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周突然變得一片沉靜,一片空白。花花草草、藍天白雲,輕風鳥鳴,等等等等,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間似乎就剩下江上游一個人。不,沒有天,也沒有地,就剩下一片空白。
「我怎麼了,我在飛嗎?」江上游感覺自己正在空中,虛無縹緲地飛向某個不知方向的方向。
「你想把這麼嬌弱的女孩了作你的墊背嗎?」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這個聲音好熟悉啊?是誰呢?啊,是清影恨天。江上游束然一驚。頓時,周邊的一切都恢復過來了,江上游看到自己正抱住陳方芳橫向朝地面落去。陳方芳在他的下方,背對著地面。
「啊!」江上游輕呼一聲,急忙在落地前騰出一手與地面一觸,借力在空中一個轉身。「蓬!」,他背朝下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咳咳……」懷中的陳方芳因此皺了皺眉,輕咳了兩下。「陳方芳還活著,陳方芳還活著!」江上游心中狂喜,忘卻了背上、腿上的劇痛,忽略了剛才那奇怪的感覺,他緊緊地抱住陳方芳,似乎再也不願意放開。
「小子,危險還沒解除。」清影恨天提醒道。
「哎呀!」江上游腦子頓時清醒過來,忽然感覺臉上有粘忽忽的東西,他用手一摸,居然是鮮血。江上游想起槍響之後還有一聲慘叫聲,當時不知為什麼迷迷糊糊,感覺似乎消失似的,沒有聽清是男是女。「難道陳方芳還是中槍了?」想到這,他不由大驚失色,問道,「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謝謝你又救了我。」陳方芳臉上紅通通的,嬌顏欲滴,並沒有痛苦的神情。「但這血是誰的呢?」兩人的眼睛朝持槍者方向一掃,卻見那陳福正搖搖晃晃向持槍者走去,右手小臂上一片血肉模糊。原來江上游不知怎麼的撲倒陳方芳後,追著江上游打的陳福不小心成了槍靶,這使得這顆子彈物有所值。子彈射穿了陳福的右臂,崩出來的鮮血淺到了江上游的臉上,而陳福也因無端端的挨了一槍,睚眥必報的他放棄了江上游,反而盯上了持槍者。
那持槍者已經把槍口對準了陳福,獰笑著,但並不急著開槍。也許本來這樣一個小角色,突然成為一個主宰全局的關鍵人物的成就感使他非常得意,為了讓這種感覺能多延續一會兒,他玩起了那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一邊的黑西服雖然只剩下兩隻眼睛轉動的能力,但頭腦還算是清醒。他盯著持槍者,心裡怒氣衝天。本來,那小子搜他的身拿槍就令他非常不舒服,不過,為了免於落入敵人的手,犧牲點色相還是值得的。「媽的,快點開槍啊!」黑西服心中叫道,可惜卻不能通過聲音傳達到那個傢伙的耳朵裡。「拿著老子的槍逞威風,把老子涼在一邊,***!看老子好後怎麼折騰你。」
而陳福,也許是剛才被打得腦子震盪出了問題,也許是無緣無故挨了一槍,怒火燒掉了理性,他惘然不覺死亡的近臨,嘴裡還罵罵咧咧地不停。
陳方芳驚叫道,「福伯伯!」
「機會!」清影恨天叫道。
江上游一剎那間領悟了清影恨天的意思。趁陳福吸引持槍者注意力的時候,快速衝過去制服對方,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解除危機。
江上游一個轉身將陳方芳放在地上,快速竄了過去。雖然腳傷還沒好,但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反而忘卻了那纏人的疼痛。
江上游速度還是很快,幾下便趕上了陳福。如果持槍者向陳福開槍的話,以這個速度,估計在持槍者開第三槍的時候能夠擊中對方。
可是,能夠見死不救嗎?經過陳福的江上游不由略一猶豫。儘管對他有那麼多意見,尤其在危險的時候還搞窩裡反,但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打死啊。不過,如果救他,就要失去戰機。
陳福似乎一點也不知道躲閃,江上游根本沒有可以考慮的時間。他踹了陳福一腳,將他踢的向側方倒去,然後再借力向前一滾。而此時,持槍者發現江上游快速地衝了上來,連忙向陳福射擊。
「呯!」
拖江上游的福,陳福躲過了致命的槍擊。然而,江上游自己卻陷入了絕境。當他屈腿一站時,持槍者已經把槍口對準了江上游。
槍口與江上游的面孔之間只有半米,持槍者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二)
江上游臉上冷汗涔涔。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對死亡的威脅。
「怎麼辦?」這個時候,清影恨天比江上游還要著急。如果江上游因此而喪命的話,那意味著他這個寄生體也會就此終結,他的理想報負,他的強敵的仇恨和對愛人的思念都將化為虛無。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江上游的速度就算再快,又怎麼快得過射出膛的子彈呢?難道就這樣完了嗎?我這個大英雄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嗎?「不!」清影恨天的意識激烈地晃動起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想死!」
「不要開槍,我跟你們走!」不遠處的陳方芳站了起來,她的語氣中充滿了擔心和害怕,臉色慘白。儘管如此,她鼓起勇氣,試圖挽救江上游的生命。
「陳小姐,」持槍者的聲音相當的難聽,語氣中還帶著嘲諷和得意,「如果你一開始就乖乖跟我們走的話,你們誰也不會有事。可是現在……」持槍者說到這,加重了語氣,使得聲音如同少了潤滑油轉動著的機器發出的發出的聲音更加刺耳,「我老大和兄弟們被你們傷成這樣(總算想起我了,混蛋,還不快點完事,你以為我躺在地上舒服嗎?--黑西服的心裡話),而且,……」
他看了江上游一眼,繼續道,「這個傢伙太不簡單了,我要是有個閃失,必然栽在他手裡。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這個傢伙必須死。」
「不要,求你了。」陳方芳淒然哀求道,「我聽你的,求你放開他。這事和他本來就沒有關係。」
儘管持槍者在和陳方芳對話,但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江上游身上,只要江上游一有不對勁的地方,他就扣下扳機將其射殺,那種嘲諷失敗者的快感不要也罷。因而,江上游一點也不敢亂動,持槍者追求勝利的快感正好給了他思付對策的時間。「冷靜,冷靜,這個時候只有冷靜才可能救得了自己。」江上游盡力將慌亂的心平靜下來,忽然聽到陳方芳的話,忍不住心情又是一陣波動。
「小姐,你別被他們騙了,他們是在演戲。」陳福似乎頭腦清醒了幾分,他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被其歪歪扭扭的思想所支配,自認為是出於義憤填膺而擢穿他心目中認定的「騙局」。
「演戲?」站著地另外三人不由一怔,躺在地上的幾人儘管被其他幾種感覺所折磨,但聽到這話也不禁一呆。
隨即,持槍者似乎被污辱了作為一個黑社會精英份子人格似地,勃然大怒,道,「媽的,老子讓你看看是不是演戲!」
他對著江上游的頭部扣下了扳機。
「不要!」陳方芳哭叫道。
「陳福……」,清影恨天無力地歎息。如果不是陳福這句話,江上游也許還能拖一點時間。也許這點時間裡會出現奇跡,也許這點時間裡清影恨天能夠想出辦法,也許這點時間裡警察突然出現嚇走了惡徒,也行這點時間裡持槍者天良發現,放過江上游一馬,也許……。然而,因為陳福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這麼多也許都化了泡影。清影恨天從來沒有恨過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但現在終於有了。陳福是第一個,而且有可能也是最後一個。
「完了嗎?」清影恨天關閉了自己的感覺,思維回想到了軒馬大陸上,他的妻子和孩子似乎在那裡在向他招手……「這一切再也見不到了嗎?」
「砰!」槍聲響起!
(三)
陳家宅位於崇明中部的大同鎮,以前是一個毫不知名的小集鎮,然而現在卻因出了一位商業巨人而名聲外傳,他就是上海企業十強中的明江集團的創始人陳關翔。
因為陳關翔的緣故,陳家宅也從一個農民居住區變成一個高檔別墅區,崇明的絕大多數富人都定居在這裡。正如孟母三遷時的考慮,很多人的想法是,靠著這麼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居住,自己的身價在別人眼中自能大大的提高,而且教育自己的子女的時候,拿陳關翔這個能見到的人做榜樣,往往能取得比較好的效果。至少可以對兒子女兒說,「你看,你爸爸的成就比起這個老伯伯來,還是差得遠了,所以,你們不能就此滿足,以後一定要把你爸爸的事業發揚光大,甚至要超過那個老伯伯。」
在眾多別墅中,有一座別墅顯得特別顯眼,佔地有十多畝,造型古典氣派,門庭內昂貴的植被隨處可見。且不說這,就是門院內的保安,三步一哨,個個人高馬大,精神抖摟,氣勢不凡,就知道這家主人的地位不低。這幢別墅就是陳關翔一家的居所。
書房內,一個年紀約六十多歲的老人在來回地渡步。他長相並不出奇,方正臉,頭髮略有點白,額頭上的皺紋挺多,是他飽經風霜的證明。他就是明江集團的創始人陳關翔。
他的邊上立著一個身穿黑西服的青年,一米八的個頭,劍眉虎目,兩眼炯炯有神,顯得英氣不凡。他兩眼隨著陳關翔走動的身影,臉上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嘟!」電子門發出了一聲輕響,證明門外有人走了過來。
「是東明嗎?」陳關翔問了一聲。
「是我,父親。」門外一人應道。接著,電子門向兩邊打開,陳東明走了進來,「您找我有事嗎?」
關翔停住了腳步,點了點頭,「我有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
陳關翔沒有回答,朝那青年道,「雲龍,你把那份材料給東明。」
個叫做雲龍的青年也姓陳,是陳福的獨生子。他應了一聲,上前將一份材料遞給陳東明,然後朝著陳東明打了個眼色。陳東明不由一怔,隨即知道自己一定有什麼事被老父抓住痛腳了。他邊想對策邊接過材料,看了一眼,是一份捐贈支出的存根。
「這筆錢做什麼用了?」陳關翔盯著陳東明問道。
「我捐給一些窮人了。」陳東明想了一想答道。在陳關翔的面前,陳東明也不敢撒謊,因為老父的眼睛是有名的火眼晶晶,要不讓怎麼會打下如此大的家業?不過,儘管沒有說謊,但陳東明還是有必要隱瞞一些細節的。陳雲龍聽了連忙使勁打眼色,可惜陳東明在老父的盯梢下沒有轉移視線,錯過了接受暗示的機會。
「捐給黑社會了吧?」陳關翔冷笑道。
陳東明不由一怔,他看向陳雲龍,對方滿臉焦急,使勁朝著他做坦白交待的手勢。
「呯!」陳關翔一撐擊在檯子上,震地檯子上的器皿響個不停。
「我反覆告誡過你,不要扯上黑社會,你為什麼不聽?」陳關翔勃然大怒,大聲斥道。
「沒有!」陳東明大聲說道。
「哼!還想瞞我嗎?」陳關翔臉色嚴峻,「這件事情我已經讓雲龍調查過了,你將這筆錢交給了上海黑幫飛龍幫的幫主張德立,你還有什麼話說?」他頓了一頓,緩和一下自己的語氣,又道,「東明,你知道跟搭上黑社會對我們的事業會有什麼後果嗎?」
「我知道。」陳東明雖然對老父調查這件事感到不滿,但語氣還是很平靜。「你知道還做?」陳關翔的怒氣不由又上來了,聲音特別大。
「張德立是我朋友,我幫朋友不是幫黑社會。」
「朋友?」陳關翔冷笑一聲,「你從小受過良好教育,又是北京大學經濟學院的優秀畢業生,居然會跟黑社會的人稱朋道友?東明,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以前不是黑道上的。」
「難道他以前和你一樣是北大的高材生?」陳關翔譏諷道。
「不錯。他是我同系的同學。」
陳關翔聞言不由一怔,只聽陳東明繼續道,「我在大一下半年認識他的。張德立知識廣博,見識非凡,他對問題的看法之深入我自歎不如。和他交流,往往能引起我很多很多思考,擴大了我的視野,使我增長不少見識。可以說,當時我相當崇拜這個人。」
「哦?」陳關翔猶自有點不相信,「你說這人這樣的優秀,又怎麼會流落黑社會呢?」
「因為八九年的六四風波。」陳東明露出回憶的表情,「當時他參加了那場學生運動,而且成為其中的骨幹。他也邀請我參加,我本來是要答應的,但那時怡君生了病,就回來了。等我再回到北京時,這場風波已經結束了,而張德立卻因為是骨幹被抓了起來,關了幾年。後來學校因這事就把他開除了。」
六四風波,誰是誰非,局外人誰也說不清楚,但那場學生運動的確把許多優異的熱血青年的前程給毀了。「是這樣啊!」陳關翔感歎了一聲。
陳東明繼續道,「我知道這事後就去監獄看他,但他不願意見我,說他是政治犯,跟我接觸會連累我的。所以,以後一直沒有聯繫,他什麼時候出獄我也不知道。直到今年十月份,我陪怡君去華山醫院看病時,才無意中碰到他,那時他渾身是傷。我知道像他這樣有黑色檔案,又沒有拿到文憑的人很難找份好的工作,所以我就請他到我們集團來做事。他卻拒絕了,指了指身上的傷對我說,『東明,你知道我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嗎?』我當然不知道,猜了幾次,他都是搖頭。後來,他苦笑著對我說,『是被人砍傷的。』我當時大吃一驚,他雖然有一身好功夫,但在大學裡卻從不打架,我忍不住問他,『你怎麼會和人打架?』他歎了口氣跟我說,『東明,實話告訴你吧,我現在就是靠打架吃飯的』。我這才明白,原來他混入了黑社會。他告訴我,他出獄後一直找不到工作,曾經想找過我,但又怕連累我,所以就打消了那個念頭。後來為了生計,他就租了一個攤位,賣起菜來,但經常受一些地痞流氓的敲詐。他和一些年紀輕的賣菜的人忍無可忍,就團結起來,結幫結派。因為他學識淵博,而且又跟他爺爺練過幾年功夫,現在已經成了這個幫派的頭領。
我和他相處時間雖不長,但關係相當好,不忍心看著他這樣下去,就說,『德立,你把幫派解散了,到我的公司來上班。』他搖了搖頭,『不行啊。現在我有那麼多兄弟靠著我,我不能丟下他們。而且,近一段時間和台灣的一個勢力很大的黑幫鬥上了,更不能過來連累你了。』我說,『沒關係,我家的保鏢都是一流的,我不怕受連累。』但他還是不同意。後來僵持了一會兒,我就對他說,『既然你不願意過來,那總不能拒絕我幫你吧?』他起先不願意,在我堅持下才說,『我有好幾個兄弟受了重傷,缺少醫藥費,你能不能先借我一點錢?』我二話不說,就開給了他一百萬的支票。」
說到這,陳東明抬頭看了陳關翔一眼,道,「當時我們在醫院裡,我想張德立也不會隨便亂說,應該不會讓人知道。只要沒人知道,對我們集團沒什麼影響。可是,沒想到還是被父親你查到了。父親,是不是怡君告訴你的?」
陳關翔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東明,你不要忘了,你不是一個一般的人,而是一個名人啊!這個社會上很多人都認識你,而且,有的時候還會被一些八卦報紙雜誌的人跟蹤,你在公共場合的一言一行,很多人都看著呢!」
陳東明臉色一變,當時突然之間看到老朋友,心情太激動,以致疏忽了這些方面。
陳關翔繼續道,「既然你是幫你的朋友,這事我也不怪你。現在,只希望那些人不認識張德立就好了,否則,我們陳家就安寧不得了。」
陳東明正要說話,忽然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一聽,臉色大變,陳關翔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是張德立的電話,他說黑虎幫計劃今天在陳海公路上挾持芳芳。」陳東明的語氣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愣著幹什麼?」陳關翔也失去了冷靜,「快召集保安去接芳芳啊!」
陳東明急忙衝了出去,一邊的陳雲龍上前道,「老闆,讓我也去吧?」
陳關翔看了一眼這個青年,點點頭道,「雲龍,去吧,要把芳芳毫髮無傷地帶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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