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佞臣 第三卷 佞臣 第四十六章 是該決定了
    也許……他以為我賭氣去了齊州就是不願意回來了?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場景,我還真的不想回來。

    我很想再說點什麼,但卻失去了心氣勁,突然之間什麼都不想再說了。

    我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所以我再一次說了句微臣告退,就急急走了。

    眼前的路成了模糊的一條,我高一腳第一腳地走了出去。

    象逃離一樣走了出去。

    在走下宮門的台階時,由於我根本看不清路,一腳踏錯,骨碌碌一聲滾了下去。

    堅硬的石階碰在身上,頭上,臉上,似乎有鮮血從額角流下,但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那一刻,我坐在地上,一時間說不出來的茫然。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一切都顯得紛亂而不真實。

    「蘭尹!」旁邊傳來子夜地驚呼聲。讓我找到了一點方向感。

    我伸出手去。四處探索:「子夜。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你怎麼了?」

    一雙有力地手將我扶了起來。他似乎在替我擦拭額角地獻血。他地聲音聽起來比我難過多了。因為我現在都不知道什麼是難過了。

    我喃喃道:「沒事。我沒事。只是……突然看不清了。」

    得得地馬蹄聲猶如急雨。子夜地車趕得從未有過地急。

    我緊緊地縮在車廂的角落,身子忍不住簌簌發抖,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冷。

    等我們終於到了自己的府邸,就聽得蘇木一聲驚喜地大叫:哥哥!「

    他如今比我矮不了多少了,居然還撲在我身上哭起來,抽抽泣泣地好不傷心:「你終於回來了,他們都說你不回來了。我就是不信,我不信你會不要蘇木了。我已經沒有了媳婦,不能再沒有了哥哥……「

    許邵文也聞聲而來,和蘇木拉扯了幾下,自己搶到了前面的位置。激動地抓住我地肩,恨聲道:「我說你怎麼可能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我就是要在這裡等你,就不相信你這麼狠心……

    蘇木生氣了,又把許邵文往身後拉開,再次撲到我身上:「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在這一刻,我因為冷而緊繃的身體才漸漸鬆弛起來。

    原來不我是一無所有。

    除了武成南,還是有人需要我的。

    沒了武成南,我還有自己的「家人「。

    一直在眼眶裡沒能流出來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蘇木也不顧自己還在哭,說道:「哥哥別哭,要是有人欺負你了就告訴我。我現在武功又進步了好多,一拳就能打斷他地腿!」

    我不想讓小孩子擔心我的事,兩隻手摸索著他的臉,盡量作出正常的樣子,努力提起精神道:「是麼?那你有沒有又長高一點?」

    可是我一時忘記了掩飾,手在摸索,眼睛卻呆滯地看著前方沒有焦點。

    蘇木和邵文一下子愣了,然後小心翼翼地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我不知道怎麼對他們解釋。

    一旁的子夜道:「蘭尹身體很虛弱,需要休息。大家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兩人大概覺得事態不輕,這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了我。

    我也的確是心身疲憊,需要休息了。

    後來子夜清了大夫來替我看眼睛。大夫說我的眼病可能是一時急怒攻心所致,還需慢慢調養。至於痊癒的時間,就不好說了,少則數月,多則數年,或者一輩子也未可知。他還特別強調了要我保持心態平靜,否則一切藥石都無效。

    我聽完。沒有因此更加難過。

    此刻在我地心裡,看不清楚又算什麼呢?也許看不清楚了更好。

    之後的日子,我每日吃藥,照常吃飯睡覺,除了對什麼都失去了心氣勁之外,表面看起來很平靜,一切都沒有什麼異樣。

    但我越是這樣,他們就越是擔心。連蘇木在我面前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這段日子,我還做了三件事。

    那就是派人將鹽商礦場的支配權。「龍吟」地執掌信物。和辭官的奏折一起交給了武成南。

    他接下了鹽商礦產的支配權,也收下了龍吟的信物。但卻駁回了我的奏折。派去的人說:如果我要辭官,就親自去跟武成南當面請辭。

    我淡淡的,沒表示什麼。

    他既然已經收下另外兩樣,看來准許我辭官也是遲早的事,那麼好吧,總有一天我會親自去的,但不是現在。

    儘管我現在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還沒有辦法做到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此刻我沒有辦法面對他,那樣我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

    其實,所有地人並不知道,每日晚上我都忍不住在流淚。

    其實我不想這樣,不想像個被拋棄了的怨婦。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也許人的精神在晚上格外脆弱,無論我怎麼控制,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傷和痛苦。

    那種痛苦,一到了晚上就讓人撕心裂腸,讓人發狂,讓整個人都為之崩潰,整個世界也為之崩潰。

    其實,人世間的感情,只要真的付出過,又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忘記,就能平淡?我想我需要時間。

    所以,每一個白天我都淡然示人,但每一個晚上我都流淚渡過。

    自然,我的眼睛一點起色也沒有。

    也許是我太過沉溺在自己的悲傷中,連府中一連串明顯的變化都沒有感覺到。

    直到有一天我吃到了一盤放多了鹽地黃瓜,和一碗夾生的米飯。

    其實這些天來我都沒有什麼胃口,飯菜的好差基本上也分辨不出來。只是這一餐也難吃得太過離譜了。

    我輕輕皺眉道:「府裡的廚師怎麼了?飯都沒煮熟。」

    一旁地蘇木一聽,立刻對許邵文叫道:「是邵文哥煮的。真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輪到你煮餐飯你都煮不好!」

    我不解道:「怎麼會讓邵文煮飯?」

    許邵文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呵呵笑道:「沒事沒事,是我自己有些無聊,就想學做做飯……不好吃啊?不好吃我重新做過……」

    蘇木小孩子家。口快道:「什麼啊,府裡的廚師都跑了……」

    邵文顯然不想讓我知道,忙叫道:「蘇木,胡說些什麼?」

    「怕什麼,反正都這樣了,能瞞到幾時去?」蘇木不服氣地道:「哥哥,你知道麼?現在府裡地下人都跑光了,沒有人願意給我們幹活了!」

    難怪,不說我還沒注意。這一說我才想起這幾天給我送藥送飯地不是蘇木就是邵文,其他下人真的一個也不見了。原來都跑了?

    可為什麼跑了?

    「為什麼,府上沒工錢給他們麼?」

    許邵文吞吞吐吐地道:「不是……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之他們就一個個偷偷地不見了……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紫京地下人緊缺,別人家的工錢出得高些吧。反正出去請人也很難請到,所以乾脆我們就自己先頂一頂了。」

    「才不是請不到呢,分明是有人針對我們!「蘇木哼了一聲:「那個趕車的趙魚說有人收買他,離開這裡就他一筆錢,他不同意,結果就被打斷一條腿,現在還在休養著呢。」

    許邵文跺腳道:「你……哎!「

    原來如此。

    其實我也知道,像我這樣臭名昭著的人。一旦失勢,那就什麼都沒有了,也沒有人敢接近。我回來紫京這麼久,除了錦龍,銘煙和晨雪來看過我幾次,其他平時總巴結我的人,根本就連人影也看不到。

    但我想不到的是,還會有人用這種下作地手段來對付我。

    不過我已經沒什麼心思去較量這些事了,只平靜地道:「走了就走了吧。邵文不會做飯也不要緊,以後我們就到外面買著吃吧。「

    我府中還有些積蓄,吃外賣還不成問題。

    「買?要是能買就好了。現在紫京所有的食肆都認得我們幾個,不肯賣給我們,還說誰賣了誰家就要遭殃,讓我們不要……不要,害他們。「蘇木越說越氣憤:」還有給你發藥的大夫,如果不是子夜哥哥拿匕首對著他,他也不肯給你開藥了!

    見蘇木全都說了出來。許邵文也不再掩飾。只歎息道:「唉,也好。這些事你遲早會知道地。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其實也沒有什麼,紫京待不下去了,我們去別處也可以的。「

    蘇木贊同:「沒錯,我也不要留在這個討厭的地方了,我們去別處吧,哥哥?「

    我沉吟著,看來,也許是時候該走了。

    身為一個大奸臣,失去了君王的支撐,自然是牆倒眾人推,看來我在這裡的確呆不下去了。

    其實我自己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武成南不再需要我,我已經失去了待在這裡的意義。以其總是聽到他的消息而傷心,真的還不如一走了之來得清靜。

    我沉吟了好一會,終於下定決心地點了點頭:「好,我們過些日子就走吧。「

    看來,我要親自去跟武成南辭官了。

    不過我之所以說過些日子再走,那是因為我還沒有把握面對武成南,我不知道再次見到他,我會怎麼樣。

    但遲早總要面對的,希望到時候我可以控制好自己地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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