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龍騰四海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風雲 荒茫遇明星(壹)
    且說張入雲遁地徑萬里東行,雖是在幽冥深暗的地底,但好在他此刻功行大進,已漸觸天地精義,並不曾走得多少彎路。因這一行還要途經香丘遺塚,將香丘遺骸帶回百花谷安葬,順便還要將竺十八龍陽短劍收回,所以時常浮出水面窺探地利,縱是張入雲此刻功力大造也在水底穿行了六日才得至雷音洞附近。

    張入雲將金精於地徑中藏好,方自水下潛出,待飛行數十里落至雷音洞後香丘遺塚時,但見百花依舊,綠樹常蔭,竟與當日沒有一絲變化。見此景像不免勾動張入雲的傷心,此刻自己縱是與修行上得了些根基,可香丘的音容笑貌卻再也無法回返了!

    谷中景色雖好,張入雲也是無心留戀,逕往香丘埋骨處行去,不想本是一方香包,此刻卻塌陷了不少。張入雲見狀大驚,生怕香丘遺骸為野獸盜食了去,連忙將墓穴刨開,誰知內裡只一方龍陽劍端端正正平放其內,香丘的屍身卻早沒了影跡。張入雲細心觀察,知絕不是野獸拖動的痕跡,顯是被人為帶走的。普天之下知香丘身死的沒有幾人,知香丘埋葬此地的更是只有自己一個。

    張入雲心思縝密,幾番思量,雖知只有有限幾人許能找到香丘屍身將其帶走,但因其中尚有一個玉音也有此可能,無如讓他好生惱煩不耐,心中生惡,只將龍陽短劍提在手裡把玩靜思,想著論玉音心性絕不能將龍陽劍也留下,才得一些心安。可就如此心中陰霾仍是揮散不去,到底自己萬里奔波,不能將香丘遺體收走,實讓他大為嗔惱。

    正在他不得意之際,遠處忽傳來金擊與人類忽哨的聲響,聽聲音來人正在分兩隊廝殺,辨方向也只在北方三數里處。張入雲此刻心境大是不佳,聞聲就得煩燥,又怕來人正是與香丘遺骨有些干係,思及這一處時,頓時精神一振,一個扭身便與呼嘯聲中拔地而起,身化青虹掛天際如奔雷一般的往北方去了。

    待飛身至半空中,張入雲取目眺望,果然是有兩派人馬正在較鬥,其中一方是三五個道人,另一方卻只有兩名女子,隨身的還有兩隻俊鳥,但看情色已是受了些傷,正倒在地上一個勁的打抖。張入雲目光銳利,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女子正是當日為自己相救,事後卻又打傷自己的西域女子,另一個女子雖不認識,但觀氣度查顏色,再聽得一兩聲鳥鳴,也已猜出對方是誰。他此刻心境不好本不欲再上前搭理,但想著其中攜俊鳥的女子連著幾年來都在這雷音洞附近留連,許是有所圖謀,恐與香丘有關,思及這裡,少年人眉頭一皺,將身一潛已是一個箭沖便栽了下去。

    因他飛行絕跡,落地又是生猛異常夾帶風雷,兩班人馬正在苦鬥,見來了異人都得心驚,唯恐來人是對方的幫手,其中尤以攜一雙綠鸚哥的女子更是心驚,防張入雲是來趁機報復自己的,眉頭更是一番皺動。

    而對方幾位道門中人見落下的只是一少年男子,反倒有些心安,只是因見張入雲飛縱時精光亦正亦邪,不置可否,當下一個中年道人到底上前揖首問道:「不知這位少俠是哪位高人門下,一人獨自前來又為何事?不瞞閣下,我眾師兄弟正在降魔伏妖,少俠身處其間,為此衝撞了可不好。」那中年老道在其門派中地位甚尊,何況張入雲此刻明知雙方正在角鬥還敢上前現身,實是犯了江湖中人的忌諱,雖說話說的有些生澀,在其看來卻已是在按捺性子了。

    張入雲見來人雖施禮於人,但眉目間顯是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又見他雖年長,可身後還有兩位鬍鬚斑白的老道人,明顯身份還在其之上,另有兩個道童,想是其徒子徒孫,正手拿法幡,揮動的青白二氣,為眾長輩助威。雖說他與二女沒有甚交情,但眼前五個道人行止也是讓他瞧著不堪的很,正當他此時心緒不佳,不由間已然有些不悅。

    那幾個老道俱擅察言觀色,見張入雲眉頭微蹙,便已有些查覺。卻見對面少年忽得抱拳施禮道:「在下東海水仙門下張入雲,途經此一地因見一故人,有心上前問她一件事情,所以與此間留連,或有冒犯,還請幾位道長不要怪罪!」

    張入雲語及故人,便叫幾個道士心中一驚,那中年道人聞言不免與張入雲問道:「你說的故人,是哪一位?還請先指認出來。」

    張入雲見他面現驚恐,不由便笑了出來,手指間轉動,已是指著正在趁機為兩個鸚哥療傷,著紅裙的女子道:「正是這一位姑娘!」

    眾道人聽了自是心驚,那女子聞言更是做惱道:「你眼睛倒毒,時過三年竟也能認出我,怎麼?這時候前來,是想借這三個青城老道人的手,趁機向我報仇嗎?」

    張入雲笑道:「這倒沒有!如此下流的事兒,我張入雲倒還做不出,只因為你這幾年內都在這一地留連,地理熟悉,所以想與你請教一樁事!」不料他這一句話說出,無心之中犯了兩派人馬的忌諱,只當張入雲深知內中事,欲從中作梗,或是想從中分一杯羹。可張入雲哪知其中仔細,道完話,還隔空向著當日傷了自己的西域女子一笑,打了個招呼。

    那女夜叉是個霹靂般的性子,見張入雲話裡不清不楚,早將一柄白骨劍劍光放出,幽光密佈,轉眼便是一劍刺了過來。少年人見狀一笑,也不縱拳腳,瞅準對方飛劍,只屈指正彈在劍尖上,頓時那飛劍便已被他震出五六丈開外,幸是他手下留情,未出剛力,倒沒傷了女夜叉。

    眾人不想張入雲本領竟得這般高強,俱是大驚失色,幾位青城道人也正於此刻耳聞眼前少年道:「不知你們幾位是玉真子的師侄,還是師兄弟?」

    青城道人們聞言更驚,至此時,才由一位年長的道人向前一步,先聲道:「貧道太洪子。」說罷又手指另二人道:「這是我師弟太清與太玄,玉真子是我等師叔,不知這位少俠與我玉真子師叔如何稱呼?」

    張入雲見三人陡然間換了鎮重,知三人以為自己與玉真子有交情,他平生最惡這般倚人名頭裝腔作勢,眼見三人改了恭敬,反而放起刁來故意與自己為難,一時連擺著手道:「三位道長切莫誤會,在下與尊師叔實無一點交情。三位即稱玉真子為師叔,那想來該當時黃龍道人的門下了!」

    太洪見張入雲眼角忽閃出一抹狡黠,雖不知其肚子裡賣的什麼藥,但他為人持重,仍恭聲道:「少俠料的不錯,我師兄弟正是真人門下!」

    張入雲哈哈一笑道:「這樣說來,倒是有些交情了!三位道長同門師兄弟裡有一位的雲飛子卻正是在下至交好友,至於還有一位叫秋暮蟬的惡賊已被我在大半年前洞庭湖畔手刃了,有聞遮葉仙子率門人前往貴派造訪,不知可有這一樁事?」張入雲說的這兩樁事都是青城派奇恥大辱,他雖言語中戲謔,卻只是無心之失。哪能料到洞庭湖一別,遮葉仙子率了阿鸞,將個青城山用葵水神雷圍困了足有四十九日,直到海外神山青城上輩仙人前來解救方化險為夷,將遮葉仙子師徒好言勸走。而張入雲此時說出這一樁事如何叫的眾道人不惱。

    一時上另一位年長喚太清的道人怒聲道:「我早查覺你這小子不對,原來是三年前大鬧玉陽山的野小子,我秋師弟當年降魔衛道,用絕大心力才將東海一干妖人剷除,想不到日後卻命送在你這無賴小子手裡。今日即然你敢與我眾兄弟當面對質,還是趁早受死吧!」

    誰知張入雲卻一些也不將這老道人的話放在眼裡,只輕笑道:「哦!當日白鹿大殿上道長也在嗎?在下當真失禮了!只是貴派秋暮蟬叛師賣友,改投青城門下本就是叫人不齒的勾當,事後又拜為乾坤教下做鷹犬,我勸老道長還是不要急著為惡人正名,免得自己也跟著尷尬,辱及自家師門。」

    太清見張入雲口底還在放刁,立時也將劍光放出,一朦青光遊走天際,雖是黃龍道人門下弟子,但看劍光,竟也不弱!

    張入雲見對方眼看就要動手,也不將乾坤鐲除下,只笑著說道:「怎麼?要動手嗎?」語畢,便將一雙左臂凝神一掙,陡然間赤光便得驚爆,就見單臂上如裹了一層煙光一般緊緊纏繞其間,雖未曾將驚虹放出,但森森殺氣已是直刺向眼前眾人。

    太清三人都是久在黃龍門下,論輩份與峨嵋掌門尚屬一輩,論功行也不在眾多長老之下,眼見張入雲忽然放出這般幾近妖邪的凶煞氣,眾人都是識貨的,猶不得不提了一番心思。當下又聞張入雲笑道:「只是若與我動手,就怕與眾位苦鬥了半日的二位姑娘卻要趁機跑了,道長們可要小心些才好!」

    太洪道人比較持重,見張入雲言語中多有不敬,但終是沒有主動與自己一行人為難,秋暮蟬一事,自己師父黃龍道人諱測莫深,雖未眾弟子名言,但只怕其中倒真的有難以示人的勾當。如今為免事端,又與其勸說道:「即如此,還請張少俠迴避迴避。這兩個女子看似尋常,但實是為患一方的妖孽,我師兄弟三人,圍剿這二妖已有半年功夫,好容易今日才得於這山谷中將其圍堵,眼看就要成擒,還請少俠不要從中作梗與我青城派為難!」

    張入雲見太洪倒有些氣度,一時反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回首見女夜叉與西域女此刻正為青城派三人久戰之下露出力不能支的疲態,一對五彩錦斕,週身翎羽絢麗之極的鸚哥一段長尾也被雷火燒焦了好些,不由掙動了一些意氣。尋思片刻,方開口道:「道長說這二女為禍一方不知是真是假,在下雖也與她兩個交惡,但自問尚未曾聽得二人有何劣跡!」

    太洪道人聞張入雲言語,已知他有相助的心思,他是黃龍道人門下大弟子之一,在青城教下地位甚尊,自己方才一席話已是委曲求全,見一後生小輩竟與自己理論,不由有氣,但為師門計,到底按捺了一些性情道:「她二人一個是久經修煉的夜叉,一個是長埋地底才得脫難的屍姬,兩般都是凶煞異常的妖邪,怎不害人,幸是在這青海一隅人跡罕至,若讓她二人行走至中原腹地,只不知有千萬人要遭難!張少俠是明白人,我青城諸長老同時出手,一為降魔,二為承家師法旨,其間大事雖不足為外人道,但還望張少俠能知內裡上下輕重,不要與我青城教為敵才好!」他一番話裡先松後緊,語及後來甚不客氣,已有張入雲要再作為難,只有對敵相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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