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祐二十三年蜀中大旱成災雖然朝廷與桓帆都開倉賑民極力緩解災情。但當時漢中太守貪贓枉法將救災糧款皆收入囊中餓死百姓日以萬計。眾災民見活命無望在舊蜀漢宗親劉遺帶領之下起義造反殺死太守奪取郡府南鄭。桓帆見事態擴大親自帶兵征剿以其才幹又兼有蜀中精兵只用了一個月時間便剿滅叛軍主力。但此時皇帝李疆卻以助剿為名令揚威將軍張浴帶兵進入益州。叛亂平息之後便以張浴平叛有功加漢中太守領安西將軍駐紮南鄭。從此漢中便從桓帆的治理之下轉到朝廷直屬郡縣中。
其時大充有四鎮將軍鎮北將軍徐崢駐幽州;鎮南將軍於軌駐宛城;鎮東將軍句郗駐徐州;鎮西將軍文烈駐秦州。此四將軍除了鎮東將軍句郗之外徐錚牽制幽州燕國公傅儉、於軌牽制荊州楚國公關彝、文烈牽制長安雍國公郭援。四姓國公之中只有蜀國公桓帆身旁沒有朝廷軍馬。而安西將軍的職位顯然是李疆為了彌補這一缺陷而特意新設的。蜀道艱難漢中控制在朝廷手中即便桓帆有異心也只能徒呼奈何。張浴深知皇帝心意在漢中五年有餘竟不曾入川拜會桓帆一次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姿態。
如今6雲妄想以大軍出川前往洛陽且不說朝廷能否同意便是張浴這一關也難以邁過。看到桓帆大為不解6雲乃笑道:「此事容易只是看千歲能否下有決心。」桓帆看了6雲一眼道:「性命攸關先生但說無妨。」6雲於是正色道:「千歲處境危險必行非常之事。漢中本千歲治下卻被張浴竊占。不如千歲表面奉詔前往洛陽暗中卻讓世子帶兵在後。到了南鄭張浴必會出迎千歲啟時千歲便可就地斬殺。以千歲之聲望不難重新奪回漢中。」
「大膽。」桓帆猛然拍案而起變色道:「先生是教孤謀反麼?」6雲抱拳道:「雲並無此意。只是千歲若不帶兵前往則無以自保;帶兵前往則張浴必會阻攔。既無兩全之策只能兩害取其輕。區區張浴一人又怎能與千歲萬金之軀相比?」
桓帆臉色漸漸緩和但仍舊猶豫不決。計無用輕咳一聲道:「千歲計某倒是覺得6先生之意可行。雖然千歲不肯見死不救但也不能任人魚肉此亦無可奈何之舉。否則千歲孤身前往洛陽必是有去無回。」
「計先生也這麼認為?」桓帆歎息一聲道:「罷了容孤在考慮考慮。」不等6雲再言便高聲道:「來人送6先生下去休息。」一名侍衛聞聲而入向三人見禮之後對6雲道:「先生請。」6雲似乎頗為失望對著桓帆道:「千歲萬不可心存婦人之仁。」然後跟著那名侍衛離開。
兩人走遠之後桓帆才換過一副表情道:「計先生你覺得6雲如何?」計無用又搖了搖手中的折扇不答反問道:「千歲覺得他可信?」桓帆哈哈笑道:「計先生的妙計難道還會出差錯?」計無用微微搖頭道:「計某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千歲還是不可輕信此人。」桓帆點了點頭道:「孤自理會得。只是那白浩一直跟在6雲身邊孤倒覺得有些不放心。」
「這個千歲大可放心。」計無用露出一絲陰險的笑容道:「諒白浩也沒有膽量亂說話。」
「這便好。」桓帆又道:「那我們就按6雲的意思辦孤明日便動身去漢中。來人去請譚、馬二位將軍過來。」譚林、馬駿乃是桓帆旗下心腹將領既然桓帆決心出兵自然要找這二人商議。侍衛在門外答應離開桓帆便又對計無用道:「張浴也是員難得的猛將只可惜不能為孤所用。此去漢中還要多仰仗先生。」計無用略一點頭冷然道:「張浴在計某手下未必能走過四十招。」語氣之中大是不屑。
桓帆心中歡喜正準備與計無用再商議細節卻聽外面有人道:「千歲老夫人有請。」兩人都是一驚桓帆更是皺眉道:「是誰驚動了她老人家?」計無用淡淡道:「朝廷派欽差前來如此大事怎麼能瞞過老夫人?千歲還要多加小心。」桓帆點了點頭道:「孤去去便來。待譚、馬二位將軍來後先生可先與他二人商議。」說完便邁步出門向那傳話之人道:「老夫人在什麼地方?」那人見桓帆臉色不愉急忙垂答道:「老夫人在庵堂等候千歲。」
他們口中的老夫人乃是桓帆之母桓易之妻。已有七十高齡但身體仍舊十分健朗常說當年桓易隨太祖皇帝四方爭戰殺孽太重恐遺禍子孫所以平日只在內院吃齋念佛很少參與府中之事。今日無故召見自然讓桓帆的心中有些不安。
走到靜室外就聽見裡面響起的木魚聲桓帆知是母親又在念佛經乃走至門前恭恭敬敬地道:「孩兒拜見母親。」便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你進來吧。」桓帆才推門而入就見母親孟老夫人正跪在佛前一手輕敲木魚一手持著念珠十分虔誠地念著擺放在身前的佛經。桓帆心中微微苦笑沒有想到當年跟著父親叱吒疆場的鐵娘子晚年居然會對所謂的「佛主」癡迷到這種程度?難道多念幾句經文就能將當年在戰場上所造的殺孽一筆勾銷麼?當然桓帆並不敢說出口只是恭聲問道:「不知母親召見孩兒有何事吩咐?」
孟老夫人這才將木槌放下緩緩睜開眼睛問道:「聽說皇帝下詔書讓你帶兵北上救援使者已經到了成都怎麼不告訴老身?」桓帆急忙道:「母親一向不聞俗事孩兒不敢打攪母親清修。」
「如此大事老身還是知道方才心安。」孟老夫人略為一停復又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桓帆如實答道:「局勢緊急孩兒打算明日就動身。」
「好。」老夫人淡淡說了這一個字突然再問道:「你打算帶多少兵馬前往?」桓帆心中大驚猛然抬頭卻見母親雙眼冷冷地望著自己似乎想要看穿自己的心意。急忙笑道:「詔書上不讓孩兒帶兵但孩兒擔心洛陽新募之兵不能與鮮卑大軍抗衡。所以打算帶些人馬並上表請求朝廷恩准。」
當年大充太祖皇帝李蘭突然死亡一切權柄皆轉由其心腹桓易掌管。桓氏本有機會取代李氏奪取蜀漢江山但是桓易感念昔日之恩在李疆成材之日竟將大權又交還李氏。雖然李疆稱帝之後對桓氏封賞有加但也時時刻刻都在堤防。而桓帆自己與帝位擦肩而過心中又何嘗甘心?這些年身處西南偏僻之地更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回到中原執掌天下。但桓帆心中的這些打算除了些心腹之人知曉旁人都不得而知。特別是在母親孟老夫人面前桓帆更是不敢有絲毫的顯露。孟老夫人嫁與桓易多年夫唱婦隨對亡夫的心意十分瞭解對大充王朝也是萬分的忠誠絕對不能容忍桓帆有所圖謀。
聽著兒子的回答孟老夫人默歎一聲道:「詔命不肯讓你帶兵也太難為你了。帶上蜀中精兵對打敗慕容啟也頗有益處。」說到這裡孟老夫人神色一變正色道:「汝多年未曾帶兵出過西川地界此次出征難免有人風言風語。老身只望你能明白身份克制貪慾遠離小人之言謹守臣子之道。你可明白老身的話?」
桓帆聽出老夫人話中告誡之意急忙答道:「母親儘管放心孩兒定當謹記母親教誨斷不會做出有違本分之事。」孟老夫人遂點了點頭道:「這樣便好。明日就要動身你下去準備吧。」桓帆於是行禮告退走出房門才覺內衣已被冷汗浸透。長吁口氣身後又傳來了陣陣木魚聲。桓帆微微搖頭想著計無用三人還在等著自己便又朝書房走來。
當桓帆再回到書房房內已經多了兩名武將正與計無用在商議。見到桓帆入內都起身見禮左一人姓譚名林并州人氏粗壯的體格顯示出燕代大漢的本色乃當年跟隨桓帆麾下四方爭戰的第一猛將。右邊那人生得白面文雅若不是身上的鎧甲定會以為他是位飽學多年的儒者。但大充稍有地位的將領都應該聽說過「小諸葛」的馬駿的大名當初大充北征遼東在北平城下以五千破敵三萬的戰績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若不是其執意跟隨桓帆入蜀在大充朝廷受到的軍職當在四鎮之列。
桓帆讓三人入座才道:「想必計先生已經告訴二位將軍不知二位將軍可有意見?」譚林當即大聲道:「陛下不用千歲為將自取其敗。此乃天賜千歲千歲何不就此起兵奪了洛陽成就霸業?」桓帆還沒有說話計無用在旁便先道:「如今慕容啟南侵大充軍民百姓皆有同仇敵愾之心若千歲此時難必有失天下民望。千歲如能打敗鮮卑外御強虜內收民心日後起事則定能事半而功倍。此事萬不可操之過急。」
「不可操之過急?」譚林冷哼一聲道:「若非如此瞻前顧後千歲又怎會困居蜀中近三十載?陛下被困此乃天與之豈可不受?馬將軍你說可對?」他軍旅出生又加之生性耿直對計無用這等陰險狡詐江湖人物並無好感。可偏偏桓帆對其十分器重所以便轉向馬駿求助。
以馬駿之才當然不肯甘心一生都困在益州疲敝之地但也明白此刻並非起事之機乃道:「計先生所言甚是。這些年千歲在蜀中廣施恩惠收攏人心在此國難關頭若豎起反幟不僅大失天下人望只怕更會有人認為千歲與慕容啟有所勾結得不嘗失。」譚林見馬駿也不同意自己的意見只好哼了一聲閉口不語。
馬駿看了眾人一眼忽然開口問道:「蜀中精兵十萬不知千歲準備帶多少出川?」桓帆皺眉道:「少帶不足自保多帶更會引起各方猜忌孤以為二位將軍各帶一萬精兵在後。取下漢中之後再分兵一半鎮守只餘一萬軍馬隨孤前往即可。」馬駿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
桓帆見二人都無異意便道:「時間緊迫二位將軍可先下去準備明日孤動身之後二位便要跟在後面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其中分寸馬將軍當能把握。」馬駿遂道:「末將明白。」便與譚林起身告辭。
見那二人離開計無用便也施禮告退。桓帆卻將其喊住道:「晨兒跟隨先生學習多年先生覺得如何?」計無用明白桓帆之意答道:「世子近兩年來進步神可擔大任。千歲離開成都世子當可托付留守重任。」桓帆對這個答案顯得十分滿意道:「既然有計先生的這句話孤也就放心了。去叫晨兒來吧。」
計無用默然退出房外徑往桓晨的別院而來。遠遠就看見較場上一道人影正是桓晨又在勤練武藝。「世子。」計無用喊了一聲卻並不見桓晨停下便又加高音量道:「世子千歲有請。」
桓晨這才停下冷然道:「不去。」計無用雖然當時不在場但也聽說他與白浩之間的比試便道:「以白浩的身手頂多只算是二流。」桓晨聽後更是不悅怒道:「計師傅是說我的武藝連二流也不如?」計無用點了點頭卻又道:「白浩混跡江湖自然要苦練武藝。世子生在王侯之家卻不應該執迷於此。」
桓晨頓時眼睛一亮又聽計無用緩緩道:「以世子的天賦要想過白浩甚至計某都不困難。但計某卻並沒有傳授世子高深武學世子可明白其中的含義?」不等桓晨回答便又繼續道:「武學一途浩瀚無盡。窮其一生也未必能達到高手行列。世子身負重任對於武學但可自保足矣不必浪費過多的時間與心力否則便是主次顛倒因小失大。」
桓晨微微點頭道:「先生教訓的是但……」計無用打斷道:「爭強好勝也要看對方是誰?白浩一介武夫即便世子獲勝又有何益?世子若要爭便應該爭取天下。」桓晨猛然一震抬眼問道:「爹爹他要……」
「去吧。」計無用只丟下這兩個字就邁步離開。桓晨略微一怔便快步走向父親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