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這一點,整個山東省的人都知道,尤其是接近登萊二州的,更是清楚萬分。即便是事隔多年,孔有德在山東的名聲雖然依舊很臭,但也很有威懾力。因為,當初孔有德率領叛軍把山東,尤其是膠東一帶給禍害的非常淒慘,而同樣的,他所率領的叛軍也一度將各路官軍打得狼狽不堪。甚至於,附近的萊州城居然閉城半年之久,直到官軍來援,總兵楊御蕃也不敢開城。
而現在,孔有德居然又回來了。不僅如此,他還帶來了整整一個師一萬多人的兵力。
但是,他這一回不是來山東造反的。剛剛佔領了差不多整個東北,楚鍾南現在最缺的就是人口。
雖然有著滿清放棄的上百萬漢人,還有聽到消息自朝鮮半島回歸的十多萬人,再有就是小北荒這些年來接連不斷的在關內招攬的二十多萬人,但相比起東北六省的巨大疆域,區區百多萬人又夠什麼用?他們連新成立的遼寧省的一小半都填不起來。至於其他省份,內蒙古和高麗、三韓這三個省倒是沒有什麼要人的意思,可吉林、黑龍江就幾乎是千里沒人煙了。兩個省新任命的官員也不去任職,只是整天堵在瀋陽執政府或楚鍾南的辦公室門口,不要別的,就只是要人。
可楚鍾南又能上哪兒去找人去?高麗和三韓兩省是肯定不行的。就算能招,也只能招一小部分。這不是楚鍾南民族歧視,實在是這時候的朝鮮只是初步被併入東六省的版圖。雖然那些底層的小老百姓並沒有什麼不樂意的,可誰也不能保證全部的人都是這樣不是?而且,朝鮮半島上會說漢語地雖多,但相比起近兩千萬的人口,這些人依舊只是少數,楚鍾南並不願意再在吉林或黑龍江形成一大片的非漢語地區。哪怕是宣傳局和教育局正在朝鮮大力推行漢語教學,也必須等到許久之後才能見得成效。另外,東六省草創期間,南有大明王朝,內蒙古以西還有敵意濃濃的那些蒙古各部的王公貴族,即便是內蒙古境內,也還有一些殘餘的封建奴隸制死忠份子,北面也還有逃過了大興安嶺的皇太極……所以,一切都必須以團結穩定為主。按照後世地某句話,就是:穩定壓倒一切。
於是,思來想去,還是只有打關內的主意了。
入關有好幾條路。
第一條就是走山海關。可現在的山海關和寧遠還在吳三桂手裡,那貨雖然被多鐸和皇太極算計了一把,幾乎全軍覆沒,但人家勝在逃得夠快。早早地逃回寧遠之後,又接收了不少鐵嶺城外官軍地殘兵敗將,實力雖然稍減,但也沒有損失太大。尤其是難能可貴的,這貨趁著第三軍出兵佔領大凌河和義州的當兒,居然把錦州也給搬空了,使得麾下地人口和兵源大為增加。不過,楚鍾南雖然並不在乎吳三桂的這點兒實力,但還不想在這時候就引起大明官方的過度緊張。
沒錯,生吞了洪承疇這一路大軍,佔領了幾乎東北全境,他的所作所為確實已經讓大明朝廷極度憤恨和驚懼,但畢竟他還沒有過山海關不是?山海關就是一條線!只要沒過山海關,那一切都還好說話,相信大明朝廷那邊也還可以勉強接受。因為,他只不過是頂替了當初地皇太極而已。既然大明能容忍一個女真族的外人佔據東北,他身為一名漢人,對方自然更加可以容忍。只要樂禎沒有那什麼「寧與外敵,不與家奴」之類的王八蛋想法就好。
所以。他暫時還只能讓吳三桂好好地呆在山海關裡。
既然山海關現在還不好走。那就只有走另外幾條了。到這裡。楚鍾南就得不佩服皇太極了。
古北口、喜峰口、馬蘭、居庸關。還有更西地地方……長城上地防線漏洞處處。而這幾個口子又正好通著山西、陝西和京畿地區。這幾個省份幾乎就是大明最苦地地方!十多年來。饑荒。兵災。連綿不斷。十室九空。留下來地也幾乎難以餬口。但這也就成全地楚鍾南。剛剛俘虜地洪承疇及其所部兵馬。正是來自九大邊鎮地精銳。那些將領也就罷了。可那些士兵卻不會理會什麼忠孝節義。這年頭當兵。就是為了一口飽飯。之前。他們連軍餉甚至都不「奢求」了。除了一些兵油子。或有血債地。幾個月地功夫。數萬官軍就有八成以上被東北軍成功改編。有這些人帶路。大明地長城防線幾乎就是不設防。甚到於。留在各大邊鎮地官軍士兵聽到這些人帶去地消息。竟有大多數都開始「北逃」。而除了這些。這些官軍家裡還有親人地。有朋友地……東北六省一概接收。
可是。這很顯然還不夠用。
按執政府地計算。東六省起碼能容納千萬人口。就算再差。也要三四百萬。可滿打滿算。山西、陝西。還有京畿附近能招到東北地。頂了天能有幾十萬就不錯了。而且這幾十萬還是老弱居多。那麼。怎麼樣才能盡量地把地方填滿呢?
通往關內還有一條路。那就是海路!
天津就算了。那裡離北京太近,很容易讓大明朝廷的官員們睡不好覺,所以,只有選登州!登州與遼東旅順隔海相望,路程也近,坐船不到一天就到了。另外就是山東百姓生活困苦,在家鄉呆不住,適合招攬。何況人都說山東大漢,一聽就知道那裡的人適合當兵。再,小北荒這些年一直跟山東方面做生意,在那裡也有人脈。
於是,楚鍾南便下令水師加大在山東招攬人口的規模!但這件事被一軍團二師師長孔有德聽說之後,計劃立即就生了改變。
……
王之官和幾個牙人顫顫悠悠地走在路上,看著就在幾十丈遠的登州城門,他的心突然加速地跳了起來。但是,回頭看看身後那些似乎有些垂頭喪氣的幾十名「貨物」,再看看更遠處那一望無際的黑暗,他只能壯著膽子向城門口走去。
「什麼人?」
一行幾十號人,剛接近城門就被城頭的守軍現。立時,便有人喝問起來。
「是哪位將軍在啊?小的王之官!」王之官上前幾步,仰頭大聲喊道。此時,他感覺自己地心都快跳出腔子了。
「娘的,原來是你們這群人販子!」城
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看樣子是聽過王之官等人的過,很顯然,對方也不怎麼打算客氣:「不知道規矩?大半夜,城門關了就不能開,更不許進出。滾!」
「城上可是馮將軍?」王之官聽到聲音,又叫了一嗓子。
「什麼將軍不將軍的?姓王的你少拍馬屁!」城牆上終於伸出一信黑乎乎的腦袋,舉起火把大致向下瞄了瞄王之官和他身後地一群人,又開口問道:「怎麼你們這回把人又帶回來了?小北荒沒來人?」
「別提啦。誰知道怎麼回事兒?大冷的天,白他娘的等了這麼久,人都凍酥了。」王之官罵道。
「嘿嘿,你們這幫人販子,平常賺得肥溜溜地,也該吃點兒苦頭。」城頭傳下來一陣大笑。小北荒來登州招人的事情在山東都算不上什麼秘密,能讓流民少一些,麻煩也少一些,各地的官府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有小北荒撐腰,登州附近管招人地牙人也沒人敢得罪太狠,這些城門的守軍雖然偶爾能從對方手裡弄些油水,但跟牙人們掙的那些「大錢」相比,他們還是覺得自己吃了虧。如今,聽到王之官等人居然被晾了一夜,無不幸災樂禍。而這其中,尤以那個姓馮的兵頭為甚。
「馮將軍,勞煩開個門兒,讓小地進城去暖和暖和,怎麼樣?」王之官又在下面叫道。
「娘的,你們這些人在碼頭那兒不都有房子嗎?」城頭上又傳下來一句。
「幾個茅草屋,早他娘的榻了。上個月那大風,您又不是不知道……這些『貨』,」伸手指了指身後的那幾十號人,王之官又道:「可不敢凍著他們。病了死了,那還不是虧在咱自己的手裡?您說是不是?」
「娘的,你們這哪是販人,我看根本就是在販你親老子!」城頭上嘟囔了一聲,接著又傳來一聲大吼:「等著!」
「唉!」王之官趕緊應了一聲,然後,向後又退了兩步。
不一會兒,隨著一陣沉悶地聲響,厚厚的城門打開了一條縫兒。接著,幾個穿著半舊棉祅地登州兵就從城門後面冒了出來。
「有勞有勞,馮將軍,謝謝了。」王之官上前兩步,笑咪咪地從懷裡掏出了幾兩碎銀遞給了其中一個稍顯矮壯的軍漢,「一點兒意思,大冷地天兒,給幾位軍爺弄點兒小酒,暖暖身子。」
「算你他娘的還有點兒良心。」掂了掂手裡地銀子,那馮姓兵頭臉上綻開了花兒,側身讓開了門口,手一揮:「趕緊的。老子還要睡覺呢!」
「是是是!」王之官陪笑著應了兩聲,手往後一揮,帶頭走了城門。在他身後,幾十號人魚貫而入,一聲不響,那姓馮的和幾名登州兵在旁邊看著,卻只是一邊罵人,一邊不住地流口水:
「娘的,一人二兩銀子,這麼多人可就是差不多快一百兩紋銀了。王之官你個嘎骨山東話,小氣的意思蛋子,才給這麼點兒進城費。」
「你嫌少?」
「廢話!」
馮兵頭正在那裡眼讒,猛不丁地聽到這句,隨口應了一句。
可緊接著,他才現,那問話的,竟然是一個走在最後的「貨」,也就是被王之官等人招攬的流民。
「幹嘛?」馮兵頭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不幹嘛。你看這個值不值錢?」
那流民咧嘴一笑,突地從腰後抽出一把匕擱到了馮兵頭的脖子上。現與此同時,那些原本還在進城的流民也突然暴起,瞬間就將毫無防備的幾個守兵給緊緊地制住了。
「你,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看到這個局面,馮兵頭額頭頓時冷汗直流。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那制住他的流民隨口回了一句,又轉身向其他人下令:「控制城頭,打開城門。信號!」
「是!」
……
劉澤清是曹縣人,因有將才,被授遼東守備,繼而升為參將。因為禦敵有功,加官至副總兵,繼而升為總兵官、左都督。孔有德叛軍被鎮壓的時候,他因為參予收復登州有功,加官太子太師。崇禎十三年,受命鎮守山東海防,後奉調入河南,鎮壓李自成農民軍,部下死傷甚眾。之後,率軍退回登州,再不奉調,自此成了登州一帶的土皇帝,人稱「劉大霸王」,又號劉大王八。
馮兵頭等人被制住的時候,劉澤清正摟著自己的第七房小妾睡覺。美夢之中,被外面的一陣喧嘩聲鬧醒,他頓時大怒,披了一件外套便衝出了房間。可是,沒等他來得及叫人問話,就看到一隊黑衣黑甲的士兵衝進了他這間小院兒。然後,一場並不激烈的搏鬥之後,他,登州總兵,太子太師劉澤清劉大霸王,就這樣被人押解著到了自己家的客廳。在那裡,他看到了一個全身鋼盔鋼甲,肩上還鑲著一顆金星的壯漢。
「劉澤清?」
「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擅自闖入本帥的底邸,想造反嗎?你們可知道,本帥數萬大軍便在城內。」看著眼前的壯漢,劉澤清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嘴裡雖然還硬氣的很,心臟卻禁不住地一縮,只覺得眼前這人好像有些面熟。
「呵呵,我們怎麼會造反?劉總兵,劉太師……我們是給你報喜的。你不知道嗎?你現在財了。」壯漢笑笑,「你的那些士兵不合格,本人奉命給你換了一批。一萬百戰之餘的精兵強將,以後都在你的麾下『效力』,日後,可要請總兵大人你可多多關照喲。」
「一,一萬人?」從對方的話裡,劉澤清明白過來了。一萬人,趁夜闖進了自己的登州,然後,不僅拿了自己,還把自己的大軍給收拾了。這,這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一萬人入城,居然連點兒動靜都沒有。
「你們到底是誰?」劉澤清很害怕,不過聽這壯漢的語氣,好像也並不是想殺了自己,這讓他勉強鼓起一點兒勇氣。
「東北戍衛軍,第一軍團第二師奉命接手登州城防,劉總兵,以後我們都是您的兵了,以後您可要多多關照,一定要『管』好我們呀!」壯漢呲出了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