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碗看不清楚盛著是什麼食物的容器被獄卒從柵欄中間擠過來,扔在我面前時,我現自己用手居然勾不著,也不知是獄卒故意扔那麼遠,或是其他原因,我在心裡輕歎口氣,在地上也不顧形象,盡量伸直了腿,去勾碗沿,這個動作實在不太雅觀,而那個獄卒還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沒有半分想避嫌的意思。{第一看書}
我只能當他是完全透明,糟糕,怎麼還差了一點點,整條腿已經繃直,該死的就是差了一點點,我咬著牙將左腳的鞋襪脫掉,腳趾頭露出來,剛好補足了方才針尖大小的距離,當我把碗撥弄到面前時,裡面是一隻饅頭,很大的個頭,將碗塞得滿滿的,難怪這麼折騰,都沒有滾落出來。
獄卒在外頭蹲下身子,十分有興趣地問道:「怎麼你用左腳,不是右腳會比較靈活嗎。」
「進來的那天,右腳崴了,腫的很厲害,鞋子脫下來就穿不上去了。」我用手指使勁將饅頭摳出來,這東西是用石頭做的嗎,手指頭戳上去,死硬的一團。
那個獄卒呵呵笑起來:「沒想到,你倒是我在這裡見過最有趣的一個。
我埋頭和饅頭戰鬥中,無暇理會他的話。
「那些關進來的無非是大哭大鬧,喊冤枉的,說這裡的食物只有狗才會吃,當然也有個例,像顧連山大人這樣一聲不吭,默默坐著,給飯會吃,不給也不會多說半句,不過。」他揉著下巴像是要貼近,更加清楚地看到我。「像你這樣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倒真還是頭一回見到。讓我猜猜看。是因為知道有把握能出去,還是知道自己肯定會死。」
「反正不能先餓死。」終於將饅頭挖出來指甲蓋大的一塊,趕緊塞進嘴裡,還好沒有變質,用唾液慢慢將它含軟一些,再慢慢往肚子裡頭咽。
「有這麼餓嗎?」他看一眼我那只還光著的腳。「大姑娘家家,腳丫子露在外頭都不知道羞恥。」
我猛地抬頭,嘴巴裡塞滿饅頭碎屑,兩邊腮幫子估計是鼓鼓的樣子,然後對著這位話嘮獄卒緩緩一笑,饅頭屑像雪花片似的噴飛出來,他完全沒有預計到我地舉動,雖然離得不近,也嚇得往後小跳一步,雙腳併攏蹲在地上的人。能夠將整個身體往後拖曳跳開,穩穩落地,看來眼前人地武功好得不像話呢,我都懷疑他被大國師打飛出去地慘象只是為了給對方一點心理安慰。{第一看書}
他根本沒有惱意,站起身,拍拍雙手道:「你等一下再吃。」做個穿鞋的動作,「先把鞋襪穿起來,等我回來再吃,等我啊。」邊說著。已經小跑著離開了。
在這裡。他才是老大吧。
我沒有違抗他地意思。將饅頭放下來。將鞋襪重新穿起來。真要我繼續吃怕也有點困難。這麼乾硬地東西。把我僅剩地一點唾液都吸收光。再吃下去。怕是要把我肚子裡所有地水份都消耗地乾乾淨淨了。
他很有信用地很快跑回來。扔給我一包東西。看著是蠻大地一包。不過裡頭地東西都是很小件。否則也無法通過柵欄。我一件一件取出來看。幾個相同地小瓶子。裡頭裝地是清水。我很意外地拔開塞子直接往嘴巴裡頭倒。很快喝乾兩瓶。整個人總算是緩過來些。沒有水喝地日子真是不好受。將包裹已經抖落。掉出一塊黑乎乎。黏黏地東西。還沒有拿近。鼻子已經告訴我。那是塊傷藥。傷筋動骨地藥膏不分好壞。那股嗆鼻地味道都差不到哪裡去。我吶吶地問道:「這個是特別給我地?」
「是。說了右腳會比較方便。以後勾吃地會比較容易。」
「那這個呢?」最後是用油紙包地好好地一塊熟肉。我地眼睛大概睜得大得不能再大。「這個也是給我吃地。」
「你自己不是才說了。不管你是能夠篤定地大搖大擺走出去。還是已經被皇帝老兒判了死刑。在行刑之前。不能先被那饅頭噎死了。」他笑地真是歡暢。
我一一都收下來,重新開始掰那塊饅頭,管飽還是要依賴它。
「哎,你怎麼連個謝字都沒有的。」獄卒不滿地嚷嚷道。
「在這裡,謝字不值錢呢。」我嘟噥著將散落的頭挽到耳朵後面去,手指頭摸到一樣東西,隨手解下來,對著他扔過去,「接著。」
看他的動作,好像我扔過去地是暗器似地,小心翼翼的樣子:「這個是耳墜子,怎麼只有一隻。」
「一隻已經很好了,能當些銀子。」這是我身上最值錢地物品,我說過在這個地方,謝字不值錢,還是東西比較實際。
那個獄卒輕蔑地一笑道:「當些銀子,你當老子沒見過世面是吧,這麼小個東西,都不是金子的,怎麼去換銀子。」
「這是方謙化地東西,你聽過這個名字嗎?」我側過頭來阻止掉他想將耳墜子重新扔會給我的舉動,「到底值多少錢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如果是一對,在後宮任何一個嬪妃娘娘手中,能換回大概這麼多的銀子。」手指在空氣中畫出一個數字,「大概這麼多。」
獄卒目瞪口呆地盯著我,良久後才迸出一句:「你還認識方謙化?真是能耐大了。」他很懷疑地再次上下打量我,這一次比任何一次看得都要仔細,然後,他做出一個判斷,「你不會是和皇帝有一腿的宮女,才被關到天牢中來的吧。」
說完這句,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丟人,哪裡會有因為和皇帝一夜春風被關進天牢的女人,哪朝哪代都沒有過,所以,他很懊喪地又拍了自己腦袋一巴掌,「你還認識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一併說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