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龍騰四海 第四十二回 靈犀潭逢緣 養心齋償願 (四)
    三娘子此一番舉止已然惹惱了艷娘,她一出的桃花扇內,即看中三娘子一身狐類異質的純陰精元。雖說艷娘一眼即看出三娘子法力高強,但她前番於長白山上也得功行大進,先時又自張入雲處得了七柄修羅刀,自忖大可與對方一鬥。若是真到臨危時分,自己還可化身神魔相擊,雖則艷娘這般作想不免將狐女的本事瞧的小了,但她天生的凶狡頑劣,只一遇得自己急欲得手的東西,自是說什麼也不肯放過。

    正在她口底生嘯,憑身凌空欲擊時分,卻忽覺腰腹一緊,低頭看時,原來是張入雲已伸手捉住自己腰間綢帶,不寧自己進襲。一時艷娘自已犯了凶惱,只回首冷目橫目怒視張入雲。

    未想張入雲卻是絲毫也不理會艷娘,反開口與狐女和聲道:「三娘是明白人,方才入雲一時狂妄,激的三娘嗔怒,是入雲的不是。你我即為近鄰,日後常有照顧處,何苦爭個你死我活,我知三娘本事,今日縱是我二雲觀佔得一些上風,只怕那《內景元宗》也是休想到手。

    貴我雙方都是修道人家,在乎的是參曉天地奧義,做此無謂爭鬥實已是落了下乘中的下乘。今番我兄弟二人只為那秘典而來,先時三娘要將那三粒毒龍全取,捫心自問只怕也是有些貪得。三娘子是明白人,當知修道人福緣有限,如為妄取錯過,實是可惜。且我答應為三娘再謀得一件寶物相抵,如三娘谷中真有什麼缺漏,還請出個題目,入雲自負也有些力量,待日後將寶物準備妥當後,再與三娘交換如何?」

    三娘子不料張入雲在已佔的上風的時刻竟還會說出這般明理見性的話來,一時言語得當,倒是很給了她台階下。雖說自己還未出得全力,但真若往下斗去,實是有損無益的舉止,縱是僥倖勝了一場,也定是慘勝的局面。三娘子素以自己能脫得狐類天性劣質為榮,一意的想以異類身份修的天仙位業,此一番被張入雲提點,立時將她警醒。只是說辭情理都讓張入雲佔去,到底讓她有些不得意,一時卻是悄立在當場猶豫不決。

    一旁小雅見狐女這般做作,心料這一場架多半已是打不起來,當下又俯耳在張入雲身旁妖聲道:「喂!小氣鬼!你這架還打不打了!無謂將我姐妹二人放出,很有意思嗎!且說好了!別以為今番我和艷娘未出得力,便能與你善罷甘休!」

    張入雲見小雅嬌嗔作態,倒是並不放在心上,反倒將一副心思都留在艷娘身上,只防她窺伺眼前狐精的精元,一個暴起發難卻讓自己苦心化為流水。當下身子往前邁動一步,將二女身形略擋了擋,方回頭與小雅笑道:「呵呵!你先時不是總說將你二人困在扇內久了氣悶狠嗎!今才不過五六日功夫,我便將你倆放出,這回總該沒有意見了吧!再說這芙蓉谷內靈氣景色俱屬上佳,如今只當我眾人外出春遊踏青豈不是好!」

    他話剛說完,小雅即橫了他一眼道:「誰與你這臭男子外出行遊,又小氣又奸詐,這次放我二人出來,還不是狐假虎威,借我姐妹威勢震攝你的對頭!卻還說這些好聽沒用的,真是又虛偽又做作!」

    不料張入雲聞言倒是不惱,反打趣道:「你說借你姐妹威勢倒也不假,只是這狐假虎威倒還談不上,我真若是做了狐仙,只怕今日也不用勞動你二人了!」張入雲一時間趁勢說了個笑話,場上諸人先還不覺得,略為體會,卻都笑了。如此一來,原本緊張的氣氛大是緩和,眾人除艷娘外盡皆鬆了一口氣。

    狐女見此刻形勢大好,也就勢開了口道:「先生即有誠心!三娘也不是不識進退,算來今次你我雙方都有不到之處,於此事上,我二人就此揭過,再不提它!只是先生即開了口,三娘確有一件想要的寶物,正於貴觀內,就怕先生不肯施捨呢!」

    張入雲知狐女精乖,所出的題目定不會那麼容易,只是話已出口,自不能再改,何況二雲觀內如照實算來,卻並無什麼難捨的寶物,當下只得作笑道:「三娘子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入雲即說了不會不遵從!」

    不料狐女見他開口即應,卻是笑容滿面,忙嬌聲道:「即是先生如此說了,三娘就放肆開口討要了……。」

    未知她話音未落,遠在眾人身後的浮雲子便已高聲叫道:「兄弟切莫答應她,這妖精狡猾精乖,繞了這麼大的彎子才奔正題,定是看上了咱觀後院的那棵樹!切莫要上她的當!

    浮雲子這一開口說破,卻又惹得三娘子惱了,立時嗔道:「就你聰明,不過就是棵破樹!值得你看的那麼緊嗎?再說那樹也是你兄弟得的,我只與他理論,輪得著你臭老道開口阻攔嗎?」

    不料浮雲子素日膽小,但一論其這「利」字來,卻是立時勇氣倍增,當下卻是改了色戲笑道:「呵呵!見笑見笑!彼此彼此!老道我確是又小氣又精乖還臉老皮又厚。但這些小伎倆在你三娘子面前,道人我也只有甘拜下風的份。那樹是我兄弟得的不假,可我這兄弟為人心實,又不會與你這丫頭計較,天大的傢俬到了他手裡,恐也不夠別人掏摸的。我是他兄長,我不幫他看看緊,誰幫他!」

    三娘子確是一意想得那靈角化為的寶樹,不料還沒放出話來,就為浮雲子從旁作梗,一時又羞又惱,也顧不得與老道人鬥口,只回過身與張入雲道:「先生您也聽見了!令兄長從旁作梗,只與先生作對。小女子只想問先生一句,這二雲觀內到底是誰主事?先生說的話到底還算不算數!」

    浮雲子從旁聽了,知這妖精刁頑,一時見目的不能達到,先不翻臉,反是撐動口舌,挑撥自己與張入雲兄弟二人閒隙,其心不可為不毒,當下便已急了,忙又從遠處叫道:「你這妖精!好毒的一張口!一被我說破你的心思,卻來挑撥離間,當真毒婦啊毒婦!」

    正待老道人還要開口喝罵之際,卻為張入雲舉手笑著攔道:「兄長不需為此事治氣,些許小物也勞不得我二雲觀與芙蓉谷再生出些閒氣。」說著又回頭與三娘子道:「三娘即有意那靈角所化的異樹,卻也不算是什麼難事。只是三娘也定明白那樹的妙用,我二雲觀要仗此樹提拔玉泉山靈氣,想來三娘也是為此才欲取那靈角樹的!只是我看那蛟角所化的異樹,即已為木類,當有法分植,待今晚我與兄長回觀,將那蕉樹分植為兩株,你我二雲觀芙蓉谷各佔一半如何?」

    張入雲見三娘子聞言低頭不語,怕她還有些不滿意,便又開口道:「這《內景元宗》一事,如若能就此善罷,以入雲看來卻是最好。今後我兄弟二人與三娘修行各有近益時,只怕總有些劫難,於此一番爭鬥後卻能化敵為友,日後二雲觀與芙蓉谷能彼此照應豈不是一樁美事!」

    三娘子之所以猶豫只為了若將靈角樹分植的話,靈氣必然大損,只怕移植回谷中後,一兩年內也不得恢復,如此這般不免美中不足,只是張入雲後話裡有日後自己若遇雷劫,他二雲觀不會無視的意思。要知自己狐類生性最怕乾陽雷火,若得張入雲這般人間修道士相助,卻是輕鬆好多。一番話說的她由不得不動心,況且張入雲心底尚佳,雖每常裡總有些意出望外的狡詐,但為人心性卻屬不錯,不會是個言出不行的小人。

    一時三娘子左右計較,面上忽喜忽嗔,只看的一旁張入雲微笑不語。小雅旁觀者清,知妖狐為大事計,絕不會不答應,見張入雲在旁作態,不由取手自張入雲額頭直撫至脖項,復又上前附耳道:「喂!小氣鬼!平日裡一復裝傻充楞的癡呆樣,怎麼到這回子卻變的這麼精細了!」張入雲不料她竟與自己狎妮,當下便已紅了臉,聞言只作不解。

    而一旁艷娘見二人舉止,卻是陰沉了臉,冷哼了一聲,她早有不顧眾人上前擊敵的心意。不料張入雲卻是總能在自己心潮難抑欲搶身而出之際,暗將體內精氣放出,時時阻攔自己。自張入雲與無色僧於秋練峰授藝之後,桃花扇二女雖都未明言,但總覺張入雲一身功行已有些深不可測,心上隱隱對他已有了些懼怕。且張入雲兩次捨血施補自己,艷娘雖是天性為惡,但多少也有些所感,為此上終究是將自己一身殺意壓了下去。

    果然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之際,就聽三娘子已是抬起頭來對張入雲嬌聲道:「即如此,就依先生的話,只是那樹我看就不勞先生與尊兄長動手了,今夜我自會登門拜授,不敢勞動二位大駕送至小女子谷中!」

    張入雲知狐女這般說辭是怕自己在分植靈角樹的時候吃虧,當下也不說破,只笑道:「即如此,我二雲觀今夜恭候芙蓉谷主大駕,至於那芭蕉樹,我兄弟二人也等三娘來時再分!如何?」

    三娘子被張入雲道破心事,面上不由即是一紅,只是到底是源於自己私心,卻又嗔惱不得,當下她只得白了張入雲一眼。一旁浮雲子見狐女竟會被張入雲搶白,開心之際,更是添油加醋道:「我兄弟就是心實!說什麼話都是明白有理,即是只有等三娘子來到我二雲觀,才好將那樹給分了,那依老道我的愚見,這伐樹用的鋸子怕還是三娘自帶了才好。到時我與我兄弟二人頂多也就預備下圓規皮尺,好仔細仗量那芭蕉樹的分寸即可!」

    浮雲子說的話不比張入雲內斂,一時語觸三娘子痛腳,卻是即時惱得那狐女柳眉倒豎,翻了老道人一眼。浮雲子本為打趣,不想話說的重了些,正在擔心狐精會和自己作難,見對方果然作了色,心裡便是一突。

    誰知那三娘子到底八百年老狐修煉得道,不比常人氣度,一時連著臉色變幻幾次,卻是由青變白,由白轉紅,最後竟是面帶羞澀道:「不和你這老道亂講!你們兄弟兩個都不是好人!」說完話卻又是一臉的嬌態,老道人先時便中的三娘子媚功。此刻雖是有了前番經驗,心上做了準備,但仍是在狐女欲喜還羞的媚態下渾身抖了個激令!一時知道這妖精實不是自己能惹的起,不由嘎聲招喚張入雲道:「兄…兄弟!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咱們也和這位芙蓉谷主斗的疲了,哥哥我現在累得頭有些發暈,晚些時候三娘子還要到咱觀裡做客,我看咱還是早些回去做準備,我也好順道先回觀中瞇一小會兒!」

    張入雲在旁自是看出三娘子心中不忿,暗使妖法媚動兄長,意圖以此法傷的浮雲子心神。幸是他這位做克長的也是多年峨嵋門下道法畢竟不凡,且又是年紀老邁,一甲子的童身修持。三娘子雖是加意之下,卻也沒將他傷著。此刻聞浮雲子此語,知老道人精神短了是假,心中氣虛害怕才是真,一時只笑道:「兄長說的很是,入雲方才一番角鬥,也覺疲乏的緊,正該回觀才是!」

    說完卻又對三娘子道:「如此三娘還請留步,我眾人且告罪身退!今夜焚香沐浴,擺宴設酒只恭候三娘大駕!」張入雲話尤未完,卻聽得身後老道人呼喝提醒道:「最重要是《內景元宗》不要忘了帶!!」張入雲聞言不覺莞爾,只得重又施禮道:「家兄所言也是入雲的心中所想,還望三娘子到時不要爽約,留步!不勞相送!」語畢即倒退身子向谷外移去。

    不料身後卻泛起三娘子嘟囔道:「誰說要送你們兄弟兩個!真不害臊,鬧了半天把我芙蓉谷弄的亂七八糟的還沒尋你們算帳呢!」她此番語聲雖不大,但因聲間嬌脆,遠去的浮雲子兄弟二人自是聽得清清楚楚,正在兄弟二人搖頭之際,卻忽聽得三娘又放聲道:「六官,杏兒……給我尋兩條大大的掃帚來,把這裡這兄弟倆毀做的空地給我好好清掃個乾淨!哦!對了,可別忘了掃上些水去去晦氣!」

    張入雲一行四人才剛出谷,老道人便已是貼近身來也其相敘,只是他深知小雅與艷娘是陰魔所化,不敢招惹,一時近得張入雲身前,卻是再難邁動步子。小雅見此只冷哼一聲,便是踱步行至一遍,而艷娘素不慣與張入雲同行,此刻也是早已落在眾人身後。如此老道人才忙記的到的張入雲身邊驚道:「乖乖!賢弟,你不知道,先時你發起怒的時候,我還真以為你要與那妖精拚個生死呢!呵呵!還好,原來你是早有謀定,一番做作,只為了嚇嚇這個臭妖精!」

    不料浮雲子這話才剛落定,便傳來一側小雅不服意的冷哼聲,只把老道人嚇得一跳,一時觀望了一眼身旁長身女子,不由便是驚的嚥了一番口水。而其身邊的艷娘,則臉色實是冷的嚇人,雖不見其舉止,但週身的的陰寒氣,卻遠輕小雅怒色更為讓人害怕。

    浮雲子知自己口出妖精二字,已將這兩個要命的女鬼惹惱了,當下因有二女就在近前反倒不好相問張入雲她二人的來歷。一時只潤了潤嗓子復又接口道:「呵!幸是你如此,才讓三娘子輕易就範!真是意出老哥哥所料!只是你這兩年於江湖一番行走,卻是與先時大不一樣,剛才那場面演得真個是活龍活現,連我都被你蒙在鼓裡,嚇了一身冷汗。下次你若再這些張智,可要記得先知會哥哥我一聲,不然平白在一旁懸著這顆心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張入雲早為自己先時失於檢點,竟大犯嗔癡險些將兄長置於險地而自責,此時聞道人一番關心,忙告罪道:「入雲方才失智,險些做出大亂,日後二雲觀與芙蓉谷如成水火之勢,無以彌補,只累了兄長與觀中弟子受難。此刻想來當真兇險,因小弟一番失查放肆,寧兄長擔憂,實在該死!」說話間便是躬身與浮雲子身前謝罪。

    張入雲雖在告罪,但心裡卻遠較自己所說的更為擔憂,自己方才與三娘爭鬥實是動了真怒,今日若不是有兄長浮雲子及時在場上調合,只怕一時惱將起來,當真已是與三娘子拼了個你死我活。張入雲近日功行增長,但卻有查自己一身內養的功夫反不比從前,思及此處,不由又是一番煩惱。轉展深思,恐真是因為近日常帶著桃花扇於身上,日夜受這凶物浸潤,無意之中,怕是將自己一身仇怨勾動,氣性頑戾氣質也多有增長。

    老道人浮雲子見張入雲臉上有些陰晴不定,雖心上有些計較卻只假做不見,忙又開口與張入雲勸道:「呵呵!兄弟也不要過於自責,今日若不是有你在,只怕我還不知被那狐狸怎生輕賤呢!再說那三娘子聰穎過人,你惹不做的像些,也實在不能讓她警醒!今天你才到二雲觀便出了這多力氣,也該疲乏了!且快回觀中與老哥哥我喝上兩壺,玉柔她們也該等的心焦了!哦!對了,還有你身邊這二位姑娘,不知能不能用些酒水呢」

    小雅先時已為浮雲子出言無忌嗔惱,此刻見他提及自己姐妹二人,卻正好譏諷道:「老道士!不用你這麼假惺惺的,你觀裡有什麼好東西儘管拿出來,我姐妹二人若有能用的上的,才是給你面子呢!」

    張入雲深知她兩個難惹,聞小雅口出不遜,便趕緊示意其住口,幸的兩女子如今多少還賣張入雲一些情面,一時倒是扭過頭再不睬二人。如此張入雲忙與浮雲子解釋道:「兄長不需與她一般見識,她二人俱是純陰之體,並不需什麼人間火食!」語畢又見二女並未打量的自己這面,才得空與浮雲子道此二女的來歷,且多少提及一些自己近日自感火氣心性都有改變,怕自己已在無知無識之下為二女氣質左右。

    未想到兄長浮雲道人聞言卻是一笑開解他道:「我看賢弟也不必過分擔憂,你與這二女其實也是互為表裡,就好比那磁石與生鐵,時常放的久了,甚是尋常無奇的凡鐵卻也自此帶有了磁力。這兩個女鬼雖是日常裡將你戾氣勾動,素不知你一身中正平和的祥瑞氣也可將她二人感動。雖說這是幾位前輩仙人與你留下的難題,但以為兄帶看,卻也著實對你是番歷煉。你道心堅固,成就亦大,所以遇的阻難也就越多。如你哥哥我這樣無用之人,就是當日搶強著要那柄桃花扇,怕是那庶葉仙長也不容我行此好比自殺的愚行呢!你說是不是?呵呵呵呵!!」

    當日張入雲倒是沒有再將二女收回桃花扇中,待四人回得觀中時已近酉時,珠珠與巧巧二女也恰恰剛從鄂州城內趕回,見得張入雲果然回觀,少不得又是一番禮敬,只是老道人五位女弟子見得張入雲身側竟還相伴著兩隻女鬼,卻都是敬畏莫名,除祝玉柔一人還敢略與小雅姐妹往顧,其餘四女都覺出二女一身凶煞,俱都斂了色,將個本是久別重逢的熱鬧氣,頓時裡被沖淡了不少!

    好在浮雲子生性恢諧,顏笑隨意,一時間說笑了幾句,倒少了不少尷尬,而小雅也性喜熱鬧,說笑不避人,至後聞得老道人源出六聖門,而此刻加上新收的五位女弟子正湊成了六合之數,少不得又是一番調笑。眾人除張入雲外,只恨不得她姐妹二人能開口常笑,已去各人心底驚懼,一時間倒也顧不得小雅語出無狀,多有禮數不周的舉止。

    浮雲子收了五位靈秀聰慧的女弟子,自是萬事省心,一時間眾女爭相下廚,頃刻之間即置備了一桌酒宴。因是夜間三娘子會前來造訪,眾人乾脆將酒席於後花院內置辦。到的晚間夕陽西落,玉泉山本就靈秀,一入夜,院中花香四溢更顯清洌,當下與浮雲子收藏的酒香味相沖,更是熏的眾人入浸在蜜露之中一般。

    桃花扇二女雖不能食人間煙火食,卻能飲酒,她二人在觀中一些也不拘束,也不顧待客道理,只提了酒盞即為自己添酒。尤其小雅很是喜歡那院中百草花香,一時置身於其間,竟得輕歌曼舞,如彩蝶金蜂一般於輕身拂動。浮雲子從旁看了只當小雅是在起舞助興,唯張入雲眼力過人,一眼望去,即知小雅正在採擷群芳香髓。雖是此舉有些傷損花草精氣,但如此總比她平日吸人精血強上百倍,為此上也就不與計較。只是艷娘見小雅如此,反是面露寒色,置身於花院內陰地一角,只接連冷哼,似有不快之意!

    二人舉止都在張入雲眼底,不由又想起當日艷娘在百花谷噬血發怒說的氣話。他這裡心下才有些思動,卻不料竟將艷娘引動的目注於己。當下由不得張入雲不驚了一跳,知她二人確是根骨靈異,雖是陰身修持但心神不昧,一樣的靈秀過人,如此也只得暫將思絮收起。

    再說小雅與艷娘一動一靜,只在那裡自顧自作樂,卻把個老道人浮雲子睜的雙眼透紅。他與一眾門人因守著來客的道理,到現在還沒敢動席,只在一旁枯坐,而一罈好酒卻已被小雅二人喝了個見底。老道人有些小家子氣,因眼前只見得旁人享受,自己卻是無福沾潤,只抓撓的他心癢難熬,卻又因為驚懼二女,不敢將酒罈子給奪了回來。有心想使些眼色與張入雲,卻又知道自己這位兄弟有向不阻人享樂的習性。當下裡只打熬的他著實不得意,反滿心盼望狐女早早來到,好盡快開席!

    到的夜間,果然三娘子應時赴宴,想是怕雙方見面難堪,卻只帶的那叫杏兒的女童赴會,且為示友善,此番前來,還帶得兩支成形的首烏做見面禮。一時上老道人見那首烏頭面上竟連眉眼都幾可瞧的仔細,知是難得之物,當下裡自是笑納,卻不免又被三娘借此調笑一番。

    只是眾人落座後,賓主俱都無心用膳,只將副心思用在對方法寶與秘藉上。可三娘子究竟年久習深比得浮雲子要沉穩得多,一時還能忍耐,直到老道人心癢著慌之際,又取笑了他幾句,方自懷中取出四片鐵葉子來與張入雲兄弟倆細看。

    若真論這道家精研秘藏,兄弟二人幾乎也是第一次見聞,一時便是連張入雲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將那四片鐵葉子前後左右看了通透。不料滿眼的俱是些上古符錄與古篆,自己竟連一個大字也認不清楚,當下臉上自不免露了難色。轉眼看了看兄長,卻也是早張大了一張口,臉色異樣。不問可知,竟是與自己一樣不曉得那鐵葉上的辭意。

    他二人這般尷尬舉止,自是落在三娘子眼底,只在旁嬌聲笑道:「我早就知你二人多半不識這內典上的文字符篆,可白天裡卻又那般急吼吼的模樣與我爭鬥,都不知你二人唱的是那齣戲?」

    浮雲子見三娘子藉機嘲笑自己兄弟二人,為掙回些臉面計,只粗紅了脖子老著臉說道:「誰說我兄弟二人不識,只是此經典是我峨嵋前輩真人手跡。一見之下,自不免要持重瞻仰一番。這其上的文字雖是艱深,老道我也能認出個八九不離十來!」說話間便指著鐵葉上一行疑問道:「你看看這一處不就是『天道歸元,萬法不棄』的意思嗎?」

    浮雲子因上年為求解靈犀潭底另一枚鐵匣,確是用心竭力,於道門心法上有了長足的進步,一時指點了一下,確是被他給說中了!只是老道人到底只有這一點瓶底子醋,才一晃蕩便為三娘子瞧出他的深淺。當下三娘卻又隨手指點著鐵葉上的字句問他:「那道長即是道法精強,小女子這數日也正為這一行字難解煩難,就請道長不吝賜教吧!」

    如此一來,老道人自是給三娘子使促狹給難住,只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左右塗抹,正待拿話遮掩。卻已被三娘子先開口道:「原來道長小氣,竟解得這辭意,卻不肯賜教!如此看來小女子也只得回山自醒慢慢領悟了!」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絹玉帛歎了口氣道:「如此看來,倒是小女子先時多操心,還巴巴的將這內典前兩頁的註解帶來與二位觀主呢!依眼前看,卻是賤妾班門弄斧,自討沒趣了!」語畢又高聲命道:「杏兒!快取一方燭台來!與我將這玉帛燒了,沒得留在咱手裡給人瞧了沒眼色!」

    一時三娘子話剛說完,那隨侍的小丫頭即是取了一盞宮燈遞過,三娘素手纖動便要將那注滿朱字玉帛往燭火上迎去。眼看就要燒著!卻聽浮雲子一聲粗吼,急將三娘子主僕行舉止住。當下就見他滿眼媚笑,只在片刻間已是換了臉色,於三娘子面前作揖打恭。

    狐女至此時賺足了臉面,方戲笑於老道人身前道:「喂!老道士!這一回到底是你佔了上風?還是我佔了上風?」

    但見浮雲子言出法隨,忙恭身賠笑道:「呵呵!自是三娘佔了上風,俗話說大人不計小人過,您老八百年的道行,這玉泉山上論年紀誰能有您尊貴!過去些些小事,自是不能放在您心裡。如今三娘誠心到我二雲觀作客,一時取笑只為教我兄弟二人識禮儀重大體,如今我倆都深自懊悔白日多有不周的舉止,前番三娘不再我才剛教訓入雲魯莽呢!不信你只管細問玉柔她們師姐妹!」

    三娘子聽得老道人話裡刁鑽,雖是服低賠軟,但言語中卻只以自己年長為尊,並不涉及此一番事由誰對誰錯。雖是有些不盡意,但到底能令他在眾門人面前於己賠話,也是賺足了面子。一時甚是滿意,不想卻又見其五位女弟子只在一旁笑掩了一張口,意態甚是熟稔的樣子。顯是平日裡這位做長輩的,在弟子面前也是無有多少威嚴,不由間心裡又是有些不暢快。

    為再得些便宜,三娘子卻又手指張入雲與浮雲子嬌嗔道:「哼!算你還會說話!只是我看你這位兄弟好像卻沒有多少反省……。」她話猶未落,卻見老道人已是一把拎起他兄弟脖勁只往下摜去與狐女作禮,一時又賠話道:「我這兄弟年紀淺,不識大體,面又薄,不好意思人前賠禮,只是好在有我這做兄長的主持,自不能讓三娘受一些委曲。您看如此可還滿意,再不成,我讓他明日焚香熏了身子後,再到您府上賠罪!」

    三娘子知老道人刁滑,自是知道自己不樂意張入雲上門討教,當下裡即已得勢,便也趁機收風,只將寫有經解的玉帛重又揣在懷裡,才與老道人說道:「罷了!細究起來,賤妾也有不是的地方!二雲觀與芙蓉谷今後交好,怎可再為一些小事拘泥。老道長,你且先帶我去看看你這院中的那株靈樹可好!先說好了!我可沒帶樹鋸,量道長也不會帶有皮尺丈量吧!」

    一席話,自是說的浮雲子滿臉堆笑,只是今回笑的卻又有些肉痛,因誰都知道,往下自己這一株靈角樹,卻是定要被三娘子移走好大一半不可。

    再說浮雲子護送三娘子主僕走近遠處異樹跟前,卻又負手直衝眾弟子揮揚。祝玉柔見此,知師長為防狐女再生出張智,令自己眾姐妹趕緊趁機會將那鐵葉子上的真跡拓印。當下不敢耽擱趕忙招呼眾姐妹一起動手,只片刻功夫,便將那鐵葉子拓印了兩幅,如此才得作罷。

    不想正在眾人收拾之際,卻聽見遠處老道人傳來的慘叫聲,就聞浮雲子悲聲道:「這!這可使不得!還望三娘手下留情,總不能將這靈角樹連根拔起,只賃留個樹樁給咱二雲觀吧!」一時眾人就聽得老道人與狐女爭執不下,只在一旁討價還價,論個不休。

    張入雲雖是最怕這類口角,但自己怎說也是觀中主人,見浮雲子為難,正要上前為自己兄長分憂,卻被在旁的小雅一把拽住道:「算了!你上前只會越幫越忙!他二人都是皮厚心貪之輩,你這一去反倒容易讓你哥哥落了那狐狸口實,再要一個不對,又打了起來,豈不前功盡棄,你說別看你這兄長這回子叫的厲害。先前他定是已施了鬼主意的,卻不用你在這裡瞎操心!」

    張入雲聞言心裡一觸,當下放眼往那靈樹上細觀去,就見那樹彷彿比白天所見矮了一尺有多,一時細心尋思,已知自己兄長做了什麼手腳。當下想到浮雲子刁鑽,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未料到浮雲子卻竟有這些本領,出其不意施了法術之後,連自己也被瞞過,倒是不由的自己不有些佩服!

    再說過了好一會兒功夫,才見得浮雲子二人走了回來,但見兩人形色各異,三娘子顧是志得意滿,而老道人卻是炭了一張老臉垂頭喪氣。張入雲瞧的真切,就見二人身後的靈樹,已被三娘削減的只剩下兩尺不到的樹樁,雖有幾片大葉,卻終是顯得太過單薄。

    再說三娘子命杏兒將那數尺高下的靈樹捧在懷裡,因顯得太過肥大不便攜帶,只得於人前略逞小術,就見三娘手底精光陡起,立時那四尺上下的芭蕉樹,已為她按縮至一尺長短。狐女放眼望去,即見那玉樹實是玲瓏剔透,翠綠如碧,想至此樹妙用,心裡甚是得意。再回頭見老道人垂頭喪氣模樣,更顯快意,當下行至張入雲身前,將懷中朱卷付與他道:「今日多蒙二位提攜,小女子深感大德,此玉帛上所載均是賤妾自行譯錄的經文,望先生多加研習,日後大家各有增進時再相互討教吧!」

    浮雲子見三娘好容易將玉帛交與張入雲手中,正在欣喜,卻見三娘子忽的素手伸至自己面前道:「拿來!」

    浮雲子故做不知,只疑問道:「咦!拿個什麼東西?」

    三娘子見他刁滑,旋即翻臉不悅道:「你這老道士怎麼這麼賴皮!我今已將這玉帛和經典送至貴觀,毒龍丸怎不交與我?我知你這做兄長的小氣,一幹事物都要經你的手,那丹藥定不會在你兄弟身上,我不問你要卻問誰要!」

    浮雲子本想借此機會刁難一下狐女,以討回些先時服軟賠低的臉面,無奈他一見三娘子嗔怒,心氣已自洩了。當下忙嘻笑著自懷裡摸出一支碧翠的玉瓶交於三娘子道:「該死!該死!方才與三娘一番爭論倒把這要緊的事給忘了!三娘大度,可別見氣!」

    狐女接過毒龍丸,見那盛丹藥的翠玉瓶也算的是一件珍器,知老道人於此也頗為慎重,不由怒氣倒是先消減了一半,再略啟瓶蓋,鼻下即是一股辛辣味,是毒龍丹不假。她初得寶物心上歡喜,也就將此事作罷。一時卻又行至承放內典鐵葉的案前,將後兩頁鐵葉又放入懷中。浮雲子見她要將經文取走,不由臉色又是一變。

    未想三娘子早在一旁開解道:「我知你這老道人精鬼,已乘方纔我取樹的檔兒將這四葉經文錄走。實和你說,這內典第一頁我已習會,第二頁也是多有領悟,只是後兩頁煩難還未有深造。我與你這前兩頁經解足夠你三數年內運用,何況你已拓走全副經文,也不在惜什麼。如今你我將這秘典一家一半,一是公平,二來這折解秘典精要本就是我類精擅,昔日尚有蛋生和尚求教狐老譯經的典故在前,你這老道平日少有鑽研,功法又粗淺,卻與我爭要這真經做什麼,待日後我又有進益,自會將這經解差人送交觀中,如此兩利豈不是好!」

    一時浮雲子聞言還在猶豫,而張入雲目光銳利卻看出三娘子說的都是實話,只是內裡卻又有一番私心,但算來到底也是彼此有益的事,當下略推了推兄長的肩膀即與三娘道:「即如此,就依三娘子吩咐,如此兩廂交好,又得其利的事,自是再好不過。日後我二雲觀時有討教芙蓉谷的地方,還望三娘子於期不吝賜教!」

    狐女不料張入雲遇事思慮竟比浮雲子還要周全縝密,說出來的話,竟似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不由心裡就是一驚。再看張入雲只微笑目注自己,一雙明眸又亮又有神采,兩眼精光直似能射進自己心底一般,當下一個激令,卻是臉上有些泛紅。知自己平日將張入雲機智看的低了,如今被對方窺破自己心意,一時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只是再又想著張入雲到底心誠,確是有心與自己結納,心下有感,就聞她輕啟朱唇道:「還是你這二觀主懂事明理的多,不像你兄長又小氣又痞賴。如今你二雲觀即有誠意,我芙蓉谷也當投桃報李。」說著卻先笑了,眾人見三娘忽然作笑,心上都是不解,一時正滿臉疑惑,再見三娘子輕掩朱唇害羞道:「我與你兄弟二人說件事,只怕老道人可是要連夜下山快些去阻止才好,不然惹被那些凡夫俗子將那些石拓都給砸了,可就太過可惜了!」

    張入雲與浮雲子功行淺陋,素將那道家經典放在心上,此時一聽得狐仙說的石拓二字,便知其中含義是什麼!一時浮雲子首先忍不住,竟上前一把抓住三娘子的衣袖道:「你!你說些什麼!到底是個什麼緣故?」

    三娘見這老道人一聞有道藏,竟是不顧小節與自己拉扯起來,當下將老道人枯手拂落後,才沒好聲氣道:「這要問你啊!當日你為開那鐵匣上的上清符印,不是伙著祝海客開了間什麼叫養心齋的古董行嗎?不料他只這一年下來,生意卻是越做越大了!財源滾滾,自是要擴建了!不過這老爺子心底倒好,做生意生了利倒知道體恤窮苦百姓,常日裡施捨苦人,也順便為自己家人積善。

    數月前他聽你一言,又要在養心齋裡開個生藥鋪,半賣半送,好為窮苦人行個方便。許是他多行善舉感動上蒼,竟有過去得益的鄉人聞此,自梁子湖畔覓來一些石料相送。我上月就見那些石料異質,內裡有精光放出,只是其上遍佈你峨嵋符印令我不能接近。這幾日那養心齋擴建工程正在動工,那些凡人可不比我不能接近那些石拓,你若去遲了,已被無知匠人將經文砸碎,到時就算你將那些拓石盡都收了回來,只怕等你將其拼得完整時也要花你數年時間不可!」

    老道人聞言大驚失色,只張大了一張口,半日裡才憤聲說道:「你即知道內情!你怎不早說?」

    不料三娘子卻撇著嘴道:「這也要怪你啊!這幾日你二雲觀與我芙蓉谷生惡,我憑什麼要將這消息告訴你!再說也怪你疏懶,整日只在二雲觀裡納福,也不下山走動,就連鑒賞珍玩的差事也交於你新收的兩個徒弟去做,不然豈不早被你發現了!況且,你得了那些寶典卻與我有什麼好處,我即不能……。」話到這裡,三娘子卻又是止了口。

    浮雲子與張入雲俱是男子或是不懂,但在場所有女子卻都是盡曉其意。蓋為三娘雖是得道狐仙但因身為女子仍是不免心窄,即是自己不能得的東西,卻為何要便宜他人取到手。浮雲子自是不懂三娘子心理,當下只氣得指了三娘子半日卻始終沒有將話罵出口,一時想起到底將石拓取回才最要緊。忙大聲與一旁的張入雲叫道:「兄弟!」

    豈不聞他話聲未落,張入雲已如驚鴻陡起,身勢迅捷無匹,竟似拖著精光芒尾向山下奔去,其勢若電,只片刻便已消逝於夜空之中。

    一旁三娘子與桃花扇二女從未料道張入雲一身功力竟是精進如廝,當下也為其氣勢雖奪,均是遁起空中細觀其身法,但見山野裡人影好似螢火,直往山下一瀉千里。眾女眼見張入雲陸地神行般的本領,均是遙望其身影久久不語……。

    自當夜起三日內,鄂州祝府都是往來不斷得將城內一批石料運至玉泉山二雲觀中。而觀中上下老小卻都整日價與一堆石頭打起交道來。

    那批石料雖是運來時均有破損,但好在毀傷並不嚴重,且內裡有些也只是普通無字的岩石,其上並沒有載有經藏。但一時裡因石塊為數太多,分解拼湊卻要費上好些人工。可如此機要事一來不能假手外人,二來鄉人無知,未有修煉道術,便是眼見了載有經解的石塊,也多是不能記認出什麼靈異。也幸是浮雲子收得五位徒弟俱都是心靈手巧的聰慧女子,一時做起這樣的事來,怕比男子強勝不止百倍,如此來倒是省了老道人與張入雲太多心力。

    可即使如此,二雲觀老少七人也足花了十多日,才從千百塊岩石中挑選出數十塊青石一一拼湊,結成一幅長廊。雖是張入雲目力過人,但一時也只能從那些岩石上略微分辨出些形跡,正在為此犯難之際。多虧老道人浮雲子近來道法漸增,知此是峨嵋施放的一些遮掩形跡的小法術,當下連逞動了兩日功夫,終將巖體的法術破去,顯出字跡來。

    一時間就見本是青冷的石料,盡皆變為淡赤色,其上滿是經文講義,上清符印,只是生有精光,真將眾人映得頭暈目炫不敢逼視。當下五位女弟子目注經文時且還好些,而兩位觀主卻是久久盯著滿眼的圖解半日不語。直過了半日,方聽得浮雲子輕歎了一口氣道:「唉!可惜縱得真解,卻還不是完璧!」而一旁張入雲聞聲只癡癡看著巖壁分辯道:「兄長不需如此,天下事難有周全,當日小弟即有聞只得前二十七解即可造就,如今這滿眼經義,只怕有四十解還多,日後我二人勤奮修行,一般可得造化。」

    浮雲子何嘗不曉得其中道理,只是修行人總想求個完滿,如今道藏只得半幅,終是讓他有些遺憾。一時聞得張入雲勸解,也只能是默默點首,正待他欲與張入雲和眾弟子們說些振作精神的豪語,不想一直於身旁凝視那巖壁的義弟卻是忽然頹縮了身子,本是八尺來高的長大漢子,卻於忽然間將身子埋落。當下就見他竟得一時間內滿臉蕭索,呼吸沉重,似有滿腹的的悔恨,整副人形像是疲倦到了極處,平日裡挺拔的身子,竟是有些搖搖欲墜。

    浮雲子見此大驚,正欲開口相詢,不料張入雲已是當先開口道:「兄長且在此處打理,小弟連日勞作,身子很有些困乏了!且告退休身,待明日再與兄長謀此大事!」說完也不待老道人答允,便已是擺了擺手,倒提衣袖,失魂落魄般的往自己行居中走去。

    老道人不知張入雲往日到底出得些什麼恨事,只是以眼前計,足見自己兄弟傷魂落魄,雖是心上擔憂,卻又不敢打擾,半日裡說不出個話來,只得仍其去了。

    自這一日起,張入雲連著與自己內室裡打坐五日,直至二雲觀上下俱都擔驚不已時分,才見他踉蹌著步子從室內走出,一副人形竟在五日內餓至精瘦,只是雙目中的精光,卻又比往日明亮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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