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我,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我的外表看起來不喜不怒,似乎出人意外的冷靜,但我自己知道,其實我一直是恍恍惚惚的。
我不知道要怎樣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選妃了,我連怪他的立場都沒有。
我要怎樣去怪他?
自古以來哪一個君王不是三宮六院的?我怎麼能奢望一個君王因為我而潔身自好?
就算我也曾很幼稚的有過奢望,可他從來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他沒有向我許諾過,我就沒有立場去怪他。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很少去想這個問題,也許是下意識的逃避,根本不願意去想,也許是還有些期待,期待有奇跡出現。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來得這樣的快。
是因為博愛,還是這麼快就厭倦了?
又或者是因為生我地氣麼?
是生氣我擅自不要孩子。所以他立刻讓別地女人來為他生孩子麼?
不。不是這樣地。其實就算我真地要了孩子。這個孩子也很難成為他名正言順地孩子。他還是需要自己後宮妃嬪所生地子女。他必須有其他地子嗣。
所以說他是一定會選妃地。一定會有其他女人地。
儘管我也曾在潛意識中想過這些問題。儘管不是全無心理準備。可是當自己真地要面對這事實時。我仍然是說不出來地難受。痛苦。
我們之間地感情。難道就這麼薄弱麼?這才多久。怎麼就出了這樣地事情?
更何況這期間我還在失蹤狀態中,難道他就一點也不擔心我。反而有閒情逸致選妃?
如果單單只是選妃也罷了,也許那是迫不得已的形式而已,就如當初娶師青青一樣。可他不單單是選妃,他還有了自己寵該的妃子,每晚都留宿在她床上的妃子。
這一切。讓我如何接受?
我不知道,他還愛我麼?
他選妃,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已經不再愛我?
也許兩樣都不是,是其他理由?
腦中亂糟糟地,想不清楚。
就這樣一路恍惚著來到了紫京。
在馬車進城的時候,我的腦子似乎終於清晰了起來。
我開口說了這兩天來的第一句話:「我要去王宮。」
是的,我要去王宮,無論如何。我都要親眼看到,親耳聽到。
就算別人說得多麼篤定也可能是誤解,我不想因為別人說地話而胡亂猜測。
我不想因為某些誤會而失去他。錯怪他。
我一定要親自去見他!
是的,這件事必須做!
說我不到黃河心不死也好,說我什麼都好,我只知道我不親自去見他一面,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子夜低低歎息一聲,沒有勸我,將馬車轉駛向了王宮。
我在車內緊握雙手,壓抑著內心的緊張。
從來沒有過的緊張。
這一刻我無法淡定或鎮定。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我跳下車,大踏步朝宮門進去。
宮門口的侍衛已經換了新人。我並不認識,但看到我出示了武成南給的令牌後,他們趕緊放我進去了。
我一邊走一邊想: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下朝了對吧,不出意料的話,應該就在龍泉殿了。
所以我徑直朝龍泉殿走去。
路上碰到一些侍女宮人,有些似乎是認得我的,見了我面上露出驚訝地神態。
但是我並沒有注意這些,我一心一意只想親自見到武成南。
我一步步走過去,可是越是靠近龍泉殿。心裡便越是緊張。
我先前的勇氣,要見他的決心,每近龍泉殿一分,就開始喪失一分。
我最後竟然開始動搖起來。
見到他,親自問他,真地是最好的辦法麼?
那些人說的也許有誇大其詞的地方,但不可能是假話。選妃,寵妃,一定是事實。不管出於什麼原因。
我害怕。我害怕知道真相。
萬一他告訴我所有的一起都是真的,他不再愛我了。該怎麼辦?
不,不,我不應該來。
如果我不來的話,也許我心裡還會有一絲希望是吧?
人活著總要有希望才能支撐下去,也許一輩子抱著一絲可能的希望,也好過希望被徹底粉碎了是吧?
想到這裡,我真的很想要轉身就走了。
我已經在慢慢回轉自己地身子了。
可是上天似乎已經決定不給我回轉的機會。
一陣嬌柔的低笑聲從龍泉殿裡傳出,將我的腳步硬生生地釘在地上。
這樣的笑聲……不可能是侍女,宮規嚴森,侍女不敢在龍泉殿這麼笑。
在宮裡的女人,除了侍女,還會有什麼人呢?
笑聲越來越近,終於有一排長長的隊伍出現在了我眼前。
他們從我面前的一處橫廊穿過,所以看不到側面的我,但我卻把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這些人中有侍女有宮人,然後我地的眼中卻只有最前面的兩個人。
那年輕男人身材挺拔,紫袍玉冠,清眸淺笑,絕代的風華似乎要傾盡天下人。
他的笑容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就如同昨天。
我曾記得他很少笑,他只有對著我的時候,才會這樣笑。
可是他現在的笑卻不是對著我的,而是對著另外一個女人。
那便是他肩上柔柔靠著地女子。
恍惚間覺得那女子地面容有些熟悉,但我此刻地注意力已經不在她身上了,我只想看著武成南一個人,用盡所有力氣看著他。
他地手牢牢地握在女子的腰間。那樣清晰地映入我的眼眸,他對著那女子的溫柔笑容,也如此清晰。
「咚」一聲悶響,不知是什麼東西重重地敲擊在了心上,
那一刻腦子有些麻木。似乎停頓了運轉,我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眼裡只有他握在女子腰間的手,只有他對著她的溫柔笑容。
這一切像一把刀一樣,插在了我的眼中。
一瞬間,我的視線模糊起來。
我越是拚命看著他,卻越是看不清楚。
心裡在石化了好一會後,慢慢的有了疼痛的感覺。
然後那痛便一圈一圈的擴大,漫延。直到將我整個人席捲。
那幾乎將我全身都粉碎了疼,讓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遙遠起來,不真實起來。
他怎能這樣對我。
也許。這只是一個噩夢恍恍惚惚中,我腳下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我聽到自己低而又低地聲音:「成……南。」
這樣低的聲音,其實不會有人聽見,但有人卻看見了我。
我聽到阿盧結結巴巴的聲音:「蘭,蘭大人!」
另外一個熟悉地聲音,那曾無數次在耳邊低語的聲音似乎有些不悅地道:「你說什麼?」
「奴才看見蘭大人在那裡!」
一時間,似乎所有的聲音都靜了下來,笑聲。說話聲,都消失了。
隨著一陣衣衫的破風之聲,一個人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仍然處在恍恍惚惚中,未曾想過他為何來得如此快,我只知道當我抬頭看他的時候,我怎麼也看不清楚他的臉。
他低下腰,伸手拉住我,那聲音中透著說不盡的驚疑,驚喜。猶豫……等等複雜地情緒:「蘭,蘭蘭?」
這一聲蘭蘭,讓我聽了突然想流淚。
之前如何心痛,都沒有流淚,唯有這一聲熟悉的呼喚,觸動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我們之間的種種回憶一起湧現出來:去成國的路上,他拿起我的傷腳輕輕的揉著傷藥;他從成國大軍中死裡逃生出來的重逢,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中了春藥的那晚醒來。他說我就是想要你……這所有地每一。讓我忘記了剛才看到的一切。
我抬頭看著他模糊的面容,淚水一圈一圈地在眼眶中打轉。
我夢囈一般叫道:「成……南。」
「快起身。」
他伸手扶我。我用了好幾次力,都沒有站起來,我身上似乎沒有一點力氣。
他手上猛一用力,我才被他硬生生地扶了起來。
我就像掛在他手上的紙人,搖搖欲墜。
我聽到他的聲音,那聲音裡透著一絲顫抖:「你,你還好麼?」
聽著這樣的聲音,我很想如同往常那樣靠進他的懷裡,我很想跟他說對不起,我不應該賭氣……
可是就在這時,耳中突然傳來了一個嬌氣喘喘的聲音:「王上,你……你,走得這麼快,臣妾都快,快追不上了。」
我被武成南握住的手突然僵住了。
我朝說話地人砍去,同樣看不清楚她地賣弄容,但我知道她是誰,她就是剛才依在武成南肩上嬌笑的妃子。
一時間,他對著她地笑容,牢牢握在她腰間的手,再次清晰地出現在腦中。
在這一瞬間,我的身體突然就有了力氣,一把甩開了武成南的手。
我聽到自己冷冷的聲音:「微臣很好,有勞王上掛記了。」
「蘭……蘭卿。」
我退後兩步,輕輕一禮:「王上,微臣告退。」
他近前一步,聲音裡已經沒有了激動,取而代之的是冷硬:「你進宮來見我,就沒有什麼事要說麼?「
還有什麼好說?我已經親眼看到了想要的答案。
再說又是何必呢?
更何況,他根本也無意向我解釋什麼,他的口氣竟然如此冷硬,他何曾如此對待過我?
一切……都已經明瞭。
我該死心了。
如果之前我不知道面對這樣的事情該怎麼辦,那麼我現在知道了。
我失蹤這麼久,他也沒問問我去了哪裡,竟然還用這種冷硬的口氣跟我說話,我何必還要留在這裡自取其辱?
我不知道自己體內究竟有什麼力量在支撐著,居然貌似風清雲淡地笑了笑:「微臣只是想告訴王上,微臣回來了而已,其他的,沒有什麼事了。」
我轉身,可是我發現自己面前的一切也都是模模糊糊的了。
我看不清路了,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
莫非那些我的眼睛已經壞了麼?
我來不及驚訝,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斷喝:「站住!」
我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我不想再看到他們。
那聲音裡似乎有怒氣,但我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有什麼可發怒的。
「你不是不願意回來了麼?
我有說過不願意回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