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斬雙手伸到空中,對著山上做了個手勢,頓時,山中,陡然竄起一條焰火長蛇,這長蛇連綿不斷,一直飛到山寨頂上才消退。正在寨子裡喝酒的賓客,還以為這是慶賀煙花,不由爆發出一陣喝彩。
來人速度極快,司徒斬才將雙手放下,就已經看見幾隊身著厚甲的兵勇,已經把山門給團團擁堵了起來。
這群兵勇分為十隊,身上的戰甲上都有個府字,顯然是湖南某府中借調來的府兵。當頭一人卻是個老將,頭戴只有北疆戰士才有的戰盔,白髮從頭盔中露了幾絲出來,可依舊擋不住銳利如鷹的眼神。
「敢問老將軍是?」司徒斬也不意外,抱拳笑問。
「常德府指揮使鐵履。」老將聲音滄桑,卻又鏗鏘有力。
司徒斬微微一怔,雖說早知有變,但趕來的人卻是老將鐵履,這多少令人意外。
鐵履乃是雲朝中頗有些聲望的老將,當年跟隨著張輔大帥東征西戰,也立下赫赫戰功。以鐵履的名望和攻擊,按理早該成為總兵級別的大將,指揮一路兵馬才是。可惜鐵履為人耿直異常,幾次三番得罪隨軍太監,惹得宮中太監勢力極為不滿,所以多次陷害與他。
雖說張輔出面,保下了鐵履的性命,但軍中前途卻是沒了,只被發配到常德府,做了個小小的指揮使。
雖說鐵履不能回到北疆,但他的兒子鐵男卻一直跟隨著譚盾。也是凌玉當初所救三人之一,算是頗有點淵源。
鐵履縱然被貶。可帶兵之名還是眾人皆知,司徒斬見這隊官兵裡面,既沒有凌玉,也沒有錦衣衛,只是鐵履帶頭,不由愕然。恭敬地致禮道:「不知老將軍來此有何要事?」
「奉衡陽知府令,請司徒昭日回去,審訊衡陽城一起掠奪案子。」鐵履硬梆梆的說。
司徒斬微微皺眉,伸手阻止了鷹嘯山弟子地圍聚。雖說山門前沒幾個弟子,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真要打起來,也未必會落下風。
鐵履的話,明顯就是敷衍挑釁。他一個常德府的指揮使,怎麼聽衡陽知府的調令,更何況鷹嘯山就在衡陽境內。衡陽知府早就已經是鷹嘯山收買的人,又怎會跟司徒昭日為難。
司徒斬想到今天衡陽知府並沒有應邀來祝壽。感覺其中有些不妥,但還是客客氣氣道:「老將軍,今日是家父地壽辰,山上滿堂賓客一時脫不開身,不如過了今夜後,家父再與你去衡陽。反正咱家跟衡陽知府也有幾分交情。想必不會見怪。老將軍若肯通融,不妨也上山喝幾杯水酒,您所帶的兄弟,各自都有賞銀。」
「上憲有令,老夫不得不尊。」鐵履目視前方,不假顏色,「既然知府大人今天要提人,我怎可留到明天。」
司徒斬面色一沉,抬手做了個手勢,陡然之間。整個鷹嘯山都改變了。上山那條原本張燈結綵的路,幾百隻燈籠在一瞬間被勁風撲滅。喜氣洋洋的氣氛瞬間消逝,反而有股子殺氣,在這黑沉沉的山上越來越凝重。
司徒斬這個手勢做完後,鷹嘯山就變成了只蓄勢待發的野獸,山頂***輝煌的宴會,更像是野獸一雙炫目的眼睛。
鐵履身後的五百兵勇,同一時間抽出佩刀,竟也目光厲厲,並沒有畏懼。這五百兵勇是鐵履一手調教出來,比之北疆勁旅也相差無幾,絕對不是普通的貨色。
山上洶湧而來地殺氣,與剛才的喜慶場面截然相反,就連鐵履這個身經百戰地老將也有點變色,雖說他早已知道鷹嘯山有所準備,可也沒想到竟然是擺出這種搏命的架勢。
看著鐵履的神態,司徒斬鄭重道:「老將軍,切莫受人唆擺,要想上鷹嘯山,你這區區五百人只有死路一條,在下都是肺腑之言。」
「唆擺?」鐵履微微側頭,雖然看不見遠處與鷹嘯山遙遙相對的衡平山,可他彷彿感覺到那裡正有無數目光注視著自己,看著自己去死。
「唆擺?」鐵履心想,「誰能唆擺一個人去死呢?」
上山的路很長,從踏入鷹嘯山山門的第一步開始,鐵履便意識到,這一夜地喧囂終於要開始了。
月光如洗,剛剛下過一夜雪,將整個
的猶如琉璃世界,晶瑩光彩。月光所照耀著的,是從山門筆直通往山頂的道路。昨夜積雪早被鷹嘯山眾清理到兩旁,所以這變成了一條白中夾黑的路途,彷彿是通往某個不可預期的結果。
兵勇們的布靴摩擦著地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前擋甲隨著腳步拋起又落下,嘩嘩的聲響整齊一片。
鐵履轉身,又回望了一眼山門口,那背對著自己地司徒斬。
司徒斬如父親般將雙手藏在袖子裡,並沒有目送著五百士兵上山,而是背對著,猶如拋卻腦後的,便已經是不存在地。
「鷹嘯山三重防禦,第一重銀絲水鈴。」司徒斬雖然看著月亮,可嘴裡還是淡淡說道。
已經上山的鐵履自然不會聽見,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手下兵勇踩著的地面上,時不時有種淡銀色猶如蜘蛛線般的東西,被踩斷後,並沒有引發任何後果。
但就在鷹嘯山山腰的惜才亭上,六隻銀色的風鈴忽然發出一陣有節奏的聲音,這音律極怪,並不是被風吹動,而像是受什麼操弄而特別奏出的樂調。
若是鄭亦這般高手,看見惜才亭上風鈴布設並聽到這段聲音,就會知道,在鷹嘯山中,應該有極為高段的術士存在。
因為鷹嘯山第一重防禦「銀絲水鈴」並不是真正的實物,而是一種術法。七品上的術士布下「銀絲水鈴」大術,以惜才亭為整個數術核心,只需月光落下,便能啟動整個術法。
整個鷹嘯山上,都會被惜才亭射出的銀絲覆蓋,而若沒有破解之法的人踩中銀絲,就會引動數術反應。來犯之敵的方位和數量,都將在鈴聲中奏出。
鐵履帶五百人上山,走不到二十步,惜才廳那邊就有鈴聲響動,而這鈴聲的節奏,便是告訴滿山子弟,鷹嘯山上已經來敵,數量有足足五百之眾。
鐵履走在隊伍最前面,一步步紮實而謹慎。雖然想不通,為何司徒斬能讓他這麼輕鬆就上山,但左右漆黑,前方更是黑洞洞的,猶如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般,令人難以心安。
這一路走的驚怖,卻反倒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鐵履帶人闖上鷹嘯山的半山腰,恰恰停在了惜才亭的周圍。鷹嘯山雖然只有一條羊腸小道上山,但司徒家卻生生的在半山腰開闢出一塊足夠停留上千人的大平台,並建造惜才亭,有愛惜人才,請佇腳步的意思。
但惜才不一定愛才,愛才不一定留才。古往今來多少英雄,便是死在惜才兩個字下。
當鐵履命令所有府兵在此休息時,他們的命運,便已經被注定。
一縷冷風吹動積雪上的枯葉,在空中打上幾個旋,正好掠到鐵履的面孔上。老將軍警惕的望著四周,伸指一彈,便將這枯葉彈到幾十步外的雪堆上面。
這份彈葉的功力,已經非同小可,鐵履彈飛葉片後,又將目光投向山頂的寨子。
就是這一眨眼的忽視,卻讓鐵履失去最後醒覺的機會。
雪堆上傳出輕微的,猶如魚在河面吐泡似的波一記響,隨後,那片枯葉便失去了蹤影。
這聲音並沒有讓鐵履有所反應,可隨後,天空中一片嗡嗡聲,卻令這位老將猛然躍了起來。
天空中有密密麻麻的細點,卻發出淒厲的聲響,這是從幾百步外射出的利箭,但不知為何,竟然都是響箭,似乎鷹嘯山的人,並不怕被人知道弓箭群的攻擊。
「盾!!」鐵履赫然下令。
他的屬下早有準備,各自從腰間摘下一面小圓盾,都架在頭頂,這五百人瞬時便組成了一個盾陣。
雲朝府兵原本裝備較差,也沒有盾牌配置,但鐵履帶兵後,自掏腰包為手下配備就手的小圓盾,這也是在北疆浴血後的經驗。
圓盾雖小,卻是硬木製成,裡面還鑲嵌一塊銅板,尋常弓箭很難射穿。組架在一起後,便成了個足以遮擋住五百人天空的大防禦盾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