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龍尚不知底細,以為自己這番話真的奏效,自然是今日幫司徒昭日解決大劫難,來日必有他獅峰山的好處。
坐在謝雅龍身旁的,乃是一個北疆的山寨主,生的高大魁梧,頂著禿頭,滿臉亂糟糟的鬍鬚,腰間始終插著把斧頭,活脫脫個再世的李逵。這個人名叫托雅圖,向來有豪爽之名,今日到後,便一直與謝雅龍喝酒敘談,十分的交好。
托雅圖一拍腰間長斧道:「謝寨主說的有理!」
謝雅龍哈哈大笑,又文雅的朝著托雅圖拱手行禮。
可還不等他直起身子,托雅圖卻快如閃電的從腰間抽出大斧,雙手橫握,用力一揮,便將謝雅龍的頭顱跟砍了下來。
「屁話說的再有理那也是屁話!」托雅圖躍上椅子,抓著謝雅龍的頭大吼,「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干黑道買賣靠的就是拳頭,老子管他鷹嘯山還是洪雲山,豪俠令到我手裡,老子就是老大!七十二連環寨反了!反了***鷹嘯山!」
隨著托雅圖的粗魯大嚷,另有人猛的掀翻了桌面,一起叫起來:「反了反了!!司徒老頭快交出東西,不然殺的鷹嘯山血流遍地屍橫遍野!!」
一時之間,原本快要平靜的場面又混亂不堪,今天雖說是上山拜壽,可每個豪俠領袖都提著一顆心上來的,突然看見了血,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將山賊們地慾望全給跳動起來,一些頭腦簡單的傢伙。竟也跟著跳將起來:「反了反了!!反了司徒老頭!!」
「你們大膽!」馬如流目光恐懼,「你們大膽!!」
可他再也說不出下一句話。那邊地張洛拔出一把筷子,朝著馬如流勁射過去。馬如流在沒落草前是個唱戲的粉頭,根本就沒幾下子功夫。被張洛的筷子射中面門,頓時整個臉就像是刺蝟一般,咕嘟咕嘟冒著血便倒了下去。
轉瞬之間已經死了兩個人,場面便再也不能控制。所有的豪俠都抽出隨身兵刃,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著對手就廝殺起來。
這些人雖然魯莽,可也是頭腦清楚的,早在開打之前便分出了誰敵誰友。正如凌玉之前看到,那五十來家三流豪俠,一直是鷹嘯山的忠實追隨者,便成了被屠戮地對象。而七十二連環寨中,倒有八成人被鼓動的反了鷹嘯山,唯有十家左右還敢出手抵抗。
盛懷仁見血光四起。臉色自然變的難看,但他那一桌卻偏偏是亂流中的磐石。絲毫沒有動靜。盛懷仁用極其驚異的眼神去看凌玉,就連他也想不到,凌玉有什麼辦法能造成如今的局面。
莫不是這年輕人會妖術不成?
盛懷仁只是猜對了一半,凌玉確實用了個媚惑術,但卻是在托雅圖一刀砍掉謝雅龍頭,場面瞬時大亂後。他才趁豪俠們不備,用強力媚惑術為那些嗜血和讓利益沖昏頭腦的豪俠們更失去理智。
但真正起到關鍵作用的,卻還是凌玉做得三個手勢。那三個手勢便是告訴洪雲山安插其中的人馬立刻發動,製造亂局。
托雅圖是洪雲山的嫡系,一直都是,今天上山,就是等著凌玉地那個信號。
鷹嘯山成為各方勢力追逐的焦點,在這群如野獸般廝殺地人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其他勢力安插進來的,朝廷的。道教的,儒教的。洪雲山的。但凌玉只需指揮動三個人,就已經足夠了。
看著在延壽堂中廝殺成一團地各派豪俠,凌玉心中十分滿意。雖說是他站在戲台上,但真正的大戲卻已經在台下上演了。
凌玉要這邊亂,越亂越好。只有亂了,才可以火中取栗。
司徒昭日本想利用上百個豪俠做為鷹嘯山的助力,來抵禦山下強敵,可凌玉只用了幾句話,就已經化解掉這份力量,而且還成為反攻倒算的威脅。
凌玉上山的目的,就是要本寨亂,讓本寨不得不發出警報,讓三千徒眾脫離防禦點,回到本寨中。
眼下來看,讓豪俠們自相殘殺,似乎是最好的辦法。
延壽堂已經成為一個鬥獸場。普天之下最有地位的豪俠,在此赤膊上陣法寶盡出。正如盛懷仁所說,這裡有三品高手,有四品高手也有五品高手。但這些高手卻都沒有衝著凌玉而去,反而是自相殘殺起來。
不過一小會功夫,就已經有十多個人倒下
壽宴變得血淋淋,極為恐怖。
只有凌玉和盛懷仁是冷眼旁觀的,雖說局面朝著有利凌玉的方向發展,不過他卻並不太樂觀,因為他發覺了一個奇怪地現象。
到目前為止,鷹嘯山的人,竟還沒一個出手。
四大金剛中地兩位,和本寨裡的防禦部隊,都在延壽堂外小心戒備著,絲毫沒有加入戰團的意思,更沒有啟動防禦警報,召喚山下部隊的打算。
引發不了東鍾敲響,凌玉便是功虧一簣,他突然有了種感覺,感覺司徒昭日的目光,正在盯著他。
司徒昭日沒有出現在延壽堂,凌玉忽然醒悟這是為了什麼。吊橋上的那一幕,將司徒斬一掌拍入江中的那幕,司徒昭日一定是看在了眼裡。
所以凌玉才會感覺到,猶如刀鋒般的目光,一直都在他脖子上打轉著。
司徒昭日眼睜睜看著兒子死去,他怎會罷休,只是在將陰狠積累到最大的程度,在看著這個亂局到最大的程度。他在等,等凌玉出手,等凌玉把該做的都做了,然後才是司徒家的最後一擊。
當凌玉驀然想到這一層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延壽堂的大門被轟然打開,冷風隨著大門洞開席捲而入,門外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夜色在寧謐中肅殺。
所有人愕然時,金鞭子獨自一人走入。
但豪俠們的愕然只是一時,看到來人不是司徒昭日而是金鞭子,廝殺聲便再度喝起。
金鞭子卻朗聲道:「各位可知拼的你死我活,是為了什麼?」
凌玉面色微動,鷹嘯山終於要出手了,只是他們,還有什麼牌可打,能夠用什麼來壓服這些早被慾望撩撥的難以自制的豪俠。
司徒昭日開豪俠大會,是將一群鯊魚聚攏到身邊。他自然想獲得鯊魚們的追隨,可卻忘了,鯊魚是嗜血的。今夜這壽宴上已經見了血,要想讓鯊魚們再冷靜下來,卻是難上加難。
張洛用手中兵器指著金鞭子道:「司徒昭日老匹夫呢?快叫他出來。」
「張老幫今日受人唆擺,做出此等事情,我師父不會見你。」金鞭子毫不客氣道,「在下奉師命,問各位一句話,你們拚死拚活,可知在做什麼?」
這是個極好的問題。因為壽宴中的豪俠,雖然相互廝殺,卻並沒有一個固定的目的。豪俠令不在這兒,英宗遺物也不在這兒,就算是拚殺出了個結果,卻仍舊得不到什麼好處。
這個問題,如果在一開始時由馬如流或者謝雅龍提出來,或許便沒眼下這出了。只可惜如今鯊魚見血,眾人之間已經有了傷亡,就算一無所獲,也不可能讓這些豪俠們停下來。
果不其然,金鞭子的聲音淹沒在新一輪的廝殺中,在橫飛血肉裡面,就算是再理性的話,也沒辦法讓這些莽夫們停止下來。
凌玉越過雜亂無章的佔據,目光深深的凝視著金鞭子。很顯然,金鞭子已經認出他來,紅仙兒的易容術非常強,如果仔細做幾乎可以亂真,但那需要幾個時辰的精雕細琢,而凌玉在上山前並沒有那麼多時間。
更何況金鞭子見過凌玉,他自然可以看出,挑唆的滿屋子客人打作一團的傢伙是誰。
「諸位!」金鞭子猛然跳上一張桌子,高聲喝道,「諸位切莫受人唆擺!」
「唆擺你老娘!」托雅圖一斧朝金鞭子腿上剁去。
金鞭子急忙躍起,一拍腰帶,隨身兵刃已經如長蛇般竄出,朝著托雅圖飛來。
「***,鷹嘯山出手殺人啦!」托雅圖暴喝,這個傢伙外表看似粗魯,可所作所為極有章法,根本就是粗中有細的聰明人。
一聽鷹嘯山也加入戰團,本來被殺的透不過氣的小豪俠再度鬥志昂然,而三老幫率領的人馬則咬牙切齒,一起向金鞭子殺來。
金鞭子雖然武技高強,可雙拳難敵四手,哪裡是這麼多人的對手。他急忙甩出一鞭,正好繞上延壽堂的正梁,整個人凌空飛起。
在空中時,金鞭子點著凌玉怒吼道:「這個人,他不是宋三!」
猶如窗外一記悶雷,將所有人的靈竅震開,連屋內的血腥味都暫時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