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晗,這玉珮,是你放在我的枕下的麼?」之翰抓住我的手,心急火燎地問道。看那神情,若是不和他說個清楚明白,他都要吃人了。
我皺眉,之翰這麼急做什麼?:「是我放的。怎麼了?」
「告訴我,這玉珮你是怎麼得來的?」之翰依舊不依不饒地問,有必要問這麼清楚麼?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還不明白麼?難道非得要我挑破?
「怎麼來的?你說怎麼來的?你自己的東西,給了誰都不知道麼?難道真要我說出來,讓你自己再聽聽?」我不耐地說道,我不想再在這件事情上和之翰再糾纏下去。我真怕和他吵起來。
「若晗,你這是什麼意思?」之翰迷惑地看著我,整個地像是一個無辜的被冤枉的少年。
一把邪火騰地竄了上來,瞬間將理智焚燒成灰。冷冰冰的說道:「你買通那戲子殺藍玉,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心,可真是狠哪!」
「你以為,那是我的意思?」之翰後退一步,眼神受傷。
「不是你,還會是誰?現在你還有必要裝嗎?做了就是做了,你何必還想要戴個聖人的帽子?」我欺上前去,靠近他的臉,死死的看著他的眼睛。什麼話傷人,就說什麼,完全不顧了。
或許是我自己太怕了吧,我怕有一天,之翰變得無情,變得冷漠,變得疏離。我怕他有朝一日,也這般無情地對我。
「若晗,你……」之翰伸手,似乎想要抓我的肩膀。
我一閃,避開,倔強地看著他,搶白到:「我什麼我?我說錯了?難道不是你做的?笑話,那刻了龍的玉珮,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有!難道你想說,你死去的哥哥從棺材裡爬出來替你殺藍玉嗎?今天你這樣對藍玉。是不是有一天,若是我威脅到你了,你也會欲除之而後快?」
這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覺得太過分了。之翰哥哥是怎麼死的,我又不是不知道,這不是在往他傷口上撒鹽麼?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會,怎麼收得回來?
郇若晗啊郇若晗,這話你怎麼就說出口了?真是氣糊塗了麼?
不過,這個,也是沒說錯的,不是嗎?
之翰明顯是生氣了,整個人呆在那裡,眼底是一片深邃不見底的漆黑。他本就薄利的唇此刻緊緊抿著,整個人如同石雕般地沉默。半晌,就在她以為一切將永遠的靜止下去的時候。他終於動了……
原本緊緊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動了兩下,最後化為帶著嘲笑意味的一笑,只是不知這嘲笑……是對誰而發。
「若晗,本以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可--你走吧。這皇宮,你要去要留,隨意。我這般卑劣的人,配不上你。是我做的--是我做的--」之翰冷冷地說著,字字如刀,刻在心上。最後一句,竟是由靈魂吶喊出來一般,落在這深宮裡,悲涼瀰散。
我閉上眼睛,淚忍不住地滑落。
「之翰--」
沒有回答。之翰仰頭,雙眸緊閉,雙手倒負。
縱使如此,我依舊清晰看見了臉頰兩邊清澈的水跡緩緩地落下來,最終消失在那燦爛的明黃色衣領裡……
腦袋是空的,心是麻木的,腳步,是--失落的。
之翰,我們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我越來越害怕?為什麼我覺得我們離最初越來越遠?為什麼我越來越不敢相信你?
看著你一天天成長,一天天更像一個君王,一天天的,離我能夠觸摸的距離越來越遠。一天天的,開始不能懂你。
或許是無意,或許是刻意,我竟然走到了那片梅花林。
那一樹樹的梅花,依舊開得燦爛。紅得刺眼。
不知為何,突悲從中來,站在開得寂寞的林中,放聲大哭。
幾隻麻雀突然撲楞楞地飛起來,撲扇著翅膀飛到別處去了。大概是被我驚擾了罷?連鳥,也都嫌棄我,不願意和我待一塊了麼?
哭得正傷心呢,一方雪白的繡了墨色海棠的絲絹遞了過來。
接過,回頭,是宮醒棠無奈的臉:「我來採集雪水和梅花,你都不放過我。雖然這是你家小皇帝的,你也犯不著為了這些個不值錢的東西,哭得這麼傷心吧?」
本來哭得好好的,聽他這麼一說,竟「撲哧」地笑了出來。
報復性地狠狠用他的手絹擦了擦眼淚和鼻涕,然後狠狠地瞪他。賭氣的說道:「我哭我的,關你什麼事啊!才不稀罕你那什麼梅花雪水呢!愛采多少采多少!」
「得了吧,你那小氣勁兒,我還不知道?你那兩小孩在我那吃我住我,你大方,怎麼沒見你摸個銅子出來啊?」宮醒棠靠在梅樹上,笑得玩世不恭。手指間拈了一朵黃色臘梅,反覆把玩。
那白玉般修長的指,蟬翼般脆弱薄透的花瓣,如今看來,竟也是如此和諧美麗。宮醒棠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梅,眼睛裡閃爍著幽幽的光芒。
原來,臭美又玩世不恭的宮醒棠,也有這麼認真的時候啊?其實,他認真的模樣,真的很吸引人啊!
「你就不小氣了?」悶悶地說著,伸手,揪下一朵梅,將那花瓣一瓣瓣地揪下來,扔在雪地上,然後用力將嫩黃的蕊碾碎。這,也算是發洩吧?
「你不開心嗎?」宮醒棠轉頭,看我,將那朵臘梅放在鼻尖輕輕地嗅,臉上的表情,說是認真,可他的唇角,明明又是微微地翹著。可那眼睛裡,分明又有心疼。
「我不開心關你什麼事?」或許他溫柔的樣子讓我想起之翰,或許我不喜歡他那樣明媚的笑著。所以說話的語氣,或多或少的有些蠻橫。
宮醒棠聳聳肩膀,別開臉,似在欣賞別處的梅。「是不關我什麼事情。」
氣氛沉默下來,悶悶地揪著花,心裡有些後悔。為什麼總是傷到別人呢?
「別揪了。花都被你揪完了。走,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就在我覺得也許這輩子宮醒棠都不會再和我說話的時候,他突然轉過頭來,邪肆一笑。
那笑,傾城傾國,百媚橫生。只是,眼底太過幽深,讓人看不清楚,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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