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紅 正文 第四卷 41:鬼壓床
    擺滿一桌子,熱氣騰騰,皆是從村口的小飯莊送過來的,尋常地方不是過年過節不會備大魚大肉,不過菜式是許箬荇出去訂的,應該不差,還順帶著送過來四壇小小的酒,拍開封泥倒也是香氣撲鼻,我倒是有點小看它的意思。

    「青廷的手臂有外傷,酒就不用喝了。」洪頎長大概是留意到我一直在看面前的空酒杯,一句話堵了我的嘴。

    「姨丈出門多日,好不容易回來,這也算是接風酒,她是不能喝,但倒一杯意思意思也是應該的。」許箬荇替我斟了大半杯,「別看罈子小,酒可是好酒。」

    莫孤煙一見到席間有酒,歡喜地準備直接換成大碗,他一直是那種到了哪裡都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確實好酒,顏色清冽,香氣撲鼻。」他將酒杯放在鼻端輕嗅,「這酒該是梨花白。」

    許箬荇衝著他一笑道:「果真是識酒之人,不枉我將它們帶回來。」

    「雖然酒罈子小了點,不過梨花白後勁兇猛,需要慢品,這些量倒也適合。莫孤煙嘴裡是這麼說,一仰頭滿滿杯酒喝得點滴不剩,末了又加上一句,「真是好酒。」

    我手中的筷子還未來得及伸出,面前的碟子已經高高堆起。

    「青廷,這條雞腿給你,補補你的傷。」這是洪頎長。

    「這道粉蒸白篙子,只有這個季節才能嘗到。」許箬荇舀一匙菜過來,紅紅白白甚是好看。我夾起一點白的,入口綿軟,有點艾蒿的熏香味,再夾起一點紅地,是農家自己做的臘肉。色澤嫣紅。肉質很緊,在口中用力多咬幾下。滋味更是濃郁,他見我下筷頗快。又替我舀過一點,「青廷,還有幾道小菜味道也不錯,特意找的野味來做,也算是正式請莫大人吃一頓便飯。」

    那以前吃的都算是白吃的?莫孤煙一口菜塞嘴裡。聽見自己名字被提點,趕緊又端起酒杯,我很是無語地埋頭吃我地菜,小莫大概是在官場上打交道久了,以為許箬荇要過來敬酒,怎麼說桌面上還有我爹在,敬酒地話也輪不到給你敬。

    我那點食量沒多久已經飽了,看看桌上的盆啊碟啊,還剩下大半。敢情是那一小半進了我地肚子以後。其他三位只喝酒不吃菜了

    「青廷。」洪頎長見我低下頭去,喚我一聲。「手臂還疼不疼。」

    「爹,早不覺得疼了,女兒不是這麼嬌氣的人。」不知為何,一口一個爹,我叫起來意外地順口,明明應該是陌生人來地,我和許箬荇的相處開始時都沒有這麼順利,和洪頎長的父女關係連磨合期都直接省略掉「對了青廷,我去訂菜時,給你抓了兩貼傷藥,你進屋去,熱敷上去,能好得更快些。」雖然口頭上說著不疼,但一條胳膊明顯就是抬不起來,軟軟地耷拉在一邊,做事情都不方便,許箬荇比誰看得都更加清楚,「藥在廳的桌上擱著。」

    「好,那你們慢用,我先回房。」我起身向著廳走去,將桌上兩貼東西一拿,回到房裡,這熱敷的意思,便是將像狗皮膏藥似地玩意兒放在火上烤到半融半化的,再直接摁到皮膚上面,火絨一擦,先將蠟燭點燃,這麼小的動作,牽扯到左臂居然擦了三次才完工,我苦笑著將衣襟解開來,皮膚表層不紅不腫,什麼都看不出來,傷的儘是裡面的骨頭。

    將膏藥放置在火上,緩緩轉動,藥味都散出來,膏體也成半液體半固體狀,我曉得效果該是最好的時候,對準傷處一把貼上,還真別說,辣的,直接往骨頭裡面鑽,確實還蠻舒服的。

    而且,我印象裡,狗皮膏藥有股難聞的味道,許箬荇配地不知加過什麼,不但藥味很淡,還有一股淡香,香氣像是在哪裡聞過,我自然是希望傷勢早點兒好,要是可以,還能到都城去看看顧連山大人那邊查案查得如何,可要相幫地人手,很自覺地將衣服扣子扣好,斜斜往床榻上一靠,傷筋動骨一百天,只有讓傷處不吃力,不動彈,那些細小的裂縫才能快快地長。

    不知是不是飯飽後多少有點睏,或者是連日來都沒有睡上安穩覺,頭才挨上枕頭,人已經有點迷迷糊糊地,鼻息中聞到的花香越來越濃,像是從我身上傳出來,到後來,整個人都彷彿是置身在花園之中,難以自拔,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我想將眼皮用力撐開,居然這麼輕微的動作都做不到,心裡頭暗暗知道要糟糕,耳朵邊上還能聽見外頭三個人的談話聲,語不快,有時是洪頎長在問許箬荇事兒,有時是莫孤煙拉著許箬荇要一同再喝一杯,我的神智明明是清楚的,為何卻醒不過來。

    隱約像是有什麼人靠近過來,我根本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外頭的人進來也不會是這般無聲無息的,會是什麼人,什麼人跑到我的房間裡來。

    還差了一點距離時,那人停下來,像是在細細地打量我,看我會有什麼反應,我嘗試著動一下手指,動不了,再嘗試著張開嘴,不出聲音,難道說,這便是傳聞中的鬼壓床?但是那個逐漸靠近我的,明明還在看著我。

    是,我不能睜開眼,可兩道冷冰冰的目光卻停留在我身上,讓我很不好受,突然臉頰一涼,有東西直接摸了上來,這一次,我心下大驚,曉得自己果然是中了道,入了夢魘,摸在臉上,一根一根的分明是人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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