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工 正文 第一一三回 兵戰遊戲
    茅元儀並非為李彥而來,而是聽到京裡的好友在信中說起兵戰俱樂部,心癢難耐,特意從南方趕來,想要看看這個兵戰俱樂部到底如何。

    兵戰俱樂部將遊戲與軍事聯繫,以獨特的活動內容,成為很多年輕人的最愛,在這裡,他們可以穿上盔甲,手持刀劍,嘗試金戈鐵馬的滋味,而且也不僅僅如此。

    兵戰俱樂部的活動主要有幾種:一種是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日的軍事訓練,當然和軍隊的訓練項目不同,而與後世的拓展訓練更加類似,譬如高空的「斷橋」、雙人獨木橋、地雷陣、定向尋寶等,與軍事聯繫更多的可能就是「圍獵」。

    這些富家子弟平常吃喝玩樂,無非是看戲、下棋、喝酒、聽曲,或者鬥狗、斗蟲,拓展訓練本身不乏趣味性,又是如此新奇,而且還是所謂的「軍事」項目,自然能滿足這些公子的好奇心與慾望。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拓展訓練的要求,但因為是集體活動,大部分人還是堅持了下來。

    後世那種拓展訓練往往是企業用來增強內部凝聚力的,不過每年一兩次的活動,在李彥看來能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

    兵戰俱樂部則不同,他們是每三天一次活動,每三次活動有一次是訓練,也就是一個月有三次,而且李彥在通州建立的訓練場,也對外進行開放,有些人平時也會去「玩樂」。

    長期訓練的效果也更加明顯,這些紈褲的作風比之往日有了很大的改觀,更有朝氣、待人更有禮貌,也更有合作和團隊意識。

    有些紈褲平時不學無術、欺男霸女,走路也是橫著走,他們身上發生的變化,不僅讓人嘖嘖稱奇,有些家長甚至鼓動自家子弟參加這個兵戰俱樂部。

    至於兵戰俱樂部這些項目流傳到外面。也平息了一些非議,因為表面來看,這些項目與軍事無關,無非就是一些耍樂的玩意,即便有的出格,也因為這些子弟們的身份而被忽略。

    李彥的本意只是想通過兵戰俱樂部賺錢。並且打響趣玩館地牌子,私底下也有些試圖影響明朝重文輕武風氣的想法。

    不過在組織地過程中。他也發現這些活動確實能夠培養參與者擁有諸如團結、勇敢、堅韌等軍人地素質。因而刻意做了加強。

    對外要弱化兵戰俱樂部地軍事色彩。對內則有意識地加強這種聯繫。既能夠激發紈褲們地興趣。也能夠達到李彥所想地某種目地。

    俱樂部地活動李彥通常都會參加。既是籠絡人心。也可以放鬆一下。除了這些常見地拓展項目。李彥最喜歡地就是「圍獵」。

    明朝地生態環境還算不錯。京城周圍也有大量地山林。圍獵地時候。大家通常都能拿到弓弩、刀槍。甚至火銃。以俱樂部特有地班排分組。通過獵取飛禽走獸。演練各種戰術配合。

    雖然說平時為了避嫌。從未進行過軍中地戰術訓練。李彥卻覺得通過這種方式。兵戰俱樂部成員地戰術素養。要比李營地兵士提高得更快。

    這當然也與紈褲們受到教育地條件要比流民更好有關。他們也更適合這種更為外向地行為方式。

    在訓練日,通常是上午拓展,下午圍獵,一個多月時間,四五次圍獵下來,這一百多個人拉進山中的時候,已經頗有些軍隊的樣子。

    兵戰俱樂部逢一日訓練,逢四日則是辯論。

    李彥的本意是想辦成讀書交流會。或者學術講座,考慮到紈褲們只對玩有興趣,最後才決定採用這種辯論的形式,理由就是戰國的合縱連橫。

    一開始,這個所謂的辯論就好像是吵架,確定一個主題,然後分作正反和反方,各有幾個人,不分所謂的一辯二辯三辯四辯。就在那裡自由地吵。這種形式地辯論在後世的電視上也常常看到。

    後來大家都覺得這樣沒意思,從第二次開始。就制定了一些基本的規則,譬如不能攻擊,不要罵街,雙方的發言要有時間限制,不能談及與主題無關的內容,並且設置了裁判員。

    自此以後,這個辯論才逐漸走上正規,如果參與者想要贏得辯論,搜集相關方面的資料,是必不可少的。

    因為辯論雙方都坐在聽眾前面搭起的,略微高出一些的檯子上,因此就將每逢四日舉辦地這個辯論簡稱為「兵戰論台」,叫辯台則有些不大好聽。

    「兵戰論壇」最近的焦點就是李彥提出的「簡化戰術」,作為俱樂部的「司令」,他的這個觀點得到大部分會員的支持。

    「使用鳥銃,同樣可以實現三段、四段式射擊,」鞏永固大聲說道,他和很多紈褲一樣,對戰術並不瞭解,為了準備這次辯論,才用心看了幾本兵書。

    「統一使用鳥銃,可以發揮鳥銃的威力,還能減少後勤壓力……」

    「鳥銃使用的火藥,可比快槍的難得,如果都使用鳥銃地話,豈不是反而會增加後勤地困難?」宣城伯家的公子衛時春大聲反詰。

    「我大明能工巧匠無數,什麼火藥造不出來?」新樂侯家地劉文炳馬上說道。

    「既如此,何必擔心後勤?」新城侯家的王國興與衛時春站在相同的立場。

    「火藥易造、精兵難得!」茅元儀進京後就加入兵戰俱樂部,和其他人不同,他的《武備志》已經編撰過半,對軍事方面的瞭解,遠非常人可及,就連李彥也要自歎弗如。

    茅元儀論述的理由便要詳實很多,但他也不是完全支持李彥的觀點,只是在大方向上,才有些一致。

    茅元儀也認為後勤輜重十分重要,所以他提出火銃兵、長槍兵外,還要有騎兵、車兵、炮兵、刀盾兵等。

    茅元儀贊同取消鳥銃以外的其它一些火器,包括快槍、火箭等,所謂的快槍。就是在一段鐵管中放上火藥,末端安裝槍刃,點燃火藥後,槍尖飛出傷敵,然後可以再裝一槍尖,近身肉搏。

    茅元儀覺得。這樣做的效果並不明顯,不如增加更多的鳥銃。

    雖然兵戰論台的水平有些業餘,不過茅元儀很喜歡這樣的氛圍,特別是他將一部分《武備志》地書稿拿出來以後,立刻被一眾公子驚為天人。

    與第一次拿給李彥看的框架不同,如今這部分為兵訣、戰略、陣練、軍資、占度五大部分的兵學百科全書,已經完成不少。

    李彥看到茅元儀也很高興,立刻聘其擔任俱樂部的特別顧問,至於茅元儀。也對兵戰俱樂部很感興趣,特別是逢七日的「遊戲」活動。

    如果嚴格來說的話,拓展訓練也是一種遊戲。兵戰俱樂部所說地遊戲主要是一些棋牌,除了傳統的象棋、圍棋以外,俱樂部流行的是李彥新創的一種軍棋,以及兵戰棋。

    軍棋基本上是按照後世軍棋的格局與規則,棋子名稱也一樣,因為在俱樂部內部除了積分等銜,在職位上就是按照司令、軍長、師長、旅長直到排長、工兵進行的安排,既和明朝甚至歷史上的軍職沒有關係,更重要的是李彥自己比較熟悉。大家也容易接受。

    軍棋的規則相對簡單,李彥另外設計了一種更加複雜地兵戰棋,試圖以這種棋來演示真實的戰場。

    與其說這是一種棋,不如說是沙盤或地圖演習,而規則的設計則源於《三國誌》這樣地電腦遊戲,只不過數據是由人進行的計算。

    毫無疑問,兵戰棋的設計相當於是策劃並製作一款策略型的電腦遊戲,其工作量非常之大,李彥至今不過是剛開了個頭。拿出設計的思路,已經引起很多紈褲的興趣。

    雖然還沒有能夠拿出規則,不過兵戰俱樂部已經有人在地圖上,模擬各種作戰情況。

    「三娃是要制訂一種規則,來反應地圖上作戰的勝負?」茅元儀覺得這有點匪夷所思,兵者,詭道也,哪裡能算出來?這與軍棋的行棋規則可不同。

    「正是如此,」李彥點了點頭:「雖然不能完全切合實際。但可以做到盡量相似。譬如,初級槍兵的攻擊為十。防禦為三,速度為三,生命值為一百,兩隊步兵互相攻擊,一次攻擊造成地傷害為十攻擊乘十傷害乘十一人,傷害值為一千一百點,對方步兵的防禦為三,可以抵掉三防禦乘十傷害乘十一人,也就是三百三十點傷害,最終這次攻擊可以造成七百七十點傷害,幹掉對方七個人……」

    「這、這樣也行?」茅元儀聽得目瞪口呆:「要知道,打仗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數字計算,還要考慮地形、士氣、裝備、指揮等。」

    「不錯,」李彥點了點頭:「所以軍隊的這些點數,還要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譬如其中一隊步兵地形有利,可以獲得防禦或進攻的加成,守城的步兵防禦加五,攻擊加五;如果是一個大將領軍,士兵的攻防素質也能獲得加成,諸如此類的……」

    李彥所說地這些計算規則,在很多策略類型的遊戲中都能看到,真正的高手都會去簡單地計算,電腦也同樣是根據這些規則進行計算、處理。

    「這……」茅元儀已經震驚得很難說出話,過了半天才漸漸緩過神來,不得不說,李彥的這個想法確實有可能實現。

    「不過,戰場上的因素千變萬化,真要是都考慮到,這個數據的計算,怕是非常複雜。」

    李彥笑了笑:「這只是個思路,咱們可以一步一步來,先做些簡單規則,然後逐步完善,止生可願意幫忙?」

    「對於不同兵種、地形、戰術的參數,也只有止生兄才會清楚。」

    茅元儀沒有回答李彥的問題,而是擰著眉頭,聲音微微顫抖道:「三娃,你、你說這種方法,可不可以用在打仗中?」

    「打仗?」李彥倒是沒有往這方面考慮,不過隨即想起後世的參謀部。雖然說不會用這樣地計算方法,不過道理也差不多。

    「如果只用戰力來表示隊伍,譬如薩爾滸之戰大明軍隊為九萬,戰力為九,則劉鋌部為三、杜松、馬林、李如柏部各為二,建奴軍兩萬。因是騎兵,稍稍高出我明軍,也為三……」

    「若是以九敵三,自然必勝;若是以二敵三,再考慮地形、士氣等因素,則明軍必敗;若以三敵三,或許可以一戰……」

    茅元儀疾速說著,臉上地神情數度變化,眼睛越睜越大:「是了。可以的,一定可以地……這才是真正的廟算。」

    茅元儀意識到剛才這番分析,雖然是事後所為。也有些兒戲,不過這確實代表了一種方向,雖然他一時間還不清楚到底應該怎麼做。

    李彥對後世參謀制度的細節並不是很清楚,想來,也就是如同茅元儀這樣,通過比較敵我雙方地實力,在地圖或沙盤上推演作戰的進程。

    對茅元儀來說,《武備志》只是一本資料總結,百科全書。而這種地圖推演,卻讓他走上一條全新的道路。但是具體如何推演,要遵守怎樣的規則,這都需要從頭摸索,

    茅元儀便決定留在京城,一方面繼續編撰《武備志》、參加兵戰俱樂部的活動,並與李彥一起,嘗試制訂兵戰棋的規則。

    李彥玩過不少策略類遊戲,譬如《英雄無敵》、《文明》系列。此外還有一些web網頁遊戲,對這種建設、殺傷地數值計算瞭解不少,參照這些,就構成兵戰棋的基本框架。

    茅元儀在軍事方面的理論水平很高,可以向李彥提供很多有用的信息,使李彥的構想與實際更加貼切。

    而有些信息和數據,則要兩人再去瞭解、搜集。

    李彥的思路是從簡入繁,首先拿出建奴騎兵、大明鳥銃手、長槍兵這三類兵種,並單獨開放比武功能。在兵戰俱樂部試玩。然後逐步補充進其他功能,譬如將領功能、建設功能、練兵功能、會戰功能等等。其最終的形態,幾乎就是一部人算版的電腦遊戲。

    李彥最初並沒有將兵戰棋看得很重要,直到茅元儀加入,才驟然重視起來,兵戰俱樂部的其他成員,也差不多參與到試玩、規則地討論中,使兵戰棋的規則日益完善。

    兵戰俱樂部、趣玩館,以及彥熙樓、機器廠、大生紡織廠、華夏社的運轉有條不紊,各種事情讓李彥忙得足不沾地,其中又以軍器地事情最多。

    軍器局雖然是個小單位,經手的物資卻不少,李彥帶人過去搞精密製造,一整套嚴密的制度與工藝規範,無疑砸了很多人的飯碗,很快有人開始搞小動作。

    軍器局大使、副大使下面,還有一些不入流的小吏,掌管著軍器局的物資採辦、倉庫、分發等,有些位置油水很足。

    與大使、副大使經常調動不同,這些小吏以及作坊中的工頭,多數是已經在軍器局待了很多年,相互間的關係盤根糾結。

    「老吳,按照這個新來大使的搞法,再想從中扣些物料便難了。」

    「做夢呢,每隻槍頭用幾斤鐵打製,這都要定得死死地,倉庫裡有多少東西,下撥多少,一絲手腳也做不成……」

    幾個小吏與工頭聚在一起,說起製造新規,都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從精作坊調過來的技術員王軒原來上過幾天社學,認識字,不過他最喜歡的是和數字打交道,正是這一特性,讓他在華夏工場的精作坊如魚得水,並被李彥所欣賞,這次特意調他來協助整頓軍器局。

    軍器局的分工並不細緻,譬如有些工匠既要做刀劍,也要做箭簇,甚至是火銃銃管,只是按照加工材料的不同,大致分為鐵作、木作、火藥作等。

    李彥對此倒沒有想要馬上整改,但首先是要將火器的生產製造獨立出來,組成火器坊,又包括火銃作、火炮作、火藥作。

    王軒受命執掌最重要的火器坊,按照李彥的意思。首先引入精作坊一直在做地精密製造以及相關管理制度。

    差不多經過三天的調整,火器坊才算真正開始運轉,不過王軒很惱火地發現,精密製造的要求根本貫徹不下去,先一天發下去的卡尺,第二天就不見了。也沒有人為此負責。

    「看來,規定工藝的同時,首先要規定管理制度,」李彥不悅地靠在椅背上,這些天忙裡忙外,沒想到還有人來添亂。

    這些日子,李彥算是認認真真地讀了不少兵書,特別是明朝戚繼光地《紀效新書》和《練兵紀實》,其中最常見的一個字就是:斬!

    有的時候。可能很小一件事,譬如少帶了一根火繩,結果就是斬首。再比如戰場上火銃射擊不得法,結果是割下一隻耳朵,回兵後查出來還是斬首,可見軍紀要求之嚴格。「軍器局事關作戰成敗,以後就用軍法來治理,」李彥聽了王軒的匯報,立刻將各作坊地工頭,還有局裡地小吏都召集起來,重申了新規地重要性。

    李彥雖然已經成為軍器局大使。不過錦衣衛地職位還保留著,他身旁就站著一排身穿飛魚服,手按秀春刀的錦衣衛兵士,使得他說出的話充滿殺氣。

    軍器局的工匠都屬於坐匠,沒有什麼人身自由,酬勞也很低,明代的官俸也是出名的低,軍器局的小吏、工頭自然也不例外。

    但這並不意味著李彥認同他們以腐化的形式來提高個人待遇:「不管你們以前如何,從今而後。必須按照新規做事,一旦出現差錯,定懲不饒。」

    李彥藉著火器坊地調整,對軍器局內部進行了辣手整治,將那些沒有技術的胥吏全部清除,選用一些手藝突出的工匠,或者是執行精密製造比較好地工匠作為工頭。

    李彥的做法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軍器局中被裁汰的那些胥吏很多都是過來混日子,賺油水的。他們本身沒有技術。卻能進入軍器局,身後多少有些關係。

    李彥知道這樣做會得罪人。但他也不願意妥協,這正是他覺得自己不適合搞政治的原因。便索性弄得跟二愣子似的,藉著這個由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們統統清理。

    後來果然有人上疏彈劾李彥胡作非為,甚至工部的官員也提出質疑,都被李彥給頂了回去,既然要做,他就要將軍器局搞成大明最好的兵工廠。

    李彥這種做法,很快讓他成為一些人地眼中釘,不過沒等他們發作,朝中又發生了變化,剛剛登基一個月的泰昌皇帝身體不行了。

    朱常洛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當上皇帝以後,鄭貴妃為了緩和兩人間的緊張關係,送了幾個美女給他,弄得朱常洛的身體更加不行,病體沉重。

    這個時候,又出來一個叫崔文升的內侍獻藥,朱常洛吃了以後,腹瀉不止,一晝夜如廁三四十次。

    楊漣等以此彈劾鄭貴妃、崔文升,促使鄭貴妃移宮,請求皇上謹慎用藥,楊漣劾崔文升,謂「文升之肉,豈足食乎」?

    後來又冒出一個鴻臚寺的官員李可灼要獻藥,在群臣的要求下,李可灼與御醫及諸臣商議不決,劉一、孫如游都反對,不過朱常洛最後還是服用了李可灼進獻的藥。

    朱常洛服下第一顆藥以後,似乎身體略有好戰,又讓李可灼進獻了第二顆,當夜,這個短命地皇帝終於一命嗚呼。

    當日,李彥正在軍器局督造火銃,突然接到駱思恭的手令,要求其立刻整兵進宮,加強皇城的守衛。

    李彥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朱常洛竟然是如此短命,才做了皇帝一個多月,這豈不是說,朱由校就要做皇帝了?

    在短短的時日內,大明王朝連續失去了兩位皇帝,這座巍峨的皇城也似乎顯得無比壓抑,群臣齊集在乾清宮門外,要入內請皇長子朱由校如禮,卻被幾個太監給攔著。

    給事中楊漣大聲叱開太監,群臣方才得以入內,卻沒有看到皇長子朱由校。

    「誰敢匿新天子者?」大學士劉一大聲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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