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綺霞聽得張入雲心跡沉吟不語,半日方展起眉頭,面上顯出些許責怪意思歎道:「到了現在你才肯說真話!其實很狡猾呢?說來好笑,情之一物以我多年清修卻也不得勘破,素日裡我便羨慕秋兒拿的起放得下,日後修行可得一塵不染。今日之拙墜,當日杜王鎮小巷一遇便是起始,由來甚久,自思許是前生因果報因,到了今世也不得解脫。如今我為情所累,已不能得深造,呵呵,但不知怎地,此時此刻反倒有些精神自在起來!」沈綺霞此是第一次在張入雲面前剖白心跡,雖說的輕鬆,但玉面仍是羞的一層嬌色,眼底有見惶恐。
張入雲見她雖羞紅了面孔,眼底卻依舊澄淨,知沈綺霞多年清修到底根基深厚,雖為情自困,終不是世間癡男怨女那般的行徑。可越是沈綺霞這般沉煉自醒,反越叫張入雲心痛,多番思慮不得,只得擇言寬慰道:「各人自有各人的修行路徑,為情所困也不一定就是什麼壞事,就比如小弟,若當年沒有一些奇遇,日後也絕不得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沈姐姐你呢!至於所謂修行,我卻從不放在心上,得與不得只由它去吧!」
沈綺霞搖首淡笑道:「你這話說的口不由心,雖道理是這一般,但能勘透的卻又有幾人!我知你是在安慰我,不過我也自負有些機智,這些道理不會不明白。倒是你,好生狡詐,我且問你,你到底是何是知曉我的心意的!」
張入雲不料一言不慎反倒惹惱沈綺霞來,又被對方用寒潭一般冰冷的目光與面孔上掃了幾遍,心底忍耐不住,只得皺眉照實說道:「當日杜王鎮見面尚不得知,水鏡寺一役有些察覺,至於酒泉縣探病時心上才得了些分曉。」
沈綺霞聞言即時羞得將面孔撇過一旁,口底輕罵道:「果然天下男子盡皆奸狡,似你一般貌似忠厚也是這班人物!」
張入雲無言以對,好在二人慢步之間,已是近至姚花影身前,沈綺霞亦羞於開口,為此故反輕笑道:「不想倒是在這危急時分,我才得與你一番深談,就不知玉音師叔此刻又再做何佈置!」
張入雲正在為沈綺霞面前不得啟齒好些尷尬,聽得這句話,立時恢復精神,冷聲道:「我也不料這般快就要與她一決生死,不過事已如此,到底痛快些好,師姐放心,她此刻勢成騎虎正在兩難,決不敢妄動,何況還有段驚霆從旁協助,縱得她暴起發難,也有好些顧慮。」
沈綺霞為此柳眉蹙動,面籠憂色,但再看得眼前少年目光沉著,似有大毅力,幾番躊躇最終沒有點破。
直至二人行的姚花影身前,張入雲也不做周旋,便直言相告道:「姚師姐,我與令師急於一戰,如今沈師姐受了重傷,我知道你師命難違,但今番我還是要勸你攜了沈師姐兩人先行一步,免得劇鬥起來,反更加你難為。」
姚花影聞言不知如何應對,怔怔看了半日張入雲正在無話,卻忽聽得遠處玉音師太高聲說道:「花影此間再沒有你的事了!你且先退下,事後再有計較,我自會吩咐你!這是為師對你的慈悲,你也不用強留在這裡為難,先時你與這臭小子獨處時分,即然沒有結果,可見你二人無緣無份,值此境地若還要癡迷,還有何道理可言!」
玉音事前本與姚花影協定,如自己徒兒能將張入雲帶走,今後再不問二人事,不想姚花影終無有機緣吐露心聲。張入雲心思雖細,卻哪裡能知道箇中詳細,難得見玉音不為難自己徒兒,心中大鬆一口氣。果然崆峒女弟子聞言,已伏身遙拜自己師長,玉音為此也是一身長歎。當下就只姚花影攜了沈綺霞單臂,展動劍光,也不與眾人作答,青光拂動已自地穴路徑中渡了出去。
眼望二女遁走,一旁蓄勢多時的段驚霆反倒不解,指著玉音道:「你這老尼姑什麼時候竟得發起善心來了!當真叫我看的心驚肉跳,不知你要耍什麼把戲。」
一句話也將張入雲說的笑了起來,旋即縱身躍至兩人身前道:「不管是陰謀詭計,還是起了善心,如今她二人能安然離去,確省我好些顧慮。為此上,倒不得不謝謝你!」
玉音冷笑道:「這是我與自己徒兒的慈悲,與你有何干係!張入雲!今日你和這姓段的小子亦是心懷鬼胎,都一般的想巧去他人寶物,無論輕重上下,都是賊子,我只擔心你二人寶物未得,卻將內鬥起來!」
張入雲冷聲道:「無論斗與不鬥,哪都是在取你性命之後的事了!你死後無知無覺,說與你聽也是無益!」言畢,已展手中金輪砸了過來。
段驚霆見狀知張入雲不欲失了先時銳氣,只一味的想趁玉音心有顧忌決出生死。可他仍舊在旁笑道:「不料你今日倒比我還要急了起來?難不成怕你外面兩位紅顏知己棄了你跑了不成!」說話間雖是輕鬆,可其人亦是縱身躍起,左臂間一陣掙動,竟是化了獸臂,五指猙獰,直取玉音師太要害。
誰知只在二人相接玉音一剎那,但覺其人身前一尺竟得一面氣牆,不至堅韌,且還有如刀刃一般的氣勁,兩少年都是一般的機敏,心頭念起都得倒翻了出去,就如此也是一陣金光燦爛,憑空生出的巨力將兩人甩出十丈境地,方得勢落墜身。
再見玉音此刻腳下赤玉已是不可思議的緩緩的升起,連人帶石,盡升至於三丈高下的空中。耳邊一聲冷笑,已聞老師太罵道:「兩個不知死活的後輩,我先時示弱只為自己分得心力結陣下壓之奇石下的神龍鬥氣,如今你二人即能僥倖活得現在,當自己可與金龍一鬥,我便給你二人一次機會,且瞧瞧你兩個有無伎倆拾奪的下這數千年道行的神獸。」
說話時分,就見地底再經受不住,紛紛塌陷了下去,耳聽石聲劃過空氣的墜落聲,竟似地下深陷無窮無盡,直透地心一般。可就覺地底一陣轟鳴,金光一乍,張入雲二人目眩神迷,知金龍脫得地底禁制逃出,正在自危求何,卻又忽覺赤色一作,兩般奇光竟得撞在一處,原來那地底金龍只一脫困,並不追擊張入雲二人,反一個掙身,便張開闊口直往玉音存身的赤玉咬去。
二人見玉音欲使神龍傷己,不料反先受其害,正在坐壁上觀,誰知就見玉音口頌經咒,其腳下一方紅巖竟得在瞬間光暴百倍,赤芒灼人,竟使得那身長數十丈,週身焰氣,鋼針也似的鬃發,爛銀鐵爪,角開十三節的赤火金龍驚走。張入雲目光銳利看的仔細,就見得玉音身前已分列了八般法器,組了一周正的八角排開,生生攝定在赤玉石上,如此兩相交接,竟能得如許法力。
可還不及少年人仔細思量,卻見身前金光盤動,那神龍已是捨了玉音徑往自己存身處躥來。龍首還未咬至,血盆大開已然開合,但見空中一道赤煉,直取自己燒來。張入雲前番便曾與這神龍精魂相鬥過,見狀為試其威力,也不逼讓,抽手便將懷中混天凌取了出來,但見又是一團紅雲翻滾就將那金龍所射的毒火潑風也似的裹中。再聽少年人口底一聲驚雷,運盡力氣翻腕一抖,只聞口中一記驚叱,那毒蛇紅信一般的赤火已被張入雲輕鬆化去。
可玉音師太何等老道,見張入雲一擊過後,一雙面孔已做了煞白,知其拼盡全力方得成功,為此笑道:「怎麼樣?張入雲!你自負可拾得下這神龍?」
不想張入雲以為自己一擊落了下風正在滿心惱怒,又聽玉音挑拔,冷臉含煞高聲喝道:「只是一條淫龍,能得多大能為,你出盡零碎才得自保,何至於能興災樂禍至如此地步!」說完手中金輪已自舉起,奮力之下又成得一團赤火晶球。
那神龍見敵人手裡取的都是世間罕有的至善火器,為對方晶球威力顯現,也是有些見懼,不料自己才得於空中盤旋,便耳聞對面少年高聲作笑,好似鄙視自己一般,它為困地底多年,才得脫難正在意氣奮發,被人恥笑,當即也做了大怒。一聲龍嘯只將個本將搖搖欲墜的地面更是震落的只得邊角一些境地可容存身,其餘盡數陷落,只留得一個巨大無比漆黑恐怖的深窟。遂又一個神龍擺尾空中一記鞭響,其身已是電躥了出去。
張入雲見它來的勢惡,也是大吼一聲,也不縱身,竟奮力將掌中乾坤鐲化做的晶球甩手揮了出去。但聞一聲淒聲龍吟,乾坤鐲正端端正正的打在了金龍顱頂金角之上,乾坤鐲乃是崑崙奇寶,橫貫擊出便是一座青峰也得攔腰打斷,何況一尾神龍,縱是張入雲功行不到,又不擅運用,左右大打折扣,那金龍也是一般的承受不住,直痛的如盤蛇一般在空中接連翻滾,連連抖身才得隱忍了下來。
可就在這一時刻,就見空中一道白虹經天,已是直取墜落一旁的乾坤鐲,原來玉音看出張入雲得了這般奇寶與自己大是不利,仗張入雲不精擅法術,這般崑崙奇寶還未得自由運用,竟生了毒心,強佔少年法寶。
誰料張入雲早有算度,只待晶球出手已是縱身而出,堪堪搶近劍光,應還是慢了一步,右指扣動,便將一枚金燕鏢甩了出去。一朵碗大的金花飛渡,雖擊不得玉音多年熬煉的法寶,但也終將劍光阻了一阻,少年得此容,手底混天凌再一抖,便將空中金輪攝了回來,旋又一卷,便連震飛出去的金燕鏢也順便收了回來。
玉音自是見過張入雲混天綾的威力的,今日不想他一副乾坤鐲也得這般厲害,大有制敵金龍的可能,為此上覺自己漏算,面色一沉,由不住罵道:「不料你竟有這等福運,連得兩般崑崙不世出的法寶,這般看來就得收了這金龍也不見功力,惹人恥笑!」
張入雲聞言大笑,只罵道:「不料這樣的話,也能從你口裡說出,倒真引人發笑,如此說來,不如你我各拋了法器,單手生擒這妖龍如何?」說話間,將掌中金輪一陣耍動,金光耀眼,只欲藉此再氣一氣玉音。而玉音又何曾想到,當日張入雲若留得藏龍劍於身邊,方才一劍只怕便已將神龍金角斬去,至時老師太恐再無這般言語了。
二人說話功夫,不料那神龍已累勢,又往段驚霆襲去,他兩個相鬥次數最多,此時金龍將眼見人分辨出,凶性泛起,怎能放過,呼嘯著便往段驚霆殺來。
段驚霆見狀大笑,縱聲喝道:「來的好!」也不見做勢,也是一般電射而出,只迎神龍而去。如此異舉,卻叫一旁張入雲看的一陣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