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嘴角,平靜地看他一眼,然後向後退開一步,身體語言已經做出決定,我不會回答這位大國師的問題,答對的話,他固然惱了不會給我好果子吃,答錯了便是錯百步,想撥亂反正多少有些困難,視線依舊微微上揚,這一位大國師,與先前那次相遇時,好似有些不同。
沒有那麼凌厲,也沒有那麼讓人心驚。
獄卒比那位先看出我的態度,清咳一聲道:「大國師,這位重犯是聖上親自下令關押,沒準聖上稍後便要過來提審,大國師,人也看到了,話也問過了,不如。」
不如見好就收,自己找個台階走下去。
大國師一副吹鬍子瞪眼的模樣,虧著他也沒有長一臉的大鬍子,不然模樣更加滑稽:「便是聖上親自過來,我也會得稟明聖上,難道聖上會對我有何不信任之處,何須要你來插嘴打岔。」他是吃準了皇帝不會來這鬼地方,多少有些有恃無恐,連他親自過問也已經很是屈就。
三個人,兩外一內,大眼瞪小眼,大國師一時也想不出其他可以審訊的問題,而我堅持原則,緊閉嘴巴,獄卒皺著兩道眉毛,一張臉隱在陰影中,瞧不出所以然,不過他的臉上的確也沒有寫著害怕的地方,方纔那重重的一擊難道已經恢復了?
明明是整個人飛出去,撞到牆後再滑落下來,這天牢之中,還真是臥虎藏龍之地。{第一看書}
不過這一場乾耗並沒有多久,很急的腳步聲從遠遠的地方跑過來,眼前道袍一閃,又是個小道士,跑得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差點撲過來抓住大國師的袖子。驚恐嚷道:「大,大國師,不好了,聖上,聖上不見了。」
「什麼!」大國師被他一句話震得,回手將小道士的肩膀一捏,「你給我定了神說清楚,聖上去了哪裡。」
「我明明聽從大國師的囑咐,在聖上面前打坐。不知怎麼坐著坐著就迷糊過去,再醒過來時,聖上不見了,殿堂裡不止我一個人,前後共有九人,可是相互一通氣,口徑說辭都是相同的狀態,迷迷糊糊地,中間好像丟失了些時間。但是殿裡頭桌椅蒲團樣樣在位,整整齊齊的,並不像是有人進來劫走了聖上,倒像是聖上自己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影衛呢。」
「我哪裡能夠叫出他們來問話。{第一看書}」
「去楊妃那裡看過沒有。」
「第一個去地便是楊妃娘娘地宮殿。」
「鄭妃呢。」
「也去過。還不敢明說。悄悄地打探一下。兩位娘娘一個在後花園獨自賞花。一個正在小寐。根本不見聖上地蹤跡。」
「有沒有去其他娘娘地宮裡頭找過。」
「都找了。聖上會去的地方都差人去找,沒有,我們急得燒心一般,大國師又不知去向,打聽了好久才摸到此處,還是請大國師回。」小道士將一番話說完,大概是心中實在怕得緊,眼淚止不住大顆大顆往下掉。又不敢當著大國師的面,用衣袖去擦,瞧著有點可憐相。
大國師聽得他的話,再回身來看我,兩道目光帶著蕭殺之色,我想到以他上次殺小宮女地本事,縱然中間隔了木頭柵欄,隔了三兩步的空間,大概這點距離下。要殺我也不是太過困難的事。只要把他逼急了,天牢裡頭的犯人。他一樣可以動,不過。他只是很重很重地呼吸了幾下,像是將心裡的怒意強行壓制下去,低聲問道:「聖上去了哪裡。」
我眨一眨眼,有些不明他的話。
大國師不怒反笑道:「原來讓你混進宮來演了這一場戲是為了調虎離山計,我居然會中計到天牢之中與你這個小卒子糾纏不清,而放開了那一邊,你同我老實說,你們將聖上弄去了哪裡。」
一下子從你跳升為你們,他擺明了指證我身後還有更大的人物。
「誰是你的幕後指使人,方謙化,或者是,顧連山?」這樣陰森的天牢,他地吐字像是毒蛇般生嘶嘶的舌底之音,讓人聽了全身都會起雞皮疙瘩,我想不去看他的眼睛,不知那裡頭生出了什麼,竟然讓人挪不開去,他牢牢抓住我的視線,雖然兩個人都沒有動,我卻覺得他就像是緊貼著我說話,那種感覺難受地不行,每個字都落在我耳朵眼裡,拔都拔不出去,「告訴我,你背後的那個人,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大國師,還是先回去看看,在這裡浪費時間,聖上萬一出了岔子。」小道士很不怕死地提出建議,他瞟了我一眼,大概覺得我這樣個頭散亂,衣裙污葬,已經被關在天牢中的女人能夠做什麼,能夠將皇帝弄走?
大國師沉吟片刻,見我壓根也沒打算開口,還是決定採納小道士的建議,可見這些個小道士還真是他的心腹,他走得過於乾脆,連最後的狠話都忘記放下,我方纔已經做好他攻擊我地準備,他這麼一走,倒彷彿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中,沒有了著力點,有些空落落的。
那個獄卒將放置在旁邊的白紙燈籠一提,大踏步地趕上去:「大國師慢走,仔細這裡地滑,小的給大國師掌著燈。」
待幾個人走遠去,一下子,四周都變得極其安靜,偌大的天牢之中,似乎只留下了我一個人,一個人的呼吸聲,聽起來格外刺耳,我嘗試著用手將兩隻耳朵一蒙,再放開手,空氣裡多出些似有若無的嗚咽聲,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受傷獸類的低吟。
再一次,在乾草中坐下來,我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味不怎麼好地空氣,皇帝應該是看著顧連山大人紙條上頭的步驟行動,如果他肯配合,可見他對大人還是相當信任,這會兒,大人應該已經見到聖顏,有些事,只有皇帝認可才是真正的認可,只有皇帝替他洗刷,沉冤才得昭雪。
這一場對決如果是一盤尚未下完的棋,那麼皇帝便是中間最能主宰勝負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