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赴法探親
趙傑與楊翠花一家三口,游了香山、爬過長城,更在陳雪的陪伴下,吃遍了京城數得著老字號的美食,在北京頗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日子。然而終究是牽掛著家裡大大小小一攤子事,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裡,告別北京,坐上了去往瀋陽的火車。
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比往年要遲上一些。早起時的秋風,涼颼颼也吹得人縮脖,卻沒有濕寒的秋雨,一連數日,俱是晴好天氣。
天高雲淡,閒時開車去往郊外。摘一把紅彤彤的山棗,吃進嘴裡,酸酸甜甜的另有一番滋味。飄滿落葉的林間小徑,穿行其中,身前身後,咆哮像個懂事的夥伴,靜靜陪在董潔身邊,間或跑的快了幾步,便也停住腳,回頭關心的瞅瞅,等她趕上。
秋思啊秋思,秋天到了,心思似乎也變得沉重許多。
可惜,北京是內陸城市,離海太遠,見不到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的美景。——從前,她打小看慣了潮起潮落,如今只成追憶了。
隨身帶著素描本。走得累了,便隨便找處地方坐下,凸起的青石塊、或者乾枯伏地的粗樹枝、偶爾也能見到被砍伐後留下的樹樁。人在山林裡行走,心也似乎悠遠曠達了許多,於是動筆繪出一個個極美麗的服裝款式。
薰潔其實有些許暈車。久坐容易疲憊而且頭疼不舒服、甚至噁心欲吐。不過呢,行車過程中,打開車窗吹吹自然風,會好過的多。
因為近來天氣實在是好。於是她幾乎日日都要坐車出城轉轉。不是她舒服日子過久了想要自虐,只是一次偶然中,她發現,自己在快速行車過程中,吹著車窗外灌進來的強風,思緒如萬馬奔騰,靈感亦如泉湧。待車停時,拿出筆。許多的設計和新穎地想法,一股腦的湧向筆尖。不由得便喜歡上了這種方式。
不知不覺中,她手頭已經積攢了大把的設計款式。而明年的巴黎時裝周的主題與大體設計都搞定了,除了這些天的努力,她在很久之前,已經有意無意在做這方面的準備工作,只需再做一些細節上的調整便成。現下,該考慮做實體衣服了。
這時。薰潔不得不面對一個非常尷尬地局面。
她在國內,找不到合適的面料。不論是面料本身的質量,還是顏色,基本上都很難找到符合她心意的面料。
要說呢。他們也算經營著一個大型的服裝公司,更有著目前中國最頂尖的國產品牌——東方元素。此品牌的款式也好面料選擇也好,如果說前者有時候還被人詬病,那麼後者,卻是眾人公認的一流質量。地確,他們從來都是選擇國內最好的面料,這也是東方元素品牌能迅速被高端消費群體承認的重要原因之一,截至目前,國內還沒有哪一家服裝廠。能在這方面跟他們媲美。
不過,別人不曉得,做為主設計師的董潔,卻是有苦自家知。
皮爾.卡丹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在國內開設專賣店?那是因為,隨便拿起人家一套衣服,就是數千元地標價。品牌固然是高價位的原因,面料何嘗不是重要的因素?原先,皮爾.卡丹中國的第一家專賣店,是在一九八九年落戶北京。而經過她這只穿過來的蝴蝶,兩片翅膀扇了扇,前次聽老先生那意思,勢必會加速對中國市場的影響力,開店的日期只怕要提前。這位老先生邁前腳,後腳就有許多國際上的大牌跟了進來。在此之前,東方元素服裝公司。如果不能先走出去,把品牌國際化,公司便沒有實力引進國外頂極面料,就不能具備跟國際大牌一較高下的實力,只能黯然淪落為陪襯地二流貨。
想做成頂尖品牌,光有好的設計根本沒用,沒有好的面料相配合,只能空歎一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給人家乖乖讓路。
眼下,董潔為難便是如此。巴黎之行,面對的是國際上頂尖同行和服裝商的挑剔眼光,如果解決不了面料問題,這次巴黎之行,只能以慘敗收場。記憶裡做為服裝生產和消費的大國,中國一直沒有國際化地品牌,想來面料問題,也是困擾國人服裝業遲遲未能進軍國際市場的一道攔路虎。
現在,國人解決溫飽問題沒有幾年,服裝製造業在他們的帶動下,進步顯著,從南到北,國人尤其是年輕的男男女女,大家的穿著打扮越來越時尚漂亮。牛仔褲配T恤衫,再搭一件風衣,這是時下最流扮,清爽又大方。「不管多大官,都穿甲克衫;不管多大肚,都穿健美褲」,這句從前歷史上曾經流行一時的順口溜,再沒人提起過。要知道,按照歷史原本的發展,這個時候,健美褲因為流行,凡是女生,無論年齡幾乎人人都穿,大街小巷出現前所未有的統一和高調。而現在,健美褲,還有蝙蝠衫,都讓位給了牛仔褲和T恤衫。
哎,蝴蝶效應到底造成了一些變化,只是,卻沒有對面料市場造成多大影響,至少,董潔現在看不出來。
就紡織業本身來說,自主創新能力不強、管理水平和手段還比較落後;企業研發費用投入普遍較低,工藝研究的深度不夠,產品設計和工藝技術開發能力普遍較弱,更談不上對流行元素地研究應用了。
國內最好的面料,瞧著似乎也有與國外面料有一爭長短的趨勢,如果做成衣服放在桌子上,往往看不出來,而一旦掛起來比較,差距卻十分明顯。形似神不似,差之一厘,寥之千里,這種差距中,包含著太多的內容。如果僅僅面對國內的市場,也無所謂,如果想要拿到巴黎時裝周上任人評長論短,卻是萬萬不可以。
怎麼辦?
頭疼中。大山正忙於複習功課。薰潔不欲拿這個打擾於他。況且,便是他知道了又如何?不過是多了一個人跟著操心的人,於事無補。
煩惱的時候,她就要劉大同開車載她出門兜風。
三環外還是一片寂謬寥落地顯得有些荒涼的菜地與莊稼地,遠沒有日後高樓成群大廈成片的繁華景象,公路修得挺好,卻很少看得見汽車在路上跑,很合適飆車。油門一踩。耳邊只聽得外邊風的呼嘯聲,那風呼呼從車窗縫隙中吹進來,似乎也吹散了她的煩惱。
薰潔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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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忘情,疏忽了她自己極糟糕的身體底子。下車後,就有些頭重腳輕,只說去小樹林裡走走清靜一下,半路上便失去了知覺。幸好她出門始終有咆哮陪在身邊,而咆哮也機靈的跑去跟等在車裡的劉大同求救。
「別告訴我哥!」
薰潔醒來第一句話。就是趕緊抓著陪在身邊地劉大同認真叮囑。
劉大同為難的皺眉,那個,剛剛送她來醫院的時候,已經打電話給學校。請學校的老師轉告大山了,這會兒,估計大山快到了吧?
「我在醫院?」
薰潔發現自己向要床上,四周稍微一打量,很快得出結論了。「醫生怎麼說?」
「感冒和發燒。醫生說你身體虛,要注意休息,多吃些營養的東西補補……」
走廊裡響起一串快速奔跑的腳步聲,和醫生的阻止「哎,醫院裡不准跑步!」
哥哥來了!董潔真想學駝鳥。把自己埋進被子裡算了。
「小潔?」
大山氣喘吁吁的在診室門口剎住腳步,勉強放輕動作推開門。
「怎麼了?怎麼突然昏倒了?醫生怎麼說?」看到董潔清醒著給他一個大大地笑臉,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地。一隻手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去摸她的額頭,「這麼燙?難受嗎?還有哪裡不舒服?」
「哥,我沒事。」
薰潔反手握住他地手。「就是有點感冒,因為頭暈,不知怎麼著就昏了一下,剛剛打了一針,醫生也給開了些藥,明後天就好啦。」
大山仍然不放心,「要不,咱住兩天院?有醫生照顧,病好的也能快些。」
「哪裡就有那麼嬌弱?」董潔掙扎著坐起來,喔。頭還真有些疼,她皺眉道:「我不喜歡醫院,哥,我要回家。只是一個小感冒,沒那麼誇張,哥哥太緊張了。」
大山拿過她放在床頭的外套,協助她穿好,尤自皺眉道:「先別動,我問過醫生再說。」
得醫生允許,大山才同意她回家休養。
醫院門口,剛打開車門,在車裡憋了半天的咆哮一躍而下。蹭到董潔身邊,圍著她轉了兩圈,才肯挨著她的身體站住,一雙黑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對不起,咆哮,害你擔心了。」
薰潔蹲下身,把它抱個滿懷,安撫的摸摸它的頭,「我沒事了哦,只是一點小小地感冒啦。」
大山小心抱她上了車。待車子往回家路上駛去,才開口問道:「咆哮怎麼在車上?小潔,你又出去了,是不是?」如果是在家裡昏倒了,咆哮不可能跟著來醫院。「不是跟你講過,這兩天有風,氣溫降了許多,不要出門了嗎?」
「我……」
大山轉頭問劉大同,「劉大哥,你們今天去哪裡了?這幾天小潔是不是經常出去呀?」
劉大同回頭看了眼董潔,不好意思的認錯道:「大山,都怪我,小潔說悶,想坐車出來兜兜風。唉,她身體不好,吹不得風,現在感冒了,都怪我。」
薰潔急忙分辯道:「不怪劉大哥,是我自己堅持要出門的。而且,劉大哥有提醒我不要開窗吹風,是我自己不聽話。哥,不生氣了,啊?」
「我與你說過多少遍了?坐車時,不要打開車窗,有風的日子,不許去郊外。天氣一冷,你就容易感冒,都這麼多年了……」
薰潔乖乖低頭聽訓。
大山長歎一聲,她在病中啊,實在不是說教的好時機,可是,不說她兩句,他心中要憋死了。前幾日,小姑娘還乖巧的與他保證,說自己長大了懂事了,會照顧好自己,請他把心思多多放在學習上,不用分心於她。言猶在耳,轉眼便做出這等枉顧自己身體地任性行為,真想、真想動手給她屁股上來兩下重的,讓她吃一頓教訓!
「哥,我頭疼!」
薰潔偷眼瞧他臉色愈發陰沉,連忙捧著腦袋喊疼。
大山趕緊把她擁進懷裡,輕柔的在她兩側太陽穴部位緩緩揉搓,這次訓誡嘛,雷聲大雨點小,就這麼嘎然而止了。
昏昏沉沉躺了幾天。也許是近日來費神心思用得太過,足足將養了好些日子,才得康復。
期間唐援朝夫婦倆都來看過她,唐春燕帶著女兒郝璐也來了。
「小潔好可憐哦,生病了要吃苦苦的藥,要躺在床上,哪裡也去不了。」
璐很有同情心的苦著一張小臉,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自己生病的日子了。
「對了,小潔,我和媽媽要去看爸爸,去法國巴黎呢。」郝璐挺著小胸膛,驕傲的道:「我看過爸爸拍的巴黎的景色,可漂亮了,爸爸說,一定陪我和媽媽好好在巴黎玩。要買新衣服、要吃好吃的……」小姑娘掰著手指,自己說得興高采烈。
去巴黎麼?
薰潔心中一動,她問唐春燕:「姑姑,姑父不是說今年春節要回來探親嗎?怎麼改成你們出去看姑父了?」
唐春燕笑道:「本來是有幾天假地,你姑父一個同事,家裡出了點事,把假期讓給同事了。他打電話跟我商量,希望我和璐璐能去法國,和他一起過個春節。」
姑父在駐法大使館工作,家屬可以以探親的名義過去。唔,她和大山,可不可以搭一個便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