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儒將 第一集 第五章 江淮學政衙門裡的事(3)
    新舉人們進到了學政衙門裡,這江淮學政衙門早已經粉葺一新。正四品江准學政李維常大人身著緋色的官袍端坐於大堂之上,大堂之後放著一架鏤空的花鳥紅木屏風。

    一名衙役立於大堂門外傳話,「有請鄉試第一名柴桑劉林,第二名六合易楠生,第三名建康勾貴,三位舉人入內。」

    勾貴自然所有新舉人都認識,就連衙上的衙役都沒有不認識這建康一霸的。可這劉林和易楠生名字是聽過,人倒是還沒有見到。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隊伍最後面的劉林和戴舒望、易楠生、楚清華四人。只有這四人他們並沒有交流、不認識,眾人俱是不敢相信,不會這前三名中,這四個貧寒學子便佔了兩人吧?

    果然,劉林和易楠生從四人中走出,在勾貴不敢相信的斜視眼神中,兩人與勾貴一起步入了大堂。

    三人紛紛自稱學生拜見主考恩師,李維常看到劉林心裡喜歡,這個學子雖然貧寒,可文采出眾。

    「一派青山景色幽,行雲有影月含羞。千金縱買明月樓,明日黃花蝶也愁。」這首詩文他是愛不釋手,另外他的《少年大唐說》滿懷了對大唐的強國的夢想,這是一個有熱血欲報國的學子。

    李維常平時非常痛恨不切實際的浮華文字,《少年大唐說》句句真切,所言俱是振奮人心,若真如劉林文中所舉,那大唐之師從蠻夷手中統一中原是指日可待。

    李維常看到了態度傲慢的勾貴,心裡暗罵,要不是你老子仗權期人,這草包估計連個秀才都中不了。李維常對於昧著良心批了他個鄉試第三,心裡甚是自責。可是他為建康鄉試多爭取了六個舉人的名額,這樣多了三四個紈褲草包,也沒有影響到有真才學的人中舉,只是名次稍低了一些。

    「你們三人是本屆鄉試桂榜前三,下月南都殿試希望你們能金榜題名,為大唐效忠,為建康父老爭榮。」李維常出言勉勵三人,目光只落在劉林和易楠生兩人身上,他懶得看那個白胖的惡少。

    「李大人,家父讓小侄告訴你,大人不日將榮升了。」勾貴不分場合的大聲在堂上對李維常巴結。

    屏風後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咳嗽聲。

    學政大人聽到咳嗽聲眉頭一皺,額頭滲出冷汗,連用緋色的官袍衣袖在額前擦拭。

    「替我向勾大人道謝,本官不敢受令尊如些抬舉,無論在任何職,同樣都是報效吾皇!」李維常說著恭敬的一拱揖,這是對皇帝的尊重。

    勾貴輕哼一聲,心想你這小小的四品學政竟然把小爺的話不放在心上。回頭還不如實稟報父親,吏部考課給他一個下等,讓他告老回鄉。他並沒有感覺到堂上有什麼不對勁,他就是一個不會察言觀色,不分場合的傻蛋。

    聽到那聲清脆的咳嗽聲,劉林和易楠生見李維常面色驟變,心下知道這勾貴中舉,肯定是李大人幫助。兩人俱是偷偷朝屏風望去,鏤空的屏風後面,只能見到背放著的兩張高背紅木椅,並不能看到一點人影。可劉林日漸敏銳的聽覺,能夠聽到屏風後有人不均勻的喘息聲。

    劉林有些疑惑,那人會是誰呢,能讓學政大人如此驚慌?

    「好了,就這樣吧,你們回去準備下月初八進京殿試,那可是要真才實學,能夠得到陛下親點才能金榜題名哪。」李維常一語雙關,同時讓劉林和易楠生不要因為家境而氣餒。

    勾貴似乎沒有聽出李維常言下之意,自言自語道:「我也沒準備進京殿試,就是不參加這鄉試,我不還是照樣可以做官?這點難不倒我!」

    「去不去由你,好了,你們把禮金帶回去,長雲、沐安,你們的銀子都留著做盤程吧!」李維常說罷準備讓衙役再叫別的舉子進來面見,這時劉林恭敬的站了出來。

    「恩師,學生還有話說!」劉林說道。

    「要是銀子的事,就免了吧,回去準備殿試吧!」李維常拂了拂手。

    「學生不想進京殿試!」劉林的一句話讓李維常和易楠生都驚住了,堂堂鄉試解元不參加京都殿試,這還從未聽聞。像勾貴這樣的草包,說出這樣的話來還可以理解,這話出自劉林之口,他們不敢相信。

    易楠生輕拉了劉林長衫的後襟,小聲的說:「劉兄你糊塗了?還不和學政大人說說!」

    「為何不願意參加殿試,你也有了門路?」李維常氣的直瞪眼,怎麼自己真正看上的一個舉子,竟然和這建康惡少勾貴一樣,不求上進?

    劉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李維常的問話,他哪裡有門路,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那是對於想做官想陞官的人來說的,劉林所求的只是一口皇糧俸祿,並不求職位的高低,他只把官俸當作是一個台階。

    「你若不願意入京殿試,舉人任職我就算舉薦了,也不會有什麼好職位,頂多從七品小吏,十年寒窗苦讀,你就這點報復?」李維常拉長的脖子問劉林,那聲音漸大。

    「大人,學生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不想錯過舉人任職的機會,實是生活所迫。」劉林拱手道。

    李維常聽出劉林是擔心因為進京殿試可能會失去這次任職的機會,而又不能進士及第,那樣可是兩頭都落不到好處。對於劉林的話,李維常也頗為同情,輕捻著鬍鬚微微頷首。他哪裡知道劉林不願意參加殿試,是怕真的中了進士,到時候任官數年後再想退隱不會那麼容易了。

    「好吧,本官准你不參加殿試,明日來取薦書吧!」李維常心下雖然惋惜,可人各有志,自己也做不了他的主。

    劉林正欲謝學政大人,李維常屏風後面接連傳出兩聲輕咳。

    已經是第二次了,雖然劉林和易楠生都覺得有些疑惑,可學政大人什麼也沒說,他們也不敢過問,也許只是大人的護衛和家人。

    「謝恩師!」劉林謝李維常。

    可是李維常立即便改口,「不成,你若是放棄殿試資格,這鄉試也一併放棄了吧!」

    李維常的話剛出口,勾貴便放肆的大笑,那胖嘟嘟的臉上肥肉直晃悠,「好小子,你還想跟我比,怪就怪你沒有個好老子,哈哈!」

    「大人為何……」劉林沒有理那個惡少,出而反爾這個詞生生嚥回肚子裡去,他不解學政大人的變化竟然會如此之快,剛允了可以放棄殿試,現在又要連這鄉試的資格也一併取消了,那自己這數月努力不是全白費了?

    「你是不是想問,為何本官出而反爾啊?」李維常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道。

    「學生不敢!」劉林嘴上說著不敢,雙目仍然平視盯著李維常,等待著他給一個答案。

    「不敢就好,好好的去參加殿試,盤程我可以送你一些。」李維常說完讓侍從給劉林送上了二十兩白銀。

    舉子拜考師,考師沒有收孝敬銀子,反而給舉子銀子,這可算是一段佳話美談了。

    「學生不敢受!」劉林拒絕接受這銀子。

    「怎麼了,你真想回柴桑縣種地?你若不拿了這銀子去參加殿試,我定連你舉人的功名都革了。」李維常有點怒了。

    這時勾貴靠近了劉林,肥手搭在了劉林的肩上,「嘿!跟著我吧,怎麼著我也能給你弄個七品,叫聲大哥就成!」

    劉林怎麼能受得到勾貴這副嘴臉,伸手推開了他的肥手,此時屏風後面傳來一聲輕啐聲。

    勾貴火了,一是這窮舉子不鳥他,二是那屏風後面的衙役也太沒規役了,自己是什麼人,怎麼專撿在這時候啐他?

    「李大人,你的衙役怎麼這樣沒規矩,小爺說話他啐什麼,你不把他拖出來打板子,我可要自己動手了!」勾貴捋起了袖子大咧咧的說。

    李維常臉色忽然變的慘白,哆嗦著手將桌的陶瓷筆筒砸向了勾貴,勾貴被嚇了一跳,筆筒在他腳下開花,沒有砸中他。這小小學政居然改拿筆筒丟自己?。

    「你……你!」勾貴伸手指著李維常,開口罵道,「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敢砸小爺?」

    李維常站了起來大喝兩旁的衙役道:「來人,給我將這狂徒轟出去!」

    衙役見學政大人如此大火,還是從來沒有見過,可這勾惡少在建康可是出了名的,他們也不敢貿然上前。

    「你敢打我?」勾貴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議的問,「你腦子是不是壞了?你有膽就試試今日打了我,明日你還能否穿著這一身官服?」

    「給我打!」屏風後面傳來三個乾淨利落的字。

    李維常如聆聖命,指著前排的兩名衙役說:「拖下去重重的打!」

    兩名衙役被嚇的跪在了堂前,磕頭如搗蒜,他們哪敢打吏部尚書的獨子啊,這不是嫌自己活的命長嘛?

    勾貴不緊不慢的斜眼蔑視著學政大人,心裡有點小滿足,他就不相信在這建康城,除了自己的老子還有那個大將軍王李凌,還有誰敢動他!這個江准學政,回頭有他受的。

    「你們敢抗命,這裡可是江淮學政衙門,我還是堂堂四品學政。抗命者全部發配西和府邊關充軍,永不許准返回原籍。」李維常這個文吏學政以近乎咆哮的聲調罵道。

    西和府位於南唐朝西北邊陲,北與渤海國臨潼府接壤,西與蠻夷毗鄰,那裡時有小規模的衝突戰鬥,發配那裡充軍就算可以返回原籍,不出三年也是有去無回。

    衙役們拖下了叫罵不止的惡少勾貴,李維常一下癱坐在椅上,這下自己可捅了馬蜂窩了,可是不得不捅。

    堂外傳來殺豬般呼天喊地哭罵聲,堂外舉士俱被嚇的不敢正視勾貴。勾貴被打的並不重,沒有衙役敢真的下狠勁,就這樣勾貴還在不停的恐嚇著衙役,「他能治你,我也能治你們!」

    李維常的官帽上冒著白白的熱氣,他雙腿無力的走到屏風的後面,片刻後感覺精神略好了一點,走了出來。對著一側的兩名衙役命令道:「你們去監督,不把咆哮公堂者的屁股打爛,你們就陪著他們去西和府充軍吧!」

    堂外勾貴的哭罵聲漸弱,一聲聲板子沉重的落下後,勾貴開始求饒。

    李維堂令人停止行刑,拖著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勾貴上堂,勾貴伏在地上痛吟著。

    「堂下狂徒勾貴,咆哮公堂、目無法紀、品行低劣、藐視威脅朝廷命官,革去功名,逐出衙門!」李維常也只能打到這裡,要真把他打死了,自己的腦袋估計也不保。就是現在,他的心都忐忑不安。

    勾貴被逐出後,李維常的臉色漸漸恢復了平靜。他緩緩走到始終立於一側進入看戲模式的劉林,問道:「你是不是還準備放棄殿試資格?」

    劉林還沒說話,李維常接著又提高了聲音說:「你要是放棄殿試,本官也要責打你一通,再革去功名,你可要想好了?」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哪有這樣逼人進取做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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