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龍騰四海 第五十四回 龍嘯驚霆惱 雲清望鄉歸(捌)
    一句話將張入雲說的啞口無言,沉吟半晌方開口道:「我明白沈姐姐的意思!雙兒姐姐自小待我就好,又皆是我啟蒙老師,沒有她的話,我絕不得日後拜在金燕門下,茫茫人海中也不知該往哪裡做方向,而今日更不得會與沈姐姐並肩飛行。她人很好的,可是一直卻不見開心的樣子。我也一樣,小時候從沒有開心的理由。

    母親說過的,沒有哪個女人能容忍心愛的人再喜歡上別的女子!三妻四妾的家庭雖看似世間尋常,但內裡卻都是以眾女子的傷心淚水鑄就的。可世上男子卻總是一味的只圖自己淫慾貪念,妄想以一己之私,面面俱到,來裝點、掩蓋眾女心底的哀傷,恕不知如此作想卻從不為對方設身處地著想,根本就未將世間女子作人看待。我張入雲縱是不堪,也絕不得做出這等惡行。

    可事後,我難遭遇隱娘,她於我恩義絕不在雙兒之下,香丘也為我而死,甚或是紫祥天也將當做最親近的人對待,至於我沈姐姐與姚師姐我也是一直無以為報,自思人間煩惱太多,反不如苦道清心的修行來的自在。可事不遂人願,我又為煩惱破了真身。我現在這一點功行全賴眾姐姐幫襯才至今日地步,可也止於如今這點造詣,日後成就我並不放在心上,只隨緣而定,我自努力就是!」

    沈綺霞聽完張入雲這不是答案的答案也是半晌不語,時久才得舉首說道:「如此說來你能得今日功行,皆是因心存迷茫才至的了?」見張入雲聞聲不語,面無表情,不作一色,佳人不由咬著牙道:「你好狡猾!」

    張入雲聞言一驚,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諸味雜陳,更不知說些什麼好,見沈綺霞已遁在空中,只好也按落雲頭,陪侍在其身邊。可女子多時不語,只垂頭黯了色,臉上陰晴不定,彷彿心裡正在極度掙扎。張入雲在旁等候良久,見時已不早,再過得一個多時辰便要到了與段驚霆約定的時間,只得斗膽上前請沈綺霞上路。

    不想他多聲呼喚佳人均不作搭理,張入雲見沈綺霞氣色有異,只得小心翼翼伸手觸碰她身體,未想對方忽的翻腕已鎖住自己手腕,出其不意張入雲只駭的一驚,正待開口,卻見她已是甩手將自己拉過。彷彿於無知無覺中,懷裡便多了一片溫柔,再待他靜下心來,就見沈綺霞已將自己牢牢抱定,雙臂加力縱使健壯如張入雲也是胸膛上一陣吱吱作響。

    好在沈綺霞並不欲對張入雲行不利,只是把對方抱定,將俏首深深埋在其胸膛內。二人排雲馭氣的功夫計究的是清心提縱,此刻雙方心裡都是亂作一團亂團,如何能夠再於空中耽擱,晃眼之見便雙雙自雲頭筆直的栽落了下來,好在兩人都是一身本領,待落地危急時分都不由自主得將勁氣提動,以至安然無恙,毫髮無傷。

    而此刻的張入雲則早已是失魂落魄,手足無措,原來他此刻不只懷中一片漫暖,胸膛上還得一片濕潤,更叫人揪心是沈綺霞只是在他懷裡不住的流泣,並不曾作色有一絲哽噎。張入雲平生最怕的就是自己負人恩義這一樁事,眼見自己衣襟幾被淚水打的澆濕,心尖上如遭鐵錘重擊,只痛的他欲一把將沈綺霞摟定才得止抑。可雙臂振動時分,卻又遇的萬斤阻力,少年人空自掙扎,但兩條臂膀卻又總也抬不起來。

    直至佳人將淚流盡,沈綺霞方得舉首仔細端詳眼前少年,只是她眼角處淚光晶瑩,雙目已腫,雖則梨花帶雨不見往日嬌艷,但此刻看在張入雲眼底卻更得愛憐。少年人直皺了半日眉與佳人對視,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當日我在坐望峰腳下見你幾年不見長高了好些,再不是當日與差相彷彿的身量,心裡很是歡喜,終日只想著從此後可以放心投入你懷裡這個念頭。」姚花影直言不諱道。說著話,又取著一手將少年人凌亂的髮際理了理,只是空餘下的一隻手,卻又使出更多些力氣將張入雲摟住,生怕對方就此將自己掙脫。待將張入雲顏面收整好後,方又笑道:「你就是太不事裝點自己了,其實只要你稍作留心,也是挺好看的!」

    聞得這一句話,張入雲再不能自禁,雙臂忽然一輕,待查覺時已將沈綺霞也緊緊摟在懷中。一時閉目,眼眶中一片晶瑩,幾番打轉才得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沈綺霞至此時反倒心情轉了平靜,長臂自少年腋下穿過,邊用玉管也似的手指輕輕撫弄張入雲脖項,邊說道:「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都是我修行不夠,失智誤墜自尋煩惱。」想著心事,佳人不由面上一片羞紅,思索到深處,再不能持,終將手臂鬆開,一時撫著張入雲臉頰,將身後傾仔細端詳少年人面目。時久才得在張入雲耳邊用幾不可聞的細聲道:「自見了你和秋兒於杜王鎮一戰後,到了夜裡我總是在做夢,一個同樣的夢,一個無法對人啟齒的夢!」

    正在張入雲未得要領的之際,佳人已是將他推開,又起身駐足空中。張入雲見她週身晶瑩,已將劍光駕起。心裡一驚已知她要做何行舉,眉頭皺動,忙問道:「真的不願意再留下來,現在就要走了嗎?」

    沈綺霞笑著點了點頭。

    張入雲幾番猶豫,終開口道:「哪,以後呢!我還能和你見面嗎?」

    沈綺霞搖了搖頭,但眼神展轉,又開口道:「不知道!只看今後的緣份吧!也許不久之後我又能和你相見呢!」

    張入雲見她話裡雖輕鬆,但眼神飄忽不定,實是自己也無有一絲把握,心中不知作何應對,臉上只露了哀色,怔怔地望著空中沈綺霞。

    見此沈綺霞反倒狠了心,立時週身劍光掙起,開口道:「今日一別只看異日機緣,他日再見,但望君子容顏不改功行大造,得完生平志願!」說完,一個起伏別已掛在天空,回首抱拳作別,精光閃動,峨嵋女弟子已然去的遠了!

    待張入雲回返御靈園,祥草已然安睡,獨紫祥天還在城中靜候,見他獨自一人回來,奇怪道:「咦!你不是說要帶人回來的嗎?怎麼如今只有你一個呢?」

    張入雲淡淡笑道:「她有事不能來了!」

    紫祥天見張入雲面色蒼白,心上關切,想著再過些時辰還有一戰,忙問道:「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了!要不要和我說一說,有心事憋著的話,過一會兒和別人較量可很不利!」

    張入雲聞言無心搖了搖頭。

    祥天從未見其如此頹唐,心底有些害怕,伸出小手來將張入雲手掌握住,輕輕撫慰道:「不如,你和那段驚霆今天便不要鬥了,過幾日再說,實在不行,那玉精石不要也罷,我將我的銀霄劍送你就是了!反正我只在這墓城中又不出去,這劍對我來說也是可有可無!」

    張入雲聽她說的要將自己那般威力的飛劍相贈,縱是傷愁之中也仍得一驚,再見祥天滿面憂色的看著自己,顯是心中忐忑,為自己擔心的厲害。一時間抑首望月,思忖心事,雖時間不長,但多少已悟得一些至理。當下卻拉過紫祥天的手道:「我知你在為我擔心,你放心好了!今日一戰,我必能出得全力,不會為一些傷心事相擾的!」說著話,又笑對紫祥天道:「至於現在,我只想躺在草地上休息一會兒,這十多日以來我都沒能好好休息,難得這裡清靜,我想在這裡靜靜的看星星,你可願意陪我?」

    紫祥天不明白張入雲的意思,但見他精神好似好了一些,心中到底安定一點,聞言便也在張入雲身側躺了下來。她心上不染一物,雖臥在少年身邊,卻並不起情慾妄念。張入雲轉首見她片刻之內便能重收心緒,安臥一旁,心上好生羨慕。不料卻被祥天察覺,一時問道:「怎麼了?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張入雲笑著搖了搖頭,目視星斗道:「沒有,雖然先前我很不開心,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了!」

    紫祥天高興道:「那就好!希望你明天與人相鬥能夠取勝,不過最要緊的還是不要受傷,什麼樣兒去,什麼樣兒回。就算是輸了也要平安回來!」

    坐望峰地處極西,又是山勢高峻,二人與這御靈園中更是靈秀境地。滿天星辰直似星海一般無垠無跡。張入雲坐臥綠草之上,聳動雙肩只覺此刻心上出奇的安怡,耳邊聞著祥天關心的話語,心中祥和,不由自主脫口而出道:「你放心!今日這一戰,我一定會贏的。而且定不負你所托,平安去平安回。到時只要你和祥草願意,我便將你二人帶回百花谷中安居!」

    六日後,張入雲用龍筋結索身背一方一丈四五高下,九尺方圓的赤玉行走於萬香園中,待的尋至當日與段驚霆穿地徑入園的那塘池水時,方才駐足。他六日前與段驚霆一戰,直鬥了三日夜方才分了勝負,事後又在御靈園中受紫祥天照料,直過了兩日才得將傷勢痊癒。他本想將祥天母女接回中原,由百花谷中眾女照料。

    但不想紫祥天最終未有答應。只道在那御靈園中待的久了,不願再出世與外人共處,反勸張入雲早些將俗務打點,望他經常來園中探望自己。只如此有些委屈了祥草,不過小姑娘身世堪憐,也對外間世界好奇多過害怕。除不滿張入雲將段驚霆打敗,段負氣連祥草也沒有往見就走了,一個勁的要張入雲將段找回來才得罷休。

    張入雲見不能說動二人,只能作罷,除滿口答允要將段驚霆找回之外,還留了一枚金燕鏢作信物,因知紫祥天不欲見生人,便與她說道:「異日我縱不得空暇回這園中,也定會派門下白猿赤鴉造訪,能如此時常互通消息,也可讓我心安!」紫祥天不欲與外間打擾,一時無可無不可,但祥草卻極喜事,聞言自是一個勁的點頭。至此,又過了一日,張入雲才得上路。

    再說張入雲自得了金精心中卻又有些計較,他知道自己雖得功行大進,但這金精每到夜裡便得放出奇光,如此驚動山妖海怪,異教門人,這一路上東行萬里,實太過艱險,自己幾日思索,才得想出一樣笨法子,他知百川歸海,縱是這極西之地,地徑也是向東流去的,自己即有翻江蹈海的本領,不如索性背了這金精與地徑中潛行,一來好惹許多麻煩,二來這金精石足有幾萬斤重量,自己此刻功力雖得能將其負了飛遁,但終是神力有限,反不如在水下行走輕快的多。

    當下裡待張入雲行至湖邊,將金石解下丟入湖底,左右思索,多年辛苦直到今日方才看到一點希望,此刻的他心中起伏,雖還談不上意氣奮發,但激動之下,只覺處處可見希望。就聞萬香園中一聲清嘯,少年人高高躍起,如鷹鷂一般一個猛子紮下水面,點波不起,瞬時身影便得消失,不見一些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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