不甚大,整條街也就一百米。錢由基見東頭有兩份賣鹽水鴨的,不便去搶行,就在西頭揀個空地,鎖住了車子,將肉案支起,台秤放穩,又提幾支鴨子擺在玻璃廚內。時見來往行人尚少,又忙了一早上,沒顧得上吃飯,漸覺肚中發慌,抬頭看不遠處有幾家小吃,隨即過去買些吃的。
錢由基吃過飯,再回來時,見一個精神頭十足、蝦米瘦的年青人站在那兒,來回轉著看著烤鴨。錢由基上前笑道:「這位兄弟,可是要稱上一隻?」那人笑道:「不稱。我與你是攤友,見你不在,幫你看看貨色。鴨子倒鮮,烤的也透香,不比天河路上的烤鴨店裡的差。」錢由基聽那人說是攤友,忙遞上一支煙,又往旁一看,見是個水果攤,擺些蘋果和一些熱帶水果,有的認識,有的也叫不上名子,就道:「即是攤友,不妨拿個吃去。」說著就要下手。
那人連忙止住道:「莫要如此。若有事,盡可言語一聲,你是初來,我與這方工商、稅務熟的很,但有事,可與老兄行個方便。老兄貴姓?」錢由基道:「免貴姓錢、名由基。老弟貴姓?」那人道:「免貴姓王,叫二萬。」兩人寒暄了陣子,見天近中午,來往行人多了,就有了生意。各人忙起個人的事來。一中午下來,錢由基也賣出了十八、九隻鴨子。過了中午,路上行人又稀下來,也無甚生意要應付。
錢由基因是初來,又喜交朋友,並不十分將生意放在心上。見王二萬坐在一邊打瞌睡,就道:「二萬兄弟,到中午飯時了,我請你吃頓便飯。」王二萬忙睜開眼道:「謝謝錢哥的好意,只是這攤子在,走不得人。」錢由基笑道:「找個熟人順便看一下就是。」王二萬站起來道:「即是錢哥好意,不如我去拎捆啤酒,就著鴨子,削幾個水果吃上一頓。」錢由基道:「這樣也好。」即從架子上摘下兩隻烤鴨來。王二萬也洗出幾個蘋果,拿出一把香蕉,又拿了六瓶啤酒,擺在樹蔭下。二人將報紙、塑料袋鋪上幾個,席地而坐,開了啤酒,各自就著鴨子吃了起來。
吃了一陣,王二萬道:「錢哥是個有見識的人。」錢由基一聽,雖喜卻有幾分奇怪,笑道:「落迫到此,還談什麼見識。」王二萬道:「以我看,錢哥只不過閒來無事消遣,出個攤子解悶罷了。」錢由基就道:「兄弟好會說笑。」王二萬搖頭道:「不是說笑,物看樣,人看氣,咱這出攤的,從東頭到西頭,沒一個有錢哥渾身這通氣派的。」聞聽王二萬說,錢由基又惱又羞,低頭歎道:「只可惜沒有大本錢,只得借此餬口,說來羞人。」王二萬道:「錢哥,鳳凰也有落地時,何況是人。我雖不會相什麼面,也聽人說過一、二,我觀錢哥日後,必為上三種人,若成了中間三等人便虧了,若成了咱這下三種人,真真是老天的不公了。」
錢由基聽了好奇,忙問道:「二萬兄弟可細說來,那幾種人是上三種,那幾種人又是下三種?」王二萬咬口鴨肉,肥膩膩嚼了幾口言道:「上三種人是:機關裡的官老爺,國企的老總和官倒。這三種人吃住不愁,公車公房,吃香的喝辣的。腰裡有錢,手裡有權,自不必說,就是手紙公家都給配著。這三種人一人帶十戶,十戶帶百口,親戚鄰居都沾光,不愁吃,不愁花,天熱了消夏,天冷了送氣,所以叫上三等人。中間三等人是什麼,是唱戲的、拿刀的、戴帽的,這三種人也是經濟富足,生活有餘。」錢由基聽到好處,又道:「再細說。」王二萬道:「唱戲的賣藝,身價不等,大多自己有車,上下有通融,遇事自有人幫。拿刀的醫生公私兼營,也是吃得開,誰會不得病,誰會不打針吃藥,多有人求於他。咱們這兒幾位有名的醫生,市裡面都有朋友,都是家中常客,細節之處,也不必說。戴帽的雖略差一些,也是吃了東家吃西家,一家人混個肚兒圓,裡裡外外見油水。」
錢由基笑道:「這麼說,咱這是下三種人嘍。」王二萬道:「不錯,上班的、種地的、還有咱這練攤的。你想想,上班的不論冬夏,早去晚歸,上班遲不得一分鐘,下班早不得一分鐘,出力幹活,幸運的,每月掙個七、八百,不走運的,碰上個貪官、無能之輩,只怕工資難保。種地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一年下來,拋去苗錢、種子、化肥、農藥,包本已是不錯。再有咱這練攤的,早出晚歸,頂著烈日,喝著寒風,不知道的以為掙大錢了,知道的,一個月也就掙個千把快錢,能頂什麼用?人情來往,全*吃喝節儉。」
錢由基道:「兄弟分析的透徹。我看兄弟見識不同尋常,為何也在這練攤?」王二萬歎道:「說來慚愧。我本來也是事業略有小成,只是為了一個情字,也弄到如此。要不是每天為了看她兩眼,我如何能在此地呆得住,前年就上南方去了。」錢由基道:「兄弟用情如此,天下少而又少。那姑娘如何了?」王二萬歎道:「她在通信局裡工作,人又長得漂亮,腚後頭跟著好幾排人。我一個小攤主,她那裡看得上眼。只是她愛吃水果,我就憑著這個,每天才能和她說上幾句話。」錢由基又道:「說來,當是個大美人了。」王二萬道:「她下午回家,我指給你看。」兩人邊說邊歎氣,大有惺惺相惜之態。雖歎氣,飯未少吃,兩隻烤鴨已吃的精光,二人將油嘴一抹,歇了一歇。
到下午,天色近晚,錢由基正忙著,就聽王二萬急道:「錢哥,人來了。」錢由基抬頭一看,欲知來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