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的到來,讓向來沉寂的四合院多了幾分生氣。
無他,這傢伙一貫的話多。逗鳥逗狗手腳一刻不得閒,大山索性把畫眉鳥拎他屋子裡與他作伴。
他這人最老實的時候,就是姜紅葉在場,說話也變得文氣了,偶爾還會臉紅,——姜紅葉走後,董潔因此取笑了他好久。
「人與人的差別這也太大了吧?你比我還小兩歲,現在房子也買了,車子也有了,我的天,你簡直生來就是為了打擊我的!」丁睿繞著車子轉來轉去,這年紀的男孩子,基本上都對汽車有一種骨子裡的迷戀,擁有自己的車,那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我什麼時候才能有自己的私家車啊?開車出門多威風!」
他倒是極想趁此機會學學開車,大山卻不許他隨便麻煩陳群,「咱們兩人,什麼都好說,陳大哥可不是專職的司機。他是老山前線的有功之臣,平時主要幫我處理公司裡的事。這樣吧,你想學車,過幾天,還有位姓劉的大哥回來,有時間的話,你可以向他討教!」
丁睿最大的苦惱,是怎麼接近姜紅葉。多半年不見了,在北京擔任一店之長、平日裡待人接物而客人多半是上層***裡的人,姜紅葉舉手投足更添了從容不迫的氣質,再不是從前那個怯生生見了陌生人都要臉紅的鄉下小姑娘。合體的穿著打扮,讓這個雙十年華的姑娘,綻放出蓮花般醉人的風韻。
「有酒沒?我想大醉一場!」丁睿沮喪的趴到石桌上。
沒有風地夜裡,新月如勾,睡不著的丁睿拉著大山坐院子裡說話。
「我和紅葉姐的距離。好像越發的大了。」
他以為自己足夠努力了。過去的半年,他一直試著獨立,試著加快成長的腳步。東方元素公司的業務蒸蒸日上,佔得地利之便,他聯繫廠家跑訂單,兢兢業業認真做事,他在五愛市場擺攤,憑自己的勞動賺得第一筆算得上豐厚地報酬。爸媽都認可了他的成長。認識他的人都說,他像個大人了。
大山性子穩重,心性成熟,與他自己飛揚跳脫的性格迥然不同。大山那種他做不來,可他卻也清楚意識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沒有必要勉強自己一定要向某人看齊。性子活潑些也不錯啊,至少。他的朋友很多,跟誰他都能搭得上話。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那種患得患失、日裡夜裡心心唸唸想著某個人的感覺,很幸福也很——心酸!
是地。就是心酸!書上不是說,愛是一種蜜一樣甜的感覺麼?為什麼他更多體會的是苦澀?在瀋陽,最初見面的時候,他和姜紅葉,他們之間,從沒有讓他覺得有距離隔開,雖然也苦惱於三歲地年齡差,卻篤定的打算在高考結束後,向伊人挑明自己的感情。
半年了。他想了半年念了半年的人,乍一見面,卻讓他那麼明顯的意識到了橫在兩人之間的一道無形的距離。姜紅葉,她前進的步子更大,大的出乎所有人地想像。落落大方的言行舉止,一顰一笑間。那種美,不再是讓人心憐,根本就是讓人心醉,昨日明珠蒙塵,今朝珠光璀璨!
大山悄然長歎,感情這種事,非是當事人,箇中滋味,外人實難體味萬一。「丁睿,你也不必失望。紅葉姐現在,還沒有喜歡上哪個人,只要她沒有嫁人,你就有機會。我覺得啊,你現在最最重要的是振作,哪,好好學習……」
「好好學習,將來搏個好前途是不是?這些老生常談的話,我爺爺天天都要在我耳邊念叨一遍。」
丁睿揮揮手,有氣無力道:「你這種春風得意的人,是體會不到我們失意人的傷心了。是啊,紅葉姐現在是沒有喜歡地人,可我努力了這麼久,也沒讓她喜歡上我,你覺得我以後有多大希望?現在又分隔兩地,我死定了!」
大山踢了他一下,「你給我精神點!紅葉姐又沒有嫁人,連喜歡的人都沒有,你擺出這副晚娘面孔給誰看哪?一點也不像個男人,你再這樣,我還真得說,有女孩子會喜歡你?那才叫怪事!」
丁睿撲了過去,作勢要掐他的脖子,「是不是兄弟啊你?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小潔一天到晚悶在屋子裡,也不接觸人,當然不會被別人搶走,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你佔了!」
大山被他憤憤不平的口氣逗得笑出聲,更惹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好啦好啦,」大山笑著安撫他,「為了安慰某人脆弱的心靈,這兩天,我和小潔陪你好好逛逛北京城,保證讓你吃好喝好玩好,怎麼樣?」
「北京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啊?」丁睿有點興趣了。
呃,這個嘛,老實說大山還真不太清楚。香山紅葉有名,可現在早已經紅盡香消徒留殘枝了。植物園似乎也不錯,除了冬天哪個季節去都是一場視覺盛宴,可很不巧,現在就是冬天。嗯,哪兒適合現在這個季節去玩呢?好像只有故宮了,——一則人少,二則寒冷,兩個感覺加在一起,立刻就把氛圍變作了歷史。
大山剛想推薦故宮,丁睿自己開口道:「長城怎麼樣?咱們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說過,『不到長城非好漢』。唔,小時候跟爺爺來過一次北京,因為年齡太小,只在天安門廣場合影留念,都沒有機會去爬長城,這回怎麼說也得做回好漢去!」
有道理!大山有些赧然,他和董潔來北京這麼久了,倒不曾好生出門逛過。先是在外公家暫住,從心理上
應新的環境新地親人,再來是租房買房,緊接著建廠自然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忙,除了專賣店旁近在咫尺的天安門廣場。還真沒有陪董潔找時間出去遊玩。難得自家的小姑娘,整天價窩在家裡,都不曾有過怨言,該打該打,他這個做人家哥哥的,失職呀!
嗯,回頭記著寫個備忘錄,現在有車出行也方便了。待到天氣回暖地春天,春遊野餐賞花游景,一個都不能少!
約好了明天去爬長城,以好好休息積攢體力為由把丁睿打發回房,大山也回了房間。
薰潔早已經沉沉入睡。輕手輕腳脫衣進了被窩,似乎感受到了熱源,薰潔往他懷裡蹭了蹭,縱是睡夢中。亦熟門熟路尋到往日裡最習慣的相偎姿勢,鼻中低低發出一聲滿足的嬌吟。
大山略側了側身子,讓兩人偎得更緊密一些,伸手輕輕拂開她臉上滑落下來的散發。薰潔有一頭極順滑的長髮。摸上去,猶如最最昂貴的絲稠般,手感極好。忍不住抓住一縷發尾,湊鼻前聞了聞,睡前剛洗過的長髮,仍殘留著洗髮水淡淡的清香。
想起好友為情所苦地煩惱,大山心中浮起濃濃的幸福感。他與董潔一路走來,除了兒時董潔她一再受病痛折磨,感情方面。兩人始終不曾有過困擾。希望兩人長大後結為夫妻,這是奶奶生前最大的願望,兄妹倆也在奶奶墳前,發下了牽手一生的誓言。雖然年齡還小,早熟的兄妹倆,卻已預定了彼此的一生!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薰潔已經九歲啦,如果按家鄉虛歲的算法,她已經十歲了。時間過的可真快啊,呵呵,再過十年,他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結為夫妻了吧?到時候,丁睿那傢伙,一定羨慕地眼睛都要發綠了。呃,希望那傢伙感情之路能順一些,紅葉姐。其實需要一位年齡更大些心態更成熟些的男人,自小不曾享受過關愛的孤獨人生,她敏感而纖細的感情,似乎不是丁睿能夠體會和包容,至少現在地他不能。哎,丁睿和紅葉姐之間……不好說呀!
大山閉著眼睛,身體放鬆,腦子卻不曾閒著,想這想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迷糊了過去。
—
「哥,我們要去爬長城?」
早晨起來,大山在飯桌上告訴了董潔出門遊玩的計劃,董潔頗有興趣。
「小潔在屋子裡也悶了很久啦,正好出門散散心。」
大山翻出她的大衣、帽子、圍巾和手套,「多穿點,長城那邊地勢高,我估計肯定有風。」
讓丁睿遺憾的是,姜紅葉有點低燒不能去,只得把她留在家裡。陳群開車,幾個人直奔八達嶺去了。
從前在北京生活過幾年,董潔爬過長城,但是與大山一起,當然會是另一種不同的滋味。
她曾經聽人這樣講過,「不到長城非好漢,二到長城是笨蛋。」這話無非是說,長城在國人眼中,更多的是代表了一種積極向上的民族精神,實際上長城,並沒有多麼吸引人的地方。當然,總會有一些執著的人,樂此不疲爬了一次又一次。薰潔自己倒是蠻喜歡地。既鍛煉了身體,又能體會到一覽眾山小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因為時值冬天,遊人不若平時多。風很大,幸好大家都戴了帽子,爬了許久,倒不會覺得冷,丁睿甚至脫下了外套拿在手裡。站在垛口,勁峭有力的北風吹的衣服颯颯作響,衣袂翻飛,幾欲乘風飛去般,大山一直緊緊拽著她的手,「抓緊我的手啊,小心被風給吹走。」
呵呵,她又不是身輕如燕能做掌上舞地趙飛燕,哥哥也太小心了。
其實長城最適合秋天來,秋高氣爽,像到了塞外,有點想彎弓射大雕的意思;那時候長城兩側,也看得到野果纍纍,紅葉燦爛如火。而現在,天空陰暗,遠近只看得到皚皚白雪,和山風中搖曳的枯草,間或有裹著白雪的玉樹瓊枝般的喬木。
還有古樸的城牆。這個時候,長城要比她記憶中古樸的多,或許是沒有那麼多後來隨處可見的現代化的東西吧?反正,很能發人幽古之思。
雖然不見鬱鬱蔥蔥的碧色,這季節地長城,卻另有種古樸端莊的美。陰暗的天空下,視野變得更加空闊,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歷史的風雲變幻,曾在這城牆內外,演繹了太多的離合悲歡,而今,只餘這蜿蜒起伏如巨龍的長城,它靜靜伏臥在群山懷抱中,自顧妖嬈!
「來,喝點熱水!」
大山貼身帶了保溫杯,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第一時間旋開杯蓋,塞她手裡。
燙燙的熱水,從喉嚨滑入腹中,暖流漸漸向全身散開,好舒服,「哥,你也喝點吧。」
大山搖頭,「哥不渴,你多喝點。」
薰潔喝了足有半杯,看他把杯蓋仔細擰緊,仍舊掀開大衣,小心貼身放好。「希望下次小潔渴的時候,它還是熱的。」
丁睿眼睜睜看他收起杯子,忍不住叫道:「大山,你眼裡只有你那寶貝妹妹?我也想喝水喚!」
瞎起哄!大山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沒帶麼?」
「我那是涼水,當然沒有喝熱水舒服啦!」
薰潔拍拍他肩膀,道:「丁睿哥哥,你比我和我哥都大,知道吧?我哥自己都忍著不喝,你好意思跟他要?惡,臉皮超厚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