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同雨點般落下,在圓盾上發出篤篤篤篤的聲音,力,讓府兵們組成的盾陣微微發顫,可一陣急似一陣的箭矢,卻始終不能洞穿鐵履布下的盾陣。
「鷹嘯山逆賊,竟敢對朝廷官兵下手,莫非真想造反麼?」鐵履對著夜空怒吼,另一隻手卻悄然的做了個手勢。
五百個府兵,竟然步調一致的朝前移動了起來。
這是極為驚人的場面,整整五百個人,構架起了猶如整體的盾陣,卻可以緩緩向前移動。鐵履不知道用了多少時間,才能夠將這些普通兵卒訓練的猶如正規軍般齊整。
既然鷹嘯山開始攻擊,便一定會將這些人給撲殺乾淨,以免留下話柄。所以鐵履便不能在這裡被箭雨壓制住,只有突破了千壑利刃的防線,才可以有足夠的空間與時間反擊。
雖說天空中每一個彈指時間,就會有上百支響箭落下,嗚呀嗚呀的淒慘聲音劃破夜空,讓鷹嘯山也喧囂起來,但這些響箭只是表面威力,卻並不能真正傷害到人。
在前進的過程裡,鐵履卻不禁暗想:「難道舉世聞名的千壑利刃,就只有這一點點威力麼?」
就在此刻,鐵履的眼角餘光,卻瞄到了一個人。這人就像是沒看到激戰,背對著瘋狂箭雨,懷抱一面古琴,施然的從山上走下來。
此人年紀很大,滿臉垂垂皺紋,眉發皆白。身體也很是清瘦,灰色長袍幾乎是包裹著骨頭。不過他的目光卻是令人吃驚地淡然。遠遠瞟了鐵履一眼,就讓征戰多年的老將感覺到自己猶如小丑般可笑。
難道不是麼,鐵履躲在碩大盾陣中一步步往前挪,十足像是只鐵甲烏龜一樣,背上還插滿了羽箭。可對方那老頭,卻是抱著支古琴。就坐在幾百步外,抖開手腕,彈下了第一個音。
這是今夜地催命曲。
鐵履愕然停住步子,轉頭向回看,這才發覺那雪堆上,已經消失的枯葉。
「退!!」鐵履意識到自己處在危境之中,奮力大吼。
但一切都難以挽回,長袍老人的指下,流淌出激昂的《將軍令》,隨著鏗鏘有力的樂調。周圍的雪堆之中,有一把把猶如彎月般地刀旋轉著飛出。
這些刀被成為弦刀。用弓弦發射,能在空中劃出極其美妙的弧線,尤其是月光明媚的時候,成百上千把弦刀在空中飛舞,就像是上千道彎月般迷人。
一刀銷魂,一曲索命。
鐵履看見無數把弦刀從雪堆裡面射出。便看到了自己這隊人的死亡,他終於明白,原來頭頂那一波波的響箭並非真正的攻擊,而是牽制。反而是剛剛走過的雪堆裡面,才藏著千壑利刃的殺手鑭弦刀。
超過一千人的弦刀隊,被分成四組,深埋在雪堆之下,靜候來敵,給予致命一擊,這才是鷹嘯山的實力所在。
府兵們地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頭頂的盾陣。可哪裡料到下面還會有如飛蝗般地弦刀攻擊,才第一波的弦刀飛過。就已經有上百人被徹底腰斬,而那個看似牢不可破的盾陣,也瞬時傾塌下來。
「給我衝!!!」鐵履氣的鬚髮倒豎,渾身肌肉賁張,拔出自己的重刀,一下打開靠近的弦刀,「殺過去!!!」
雖然只是府兵,可畢竟也是有血性地漢子,見著兄弟被人腰斬,兵勇們也個個血氣上湧,乾脆丟掉了圓盾,嗷嗷叫著朝前方衝殺過去。
彈琴老人面不改色,《將軍令》更是激昂慷慨,那樂調就像是目光可見般朝著四面撒去,將周圍的層層雪堆震散,雖然天空晴朗,可鷹嘯山上還是漂浮著白色的雪末,在月光照耀之下,就如同是銀粉般輝煌璀璨。
鐵履面容凝滯,嘴巴中有腥腥的味道,他眼睜睜的看著,漫天雪粉之中,鷹嘯山子弟密密麻麻,至少有上千人,而弦刀手在樂調的指引下,猶如一個個樂師般揮灑自如,彎刀猶如從九天銀河傾瀉而下,在府兵陣營中完成了一次次的絞殺。
鐵履揮刀防禦,但他只能護住自己,卻沒法子保住手下,看著兵勇們慘
的被腰斬,鐵履眼睛赤紅,白髮根根豎起。
「降了吧。」樂師淡淡道,甚至沒有抬目。
「雲朝將士,豈能降你等山賊!!」鐵履仰天長笑,府兵們的血液已經匯聚成河流,濡濕了他的布靴,鐵履一腳跺下,濺起幾尺高地血水,整個人猶如雄鷹般飛在空中。
目標,便是那老樂師。
鐵履已經看出,那個人才是千壑利刃的核心所在,所有弦刀手地攻擊,都掌握在那首催命曲中。
只有殺了這個人,才能破千壑利刃的大陣。
風三組頭子熊平一直沒有出手,他等待的就是這一刻,與其他人漫無目標的出刀不同,他在這裡的職責就是從千軍萬馬裡面殺死真正的高手。
而鐵履毫無疑問,便是這支部隊裡的強手,硬手。
熊平陰霾的目光,一直駐留在鐵履身上,熊平手指撫弄著胸前的三個鐵環,冰涼的觸覺,讓他始終保持著醒覺。
鐵履高飛天上,手中長刀以一化百,猶如鐵樹之花,在空中綻放,朝著琴師撲去。
熊平目光裡終有一道殺氣掠過,等待了整晚,就是在等這個時機,熊平伸指一彈,三個鐵環錚的一下彈開,同時就三把弦刀,以極其詭異的弧線掠過夜空,朝著鐵履飛去。
鐵履已經飛在空中,長刀一側,刀身上有道黑影噴出,凌厲無比的刀氣,要將三把弦刀吞噬入內。
熊平將鐵環早就套在指尖,看鐵履還能還手,不禁冷笑,手指猶如彈琴般微微撥弄。
空中的弦刀爆發出燦爛銀光,映照了明月光輝後,兩把弦刀竟組合成一輪圓月,朝著鐵履脖子飄過來。
「雙弦月!」熊平目中有狂熱的光芒射出。
那雙弦月猶如半空裡的另一個月亮,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幾乎印到了鐵履的胸口。
鐵履刀勢已盡,難以回轉,可千鈞一髮之際,他的手中忽然冒出了條細蛇,飛快的撲在雙弦月上,纏繞了整整一圈。
雙弦月的光輝立刻黯淡下去,就在這條細蛇收尾相接的同時,兩把弦刀上出現一條條的細紋,並且快速的蒼老下去。
當弦刀落地時,已經碎成了片片鐵屑。
「妖獸!」熊平愕然,臉上的神情難以琢磨。
但鐵履已經擊破雙弦月,飛臨到那琴師的頭頂,手中的戰刀高高舉起,猶如雷霆之勢般,朝下劈去。
華山之大,也難禁此一劈之力。
老琴師到此刻才微微抬頭,似乎之前的殺戮、血腥都不值得他從琴音中醒覺。唯有鐵履拼盡全力的一刀,才稍稍讓老琴師有些反應。
他抬頭,卻沒有出手,只是冷冷一瞟。
鐵履猶如身入冰窟,哪怕在半空裡,也僵硬到難以動彈。而電光火石之間,鐵履終於想到,他忽略了什麼。
另一把弦刀,悄無聲息的從夜空裡滑過來,與鐵履的身體吻了一下。
那只舉著戰刀的手,跟隨鐵履征戰幾十年的手臂,便與他的身子分別了。
遠處的熊平,目光冷冽的看著這一幕,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他放出了三把弦刀,兩把化作雙弦月,以無限輝煌的光芒吸引了鐵履的全部戰意。
當雙弦月落,鐵履的戰意也耗盡,而最後那把弦刀,才是真正的殺招。
鐵履一隻右手斷,落到了琴師的身邊,老琴師微微皺眉,不滿的擦拭著濺落古琴上的一點紅血。
「啊!!」鐵履強忍著斷臂上的痛苦,他轉頭看到自己所帶來的府兵,已經在弦刀大陣中被殺的所剩無幾,今天這一波對鷹嘯山的攻擊,已經完全失敗。
「吼!!」鐵履奮起最後的余勇,一拳朝下擊去,卻並沒有對準老琴師,而是重重砸在地面上,他整個人猶如塊石頭似的,被拳勁拋起,又朝著山上翻滾而去。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鐵履已經越過惜才亭平台,射入上山畢竟的黑木林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