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沒有這樣的意外,流寇下一個要動手的對象,會不會便是村子裡的人,對於手無寸鐵的村民,流寇大概要比瘟疫來得更加可怕。
從乾桐山**來的東西,手信給了白蘇岸,化成一團墨汁,還有一件尚沒有拆開來看過,我摸索出那個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錦囊,托在手心裡,低頭去看。
「這個是?」白蘇岸的眼睛真尖。
「所有謎題的答案。」我將束在袋口的絲帶抽去,那位老前輩的意思是,不到關鍵時候不要打開錦囊,什麼時候才是關鍵,我嘴角彎彎,命都保不住了,算不算關鍵時候,裡面如我所料,是一張很小的紙條,捲攏著,我用指尖輕輕將外頭的薄蠟掐開,將紙條展開來,平鋪的上面只有兩個字,清晰可見。
藥引。
再沒有其他更多的話,許箬荇老大不客氣地將紙條抽過去看,表哥,你翻過去背面也沒有寫字,就兩個字,我都看仔細了,你把紙條捏碎也沒有用,還是那兩個字。
藥引。
「這算什麼答案。」他直接問我,活似我能從兩個字裡能看出更多門道。
「給我的答案。」我伸出雙臂去,把白蘇岸懷裡的虎妞抱過來,虎妞一落到我懷裡歡喜地不行,這貓養得好,份量還真的是重,雙手抱著它都覺得吃力,我知道它喜歡別人抓它下頜的位置,會舒服地瞇起眼來,手指頭替它輕輕地搔著,邊搔邊同它說話,「虎妞,其實我真的不捨得你,可是,你看看東西令兩村的人都在這裡,每個人,你應該都見過,如果只是為了救我一個人,我不會忍心對你下手,但是這麼多,這麼多的人都在等,他們在等的不過是一個生的契機,你答應我,好不好?」
「青廷,它就是那個藥引?」許箬荇聽到我的話,又看看我手裡的虎妞。
「虎妞,對不住你了。」我狠下心把它交出去,「大鍋裡的水都燒開了,把葫蘆裡頭的藥都倒進去,然後是虎妞的血,成與不成都是一搏了。「說完這幾句,我將頭別開,不願意去看接下來會生的事情。
「掌櫃的,你幫忙照顧下她。」事不宜遲,他們兩個急匆匆地去處理,而我默默地走到角落,坐下來,全身很無力,將腦袋埋在膝蓋上,不想看,不想聽,什麼都不想。
虎妞是無辜的,但是我的一句話,卻能葬送它的性命,如果不是這樣,它還能歡騰個十年,八年的。
「青姑娘,我知道你會難過,其實我心裡頭也不好過。」掌櫃在我身邊坐下來,「這貓在我身邊好些年,和家人都是一樣的,我還記得它剛被抱來時,只有一點點大,眼睛都沒有完全睜開,不過是一晃眼的功夫,都長得這麼神氣了。」
我還是不願意抬頭,靜靜地聽著他說話。
「可你想想,要是它真的能救下整個村子的人,我除了難過,更多的是驕傲,如果沒有它的話,大家就都死了,要是它是個人,要是它能說話,它一定也會說願意的。」掌櫃輕聲地問道,「青姑娘,你是它的話,你願意嗎。」
可惜的,我不是它,我不管它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已經替代它簽下了死約,它不能說話,所以無法告訴我,它是怎麼想的,它是不是真的肯為眾生犧牲自己。
心裡頭有種說不出是什麼的感覺,掌櫃一直還在那邊輕聲地說著話,他今天說的話,比我上個月聽到的加起來還多,一直到他說到:「店門前的那株紫籐花,該開花了。」
我抬起頭,茫茫然地看著前方,最初留在這裡的原因,不過是為了那一架子的紫籐,後來卻牽扯出這麼多繁複的事兒來。
花還沒有開,我已經沒有了看花的心情。
「青姑娘,青姑娘。」為什麼掌櫃的叫聲這麼淒慘,我想側過頭去看他的表情,卻現整個人根本無法動彈,一根手指頭都不能動了,面孔劇痛,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脫離開自己的身體。
第一個念頭是,我的大限到了。
我不要,不要像那個黑衣人的結局,不要那樣令人作嘔的死相。
藥,藥引,是不是真的能來得及。
掌櫃已經轉到我面前,他還在說話,我一個字也不能再聽到,耳朵喪失了應有的功能,接下去是眼睛,再接下去,我的世界只剩餘下一整片的黑暗。
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這是一種不是親身體會都無法描述出來的感覺,像是被整個拋進隔離開的空間,明明還是身在現世之間,不過被隔斷開所有的聯繫,我不能感覺到一絲一毫從外界傳來的消息。
如果,這便是死亡的話,我想沒有多少人真的會去拒絕。
因為沒有痛楚,沒有傷感。
什麼都沒有。
不過,在所有的意識離開我的最後一瞬間,我在想的是答應過許箬荇的話,我答應過,等整件事兒都完結了,我要和他一起回去的。
如果我食言了,表哥,你不要生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