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情趕忙擺手道:「我這全是胡言亂語,殿下當不得真。黃學士與齊待郎都是治國良臣,他們的見識高於我與飛龍百倍,殿下多與他們商議就沒有解決不了地問題。」
朱允文哈哈大笑,面有得意之色,道:「如此允文就此告辭。小妹一路上聽你雪情姐姐的話,不要離開她身邊半步。你們早去早回,雪情你還要負責把小妹送回家來才行。」
福臨郡主與秦雪情一起點頭。
「我祝你們一路順風!」朱允文說罷這話,轉身下船去了。
朱允文進了朱元璋住的側殿,朱元璋正一個人坐在龍椅上閉目養神。面前的桌案上堆放著各地上來的奏折,另外一邊卻放著孟飛龍為燕王定做的好件黃田玉的壽星,看來朱元璋很喜歡這件東西。
至從朱元璋去掉了宰相這個職務後,就等於是皇上兼任了宰相的職權,統管六部,大小事物全擺在了他的案上。朱元璋已經是七十一的人了,沒日沒夜的操勞,把個曾經精力旺盛的洪武皇帝累得快要垮了,朱元璋已經明感地認識到,自己的時日不多了,他更多地讓朱允文參與朝政,希望他能夠早一天成熟起來。
見到朱允文走了進來,待他請過安後,朱元璋示意他在身邊坐下,平靜地問了一聲:「回來了?」
朱允文道:「孫兒是剛剛回來。」
「福臨那個丫頭呢?」沒有了福臨郡主的戲鬧聲,朱元璋似乎少了點什麼。
「福臨離了杭州後,非要跟了問心劍閣秦姑娘的船到北邊去玩,我攔不住就讓她去了。有秦雪情在她身邊,安全上不會有事的。」
朱元璋對這樣的小事根本不去費腦筋,直接問道:「孟飛龍怎麼說,他都答應了?」
朱允文神情一呆,自己去杭州的目的只是他心裡有數,就是黃子澄與齊泰也只憑著想像察覺到些而已,怎麼便讓祖父知道了?
「彫蟲小技罷了。允文,你什麼時候能把眼光放得遠一些,這些釜低抽薪的辦法,還是讓你的手下去用吧。」朱元璋懶懶得道。
這些話把個朱允文聽了個一頭霧水,他只好道:「孩兒愚頓,還請聖皇明示。」
朱元璋道:「福臨去了趟杭州,孟飛龍就自己向朝廷請求放棄漕運軍糧;雖後便是你提出來要漕運戰馬,而負責漕運的恰恰又是孟飛龍,事情不是明擺在那裡的嘛,瞞不得人的。」
朱允文低下了頭,正想說什麼,朱元璋對他把手一揮,又道:「可是這個孟飛龍並不死心塌地跟著你,他雖然賣你面子把漕運軍糧這個好差事給推了,可是又藉機提出要在北平買地建房,設立分堂,這又讓你不放心了,所以才有了你這次杭州之行。你是以遊玩為由,自己出馬去說服孟飛龍,我說的對不對?」
朱允文面上的汗淌了下來。自己費盡心機的種種安排,在爺爺眼裡簡直就是小孩子的遊戲一般,這讓他很是汗顏,更讓他害怕的是祖父對自己的失望。
朱無璋歎息一聲,道:「允文,你馬上就要是做皇帝的人了,手上會有無限地權力,你要學會運用這些權力,權力運用得好,沒有什麼人、也不會有什麼事是你控制不了的。」望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朱允文,朱元璋又道:「你四叔那天喝多了酒,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那個孟飛龍現在也很有錢,手下還有千數號人,如果他死心塌地投向了你四叔一邊是很可怕。可是你想過沒有,有了你四叔的精明勇敢,還有了孟飛龍的錢財聰慧,他們就敢起來造反?他們手上還少什麼?你想一想。」
朱允文喜道:「他們沒有足夠的兵力,也沒有很大地地盤。」
朱元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只說對了一部分。最主要的,他們沒有一個名正言順地地位,沒有你手中的權力。你不要忘了,你將是大明堂堂正正的皇帝。」
朱允文點了點頭,但是他心裡還是一知半解,不甚明瞭。
朱元璋乾脆問道:「你四叔讓你不放心,現在我給你機會,讓你想些辦法把他的野心打下去,你有什麼好主意?說來聽聽。」
朱允文想了想,道:「比較徹底的辦法莫過於異地封王。讓四叔離開北平,改封他到別處去,比如兩廣,再將他的軍隊留在北邊不動,就算四叔想有什麼動作,等他把力量養夠,他也要老得走不動了。」朱允文為自己想出的這個妙計很是得意。
朱元璋歎了口氣,把案上寫好的一張聖旨交給了朱允文,道:「你看看我的安排。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朱允文匆匆把那條聖旨看完,不解地道:「爺爺,您老人家怎麼給了四叔這麼大權力,以後他不是更要目中無人了嗎?」
朱元璋笑道:「你說說看,我給了你四叔什麼權力?」
朱允文苦著臉道:「您讓都督楊文聽命於四叔,武定候郭英聽命於權王,而權王受四叔節制,那整個北邊不就是四叔的了麼?他如果真是異心,就是南北之爭了。」
這一次朱元璋真的生氣了,怒道:「你以為我是讓你小書生讀文章嗎?不要只看那些表面的文字,你自己動動腦子。現在朝中老一輩的武將去的都差不多了,少的都是吃糖喝蜜長大的,成氣的不多,可是北邊蒙古人依然強大,你手下有什麼高人能讓北邊無戰事,像現在的燕王一樣安定?」
其實不是朝中無人的問題,是朱元璋的疑心太重,定下的藩王守邊策略注定了一切。試想派了誰去能指揮得動王爺?而在現今諸王中,沒有誰的才智能夠比得上燕王,這也是事實。朱允文想了想,搖了搖頭。
「所以,你要把燕王異地分王的想法絕對幼稚。是人材要用,用了還不讓他有什麼想法,讓他老老實實的,甚至於讓他每日裡擔驚受怕,這才是一個帝王的高明手段。楊文是什麼人?不說他對朝廷忠心耿耿,就是他的家人老小全在南京,他會跟著燕王造反?在對付蒙古人的時候他會聽燕王的,那時因為燕王是在為朝廷辦事,一旦燕王有異動,情形那就不一同了,也許第一個向燕王動手的就是他身邊的楊文。權王無能,朕心中明白,所以讓他獨擋一面怕是難為了他,只能讓他聽命於燕王,這樣才能確保北邊抗蒙行動的一致。但是,允文,你想過沒有,直屬燕王自己指揮的軍隊有多少?不足兩萬。而屬於權王統帥的呢?是足足八萬人,而且這八萬中還有最具戰鬥力的朵顏諸衛。權王無能,他無能也就不會有非分之想,讓他聽命於燕王,也是為了北平的防禦,可是燕王要造反,權王還會老實地聽命於他麼?到時候南邊有你大半的國土,你四叔身後又有戰鬥力極強的權王,只憑著你四叔的那兩萬兵將,就算孟飛龍到了他身邊,他們又能有什麼作為?」
朱允文喜極,連道朱元璋聖明,他心裡也是著實佩服他這次開國的祖父。
朱元璋心中明白,讓自己這位孫皇帝成長起來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磨練,他無奈地道:「今天就算我給你上的一堂治國安幫課吧。你回去好好想一想,等到你全想明白了,再去做幾件讓人驚心動魄的事出來,給那些輕視你的人一個下馬威。只有你自己強大了,別人才會老實。」
朱允文只有點頭答應了。
朱元璋又問道:「上次我讓你辦的隋天亮的那件事,你做得怎麼樣了?」
朱允文聽到祖父又問起這個人,便道:「我已經把他升了總兵,派到遼北任上了。只是現在北邊無戰事,他還沒有『立功』。前幾日他來孫兒門上活動,看樣子是想回南京來。」
朱元璋神情中十分的不滿意,道:「這件事要快些辦妥,夜長夢多,不能再拖了。」
朱允文點了點頭,道:「孫兒就去辦。」
朱元璋意謂深長地道:「想用一個人卻又不放心,你簡單就是自己找罪受。」
朱允文回到自己的家裡,他一直想著祖父的那句話,『做幾件讓人驚心動魄的事出來。自己強大了,別人才會老實。』思緒讓大明的皇太孫久久難以平靜。
幾天之後,秦雪情陪著福臨郡主從北平回來,秦雪情將福臨郡主護送到皇宮,便要回去。福臨拉著她不放,一定要讓她跟自己進去休息一下,吃過飯後再走。幾天來兩人朝夕相外,感情好得已經和親姐妹一樣,可是秦雪情對皇宮內院還是心存小心,兩個人拉扯當中,皇宮中走出一位老太監,向秦雪情道:「秦姑娘,殿下讓我來告訴你,有一份很重要的東西,殿下讓你親自帶回去交給孟公子。」
福臨郡主笑道:「雪情姐姐,我說不讓你走你還不聽,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秦雪情一邊無奈地跟了郡主進入宮門,一邊苦笑了道:「我那裡似郡主你一樣,一天沒什麼事做,我可是操勞的命,飛龍還在家等我回去呢。」
說這些郡主才去理會。郡主與秦雪情進到宮裡,福臨對秦雪情道:「我先回我住的繡福宮去,把帶回來的東西收好。等一會兒我到皇兄那裡找你,然後我們一起吃飯。今天我要好好地犒勞你。」主罷話福臨郡主急急地跑開了。
老太監帶著秦雪情到了皇太孫朱允文的書房,朱允文正在一個人專心地作著一副畫。見到秦雪情走了進來,朱允文放下手中的筆,笑著道:「允文正想著雪情姑娘與小妹該回來了,果然你們就到了。怎麼樣,一路上順利嗎?」
秦雪情點頭道:「一路上還算順利,郡主玩得也很開心,就是北邊天氣還冷,郡主有些不適應。」
「她就是出門的機會太少。有了這一次,只怕以後她更要管不住自己了。」
秦雪情笑了笑,道:「殿下說有東西帶給飛龍,是什麼東西?」
朱允文笑道:「我給飛龍寫了一封信,你回去的時候帶給他。另外,聽說飛龍書畫很好,我自己胡亂抹了一副,送給他玩的。」
秦雪情把目光望向書案上的那副畫,卻是雪地裡的一隻寒梅。看樣子梅花的的支幹已經畫好了,只是再點綴上幾朵梅花畫就完了。朱允文對秦雪情道:「雪情看我這畫還有點意思吧?」
秦雪情聽朱允文問她的意見,便不好意思胡亂搪塞,只得走到近前,仔細把畫又看了一遍,道:「殿下還是丹青高手呢,畫得很有神。」
朱允文笑了笑,讓身邊的太監為自調了顏色,用手拿了筆,道:「雪情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好。」
朱允文用紅筆在宣紙上畫著梅瓣,秦雪情站在一邊專心地看著,突然間那太監手中的一塊墨掉進了調好的顏料中,秦雪情的注意力正在朱允文的畫上,沒留意有幾點朱紅落在了她的手上。
朱允文氣道:「混帳東西,沒長眼睛嗎?」
秦雪情笑著攔住,道:「不過是幾點紅彩,用水洗一下就掉了。」
朱允文怒斥道:「還不去為秦姑娘打了水來。」
等到洗手水打了上來,秦雪情卻怎麼也洗不掉手臂上的朱紅,她便有些著急。朱允文面上一閃而過一絲喜色,卻又馬上裝作急得不得了,對那太監道:「怎麼回事,還不快去把太醫叫來。」
太醫找來後,看了看秦雪情紅斑點點的手,道:「可能是這位姑娘的血液有別於常人。我還是先用針把姑娘的經脈截住,然後我們再想辦法。」
太醫的銀針剛剛插在秦雪情的胳膊上,秦雪情便覺得一陣暈眩,還沒等她有什麼反應,已經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這時候福臨郡主正巧進了屋來,見到秦雪情暈倒,急叫道:「雪情姐姐,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